“馮閣下,瑪法里歐閣講述,他和小隊成員從未和你就你接受過何種戰鬥訓練進行過交流。而你也從未和他們進行過此類交流。你對這種描述認同還是不認同。”
“認同。”
“瑪法里歐閣下講述,你進入敵人宅院之後並未把發生的情況告知他們,而是自己從二樓窗戶闖入二樓。在你遭到敵人伏擊時,是瑪法里歐隊長打倒敵人,掩護你從二樓率先脫身。你認同這樣的描述麼?”
“認同。”
“馮閣下,你認爲這次行動失敗的原因在哪裡?”
馮茂有些不能接受這樣的問詢,惱怒的答道:“評審會是在指責我導致行動失敗麼?”
“行動已經失敗了。馮閣下認同這樣的描述麼?”
馮茂沒有立刻回答。心中對於這幫評審委員的話完全不能接受。正氣鼓鼓的時候,就聽評審委員平淡的詢問了同樣的問題。馮茂不快的答道:“是的,行動失敗了。”
“那麼你認爲行動失敗的原因何在?”評審委員繼續淡定的提問。
“大概是因爲我實力不足,沒辦法當時擊殺或者生擒那名修士,然後拷問出她的雙胞胎姐姐在哪裡吧。”馮茂索性自暴自棄的答道。既然有人要負責,何必等着對方把罪名扣在自己頭上。
“哦?馮閣下認爲自己擁有什麼程度的力量就可以達成你方纔所描述的目標。”
“大概……擁有紫袍閣下的實力就能完成。”馮茂也儘量輕描淡寫的答道。
本以爲評審委員會被激怒,沒想到評審委員們神色淡然,繼續問道:“馮閣下認爲自己需要多久,需要完成什麼樣的步驟才能達成擁有紫袍閣下實力的目標?”
馮茂沒想到對方居然淡定至此,一時也說不出什麼。別說達到紫袍閣下的水準,馮茂馮茂現在連如何能與聖裁修士勢均力敵都沒有可執行的思路。在這件不尊重不行的事情上,馮茂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也就是說,你方纔這話並不是你對此事的認知嘍?”評審委員繼續平淡的問。
即便對方緊逼不捨,馮茂還是沒了和審查委員正面硬槓的衝動,“……我對此事完全沒想法。閣下方纔問的問題讓我非常不快。如果有什麼是我反顧考慮過的,就只有如何擁有解決那名鬥宗修士的實力。僅此而已。”
說完之後,馮茂停了片刻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對了,我再也不想與那些隊員一起行動。就這麼多。”
“這點你放心,那些隊員也都表示了同樣的看法。再也不想和你一起行動。根據你們小隊的表現,聖殿不會再讓你們一起合作。”
從審查委員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馮茂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怎麼想。只是聽到這個消息後馮茂感覺心情好了許多。
“馮閣下,你所說的提高實力的方式,你講述一下你的學習計劃。”
馮茂覺得這說法未免太可笑,嘲諷道:“聖殿可以向我提供陰陽教派的修習方式麼?”
“不能。但是你爲什麼不提出在這種修士戰爭中需要學習的申請?下次你再執行同類任務的時候,你對此類行動的經驗只來自這次的失敗經驗麼?還是你要自己研究如何執行此類任務?”
“……我不想再執行此類任務。”馮茂沒辦法正面回答如此堂堂正正的觀點,除了表達放棄之外也找不出別的說法。
“那是不可能的。聖殿修士有義務服從聖殿的安排。”
“閣下是在指責我麼?”
“不,指責是無能的表現,無能就解決不了問題。聖殿修士們有學習的義務,遭遇失敗之後就更需要學習。所謂天才指的是那種不指點,會跟隨本能直奔正確解決途徑的修士。大多數修士都是通過失敗、學習,逐漸提高自己的實力。聖殿向修士們提供學習機會,修士也有義務主動申請學習機會。”
馮茂完全無語了。每次面對聖殿下層的時候就覺得聖殿的確各種扯淡,然而面對聖殿上層就會感覺到聖殿的確非常了不起。不僅堂堂正正,更能解決問題。尤其是能指出解決問題的方法。這樣的冷徹不僅令馮茂肅然起敬,更有種發自內心的不安。自己和這些高層相比實在是太小孩子氣了。
等審查會結束,馮茂向老師講起自己的感覺。勒內閣下嘆道:“你早就應該明白這些了。我以爲見過我的老師聖者邁克爾的時候就會明白。沒想到你現在還是不明白。”
“我總覺得哪裡不對。”馮茂講述着自己的直覺。
“沒什麼不對。只是你聰認爲別人應該把知識送到你面前,卻放棄了自己主動向別人請求幫助。”
“這種事情……我覺得通過申請好像很難。老師,我總覺得提交申請通過率很低。與其對他們報以期待,還不如自己想辦法解決。”
“然而你每一次免於死亡都是因爲得到了別人的幫助,這些幫助無一例外都是你母親爲你做的準備。馮茂,世界不會圍繞着你旋轉,你只是世界的結果,從來不是世界的原因。”
即便老師說的沒錯,馮茂還是很不服氣,“如果我能借用這些幫助成爲紫袍,即便解決不了所有問題,至少可以不用每天提心吊膽,擔心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人幹掉。”
“很好。認識到自己的無能也是修士進步的動力之一。努力讓自己變強,如果你能真的靠那些幫助成爲紫袍,向你提供幫助的人也會高興。”
老師總是這麼說着永遠正確的看法,此時馮茂覺得自己最不需要的恰恰是正確的看法。右胸上的傷勢已經基本痊癒,然而重生出的肉體卻經常會刺痛。每次刺痛都讓馮茂生出不安,人類面對同樣危險的時候會通過肉體記憶得到提醒,但是這感覺太糟糕了。馮茂只想徹底消滅這樣的恐懼。
老師的態度卻讓馮茂感受到了孤獨,即便這條孤獨的單人道路的確是命運。可有人偶爾表示一下安慰,的確能撫平普通日子裡感受到的痛苦。但勒內閣下從來不會這麼做。
回到布加勒城,馮茂就把學習修士的戰鬥技術拋在腦後。經過女妖的提醒,馮茂想起圖書管理的確有些對靈氣進行選擇的記錄。又泡了幾天圖書館,把已經看過的文獻都給瀏覽一遍,馮茂發現那些記憶中的內容和自己的印象完全不同。
陰陽教派對於靈氣的看法非常空泛,至少圖書管裡的內容非常空泛。典籍裡只是說世界上充滿了靈氣,修士需要吸納天地靈氣,淬鍊自身。這種話就是正確的廢話,陰陽教派真能做到隨意調用靈氣,就不會被七大教派殲滅。
既然圖書館裡找不到資料,最可信的大概就只剩下女妖提供的技術思路。回到家,馮茂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又回到了貧民區的住處。這裡已經人去樓空,只剩下一些完全功能型的板條傢俱。
坐在修煉室,馮茂閉上眼感受着天地間的靈氣。這感覺頗爲類似當年大公展示的陰陽雙魚圖。那是馮茂見識過的最精美的雙魚圖,不是那種絕對完美對稱的圖,而是一種真正的動態圖。陰陽的邊界互相糾結,連雙魚的魚頭本身都在不斷變化。那種玄妙光是回想就覺得妙不可言。
盤膝坐在蒲團上,馮茂感受到的‘靈氣’也一樣玄妙。所謂靈氣就是一些說不清來源的力量。當元嬰與力量交匯的時候,元嬰就可以汲取力量化作靈氣。七大教派的修士們對身體進行了徹底改造,想來他們整個人都可以直接吸收靈氣。
與這種可以直接猜測的可能相比,‘靈氣’的運行真的是無比玄妙。若是沒有元嬰的感知,馮茂根本捕捉不到靈氣的存在。它們就因循着奇妙的模式出現,運行、消失。在不知不覺中,卻從難以想象的位置開始出現。有些如涓滴細流,難以發現。有些則如噴泉般突然涌出。
所有靈氣唯一相同之處就在於完全無法預測,只有當靈氣出現之後才被感知到。靈氣都具有自己獨一無二的運行,彷彿能映射出這世間萬物的本質。
嘗試了好一陣,馮茂也沒能預測到任何靈氣出現的位置和模式。這種失敗並沒有讓馮茂感覺挫折,如果靈氣能準確預測的話反倒不正常。
打坐了好久,外面響起電話鈴聲。馮茂起身走到空蕩蕩的客廳,屋子裡的線路只剩下這一個接口。抄起地上的電話,馮茂聽到了電話裡傳來女兒柔嫩的的聲音,“爸爸,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
只是這一聲,馮茂就覺得心都要化了,連忙答道:“我馬上就回去。”
話音放落,就聽老婆說道:“你這是忘記了家在哪裡麼?”
“哈哈。的確是,想着事情開車,等明白過來就到了這裡。”
“快點回來!”
馮茂開車就往家趕,回到家,就見女兒坐在客廳的地上正看畫冊。聽到開門的聲音,她擡頭看到馮茂進屋,立刻搖搖晃晃站起身跑了過來。把娃抱起來,馮茂心中都是歡喜,“寶寶今天聽媽媽的話麼?”
“我很聽話。”女兒歡喜的說道。
馮茂正高興着,不知怎麼就想起和女妖的交易。不知爲何,心中就有點不安。天知道女妖的世界裡面是什麼模樣,如果女妖生了個傻兒子或許好點。如果生的是女兒……這孩子會不會在暗無天日的水下世界長大?
正在想,露西亞已經牽着兒子走了過來。一家人歡歡喜喜的在客廳裡團聚,看着孩子們的模樣,馮茂心情大大放鬆,卻還是考慮起靈氣的問題。
不管是修士或者凡人都沐浴在靈氣之中,靈氣並不挑挑揀揀,對任何人都沒有不同。人體感應到靈氣之後,出現經絡中靈氣的運行。既然實事如此,問題就不是靈氣供應,而是肉體。自己感覺靈氣消失,一定不是周圍不再有靈氣,而是自己的肉體沒辦法感受以及利用靈氣。最好的解決辦法只剩下進一步改造肉體。
修士與凡人的分別大概就在於修士們有目的的改造着身體,不斷提升身體與靈氣的感應。延續了數千年的研究之後最終出現能毀天滅地的紫袍大能。
確定了自己對修士的認知,馮茂只覺得心胸好像陡然開闊了許多。幾千年薪火相傳,經歷了無數次慘烈的修士內戰,修士們依舊頑強的走到了今天,這是這是何等的堅忍不拔……
女兒跑到馮茂面前,擡手摸着馮茂的臉。此時馮茂爲了保持和孩子們差不多的高度,坐在了地板上。就聽女兒說道:“爸爸,你怎麼哭了?”
馮茂伸手抹掉眼角的一絲溼潤,女兒的視力可真好,竟然能看到這麼一丁點淚花。妻子露西亞笑道:“是我把你爸爸打哭的。艾麗,你要聽話,不然媽媽也不會對你客氣。”
對於妻子用這件事恐嚇女兒,馮茂知道妻子也有嘲笑自己的意思。平日裡自己大概是不服氣的,這會兒卻一點都沒有從妻子那邊討回場子的意願。
這是自己第一次從如此高度考慮修士本身的歷史,只是想到數千年的漫長曆史,馮茂就忍不住有種敬畏。即便是五百年前覆滅的陰陽教派,也只是修士歷史中的一個教派而已。更多的修士教派消失在歷史長河中。即便覆滅,它們本身卻是修士歷史中沒有留下記載的一部分,正是這些有記錄或者連名字都不爲人知的無數修士教派共同創造了修士的歷史。
回想那些面目含混不清,或者連影子都看不到的前輩,馮茂只覺得生出一種自豪感。身爲修士本身就是一種光榮。
雙手伸到女兒腋下將其捧起來,馮茂笑着問道:“艾麗,你以後要不要當修士?”
“修士?能吃麼?”艾麗不解的問。
馮茂與露西亞愣了愣,幾乎同時哈哈大笑。
是啊,修士能吃麼?好像修士的血肉還很美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