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這……”惑與急的說不話來,到人間這麼久,第一次聽十九小姐說“累”!
儘管,惑與私下裡心疼的不得了。
能不累嗎?就連他這隻法力尚存的老狐狸,在人間的這些日子裡,偶爾還會累得筋骨痠痛。更何況,一出生就被狐君大人嬌生慣養的十九小姐……
惑與想勸說胡十九要是真的撐不住就回狐山,可他知道,即使他開口也是枉然,十九小姐那種對人間的嚮往,和要報韓府之恩的迫切,惑與從一開始就明白。
於是,看着疲倦至極的胡十九,惑與只能乾着急的立在一旁,卻什麼都無法做到。
胡十九慢慢的蹲了下去,她抱緊雙臂,從開始的嗚咽到後來的放聲大哭。
“十九小姐……”惑與蹲在她的身旁,輕輕拍着胡十九的脊背。
“寧寧,”不知何時,沈凌居然悄無聲息的來到他們身邊。
“爹。”聽到沈凌的聲音,胡十九連忙擦乾淚水站起,可是紅腫的雙眼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
“你想哭……就,哭……。”沈凌站在胡十九面前,斷斷續續的說道,似乎連他自己都不確信,他這樣說,是否正確。
胡十九同惑與驚喜的盯着他的雙眼,那裡,並沒有耀眼的金色,只有漆黑如墨的瞳仁。
胡十九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凌,又扭頭看着惑與,只見惑與也是驚詫莫名。
“爹?”胡十九試探着喚道。
“寧寧,爹……會保護你。”沈凌這一次開口卻要流利的多。
“爹!”胡十九猶豫了一下,試探着用手在沈凌的眼前晃了晃,“你認得我?”
“傻孩子,哪有做爹的不認得女兒呢。”沈凌此時言語已經完全順暢,他微笑說道,又伸手摩挲着胡十九的頭頂,“這些日子,你辛苦了,來,咱們坐下說。”
這神態,酷似狐君白凌。
胡十九不由自主的跟着沈凌來到石桌,她轉頭看向惑與,只見惑與仍是呆立在原地。
不對,這樣不對。老爺突然“清醒”過來,他已有了人類的全部意識,是否這樣就代表着狐君的魂魄已經被這個分身所全盤“接納”?
想到剛纔沈凌對胡十九的那副神態,那個白衣如雪,笑容妖媚的狐君似乎緩緩融入了這個驅殼,又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沈叔!”
一聲呼喚讓惑與清醒了過來。他看到胡十九迷惘的眼神。
不管怎樣,還是要先問清楚“老爺”再說。
胡十九遞了個眼色給惑與,此時,沈凌正擡頭望向天邊一輪圓月,不知在想些什麼。
“老爺,回屋吧,”惑與走上前,“天涼,莫要受了風寒纔是。”
往日這樣一說,沈凌總會哭鬧着,再經由惑與同胡十九的共同努力,方纔戀戀不捨進屋休息。
“沈叔,別總是拿我當成小孩子。”沈凌轉過頭,微笑說道。
惑與同胡十九俱是驚詫。
面前的這個男子,彷彿大夢初醒,卻又清晰記得夢中的一切。如此說來,他到底是清醒,還是不清醒呢?
沈凌伸出雙手,分別握着胡十九同惑與的手,有些感慨的說道:“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就像一個漫長的夢,現在,我終於醒了。”
惑與愣着沒有說話。只聽得胡十九沉默了片刻,又問道:“爹,你這些天夢見什麼了呢?”
“不提也罷。”沈凌微笑着輕輕搖了搖頭。
“那,”胡十九抽出自己的手,在桌上畫着圓圈,終於,她擡起頭,迫切的盯着沈凌問道:“我娘呢?”
沈凌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哀慟。
“你娘……”
惑與緊張的幾乎忘了呼吸。那個秘密,狐君曾令他發誓,在有生之年不可泄露半字。難道,狐君白凌將這個秘密也“注入”了傻父沈凌的記憶中?
“你娘,她不是去吃桂花糕了麼!”沈凌說道這裡,整個人的語氣瞬間起了變化,他對着胡十九嘻嘻一笑,“寧寧,我也要吃桂花糕!”
空氣中,似乎有什麼氣息。
惑與掌中頓時升起一道青光,那青光就像支離弦的箭,直奔院子的角落射去!
“小黑!”
青光中,有條縮成一團的小蛇。看不出生死。
“哇!你們,是在變戲法嗎!”突然,沈凌欣喜的大叫起來。
胡十九同惑與俱是驚慌未定,糟糕!怎能在身爲凡人的沈凌面前使用法術!
然而,只見沈凌說完此話後,身子一歪,便睡了過去。
還好,狐君當日對這分身的禁錮仍在。
當日,白凌將自己的一魂一魄注入分身沈凌之時,就是未免有朝一日,惑與在情急之下使用法術,而不慎被沈凌發覺。
因此,他特意下了噬憶咒,一但當沈凌看到惑與使用法術,便會立即陷入昏睡,而當他醒來之時,自是不會記得當日發生過什麼。
如此說來,狐君大人可還無恙……
惑與看着面前的沈凌,陷入了沉思,全然忘記了青光中的小蛇。
“小黑!”
胡十九看到沈凌已陷入沉睡,方纔鬆了口氣。然而看到青光中萎靡不振的小黑蛇,又急急的呼喚。
“小黑?”這條蛇還有名字?
惑與手掌微微輕蜷,那團裹着小蛇的青光就緩緩飄了過來。
胡十九連忙伸手從青光中捧過小蛇。
“小黑!”她急切喚道,小蛇一動不動,似已死去。
“小姐莫要擔心,待老奴再給這蛇一頓痛打,估計它就會醒了。”惑與叉着手,斜睨着黑蛇說道。
胡十九還未訓斥惑與的胡言亂語,就在此時,黑蛇居然動了動,揚起小小的腦袋,親暱的蹭着胡十九。
果然狡猾。惑與也學着平日胡十九的模樣,眯起眼睛盯着黑蛇。
黑蛇畏懼的向後縮了縮,看得出,它似乎很懼怕惑與。
這分明是一條沒有成精的小蛇,惑與讚賞的點點頭,“孺子可教,來日必成大器!”
“惑與!你在說什麼呢!”這一連串的事情,讓胡十九今日的恐懼同無力都消散的了無蹤跡。
“爹”突然清醒,“小黑”又出現在院中……等等,那是不是“他”也來了?
胡十九將黑蛇揣在袖中,快步向着院外跑去,“陸武”!
“陸武!”她站在院門外不停呼喚。
陸武,陸武又是哪條蛇?
惑與熄滅了手中的青光,也跟着胡十九走出院子。
遠遠的,黑暗裡,陸武躲在巷口,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