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君大人……”惑與看着一言不發的胡十九,喃喃道。
他擦了擦眼睛,慢慢的轉過身,看着高渺的蒼穹,憂慮難以言說。
究竟發生了什麼,讓狐君大人居然無法離開狐山……
胡十九也同樣看着天空,出了好一會兒神,“他就只說了這些嗎……”
身邊,靜悄悄的。
沈凌,果然已經睡了過去。
胡十九將頭輕輕的靠在沈凌肩上,不知道爲什麼,即使他只是個“傻父”,可是因爲有他的存在,胡十九的心,也能稍加安定,她緩緩的閉起眼睛,身旁的人,似沈凌,也似白凌。
惑與久久凝望着天空,終究是嘆了一口氣,回過身卻發現胡十九挨着沈凌已經睡熟了……
這情景,倒真是像在狐山時,十九小姐與狐君大人呢!
他不忍叫醒二人,只是微微後退了幾步,輕手輕腳的在空中繪出一個淡綠色的光罩。
這光罩,就像一個漂浮的水母,緩緩的罩住胡十九和沈凌。沈凌愜意的伸展了剛纔因爲寒冷而蜷縮的雙腿,陷入沉睡。
這樣偶爾使用以一次法術,應該不算過分吧……
“喔喔喔——”似乎沒過多久,院中,便傳來一聲鬥志昂揚的雞啼。
火紅的太陽,也隨着這聲雞鳴從天的另一頭蹦了出來。
“天亮了……”
胡十九迷迷糊糊的囈語,可是頭重腳輕,怎麼也醒不過來。
“喔喔喔……”雞鳴聲聲。
胡十九揉了揉發澀的眼睛,身邊居然傳來均勻的鼾聲。
她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沈凌靠在一片青色的“光芒”中睡得正酣。
爹?這是夢?
她隱約記得,昨夜似乎聽到沈凌說過一個“夢”……
陽光,穿透青色的光暈,灑在胡十九的臉上,她徹底的清醒過來。
沈凌卻依舊熟睡不醒。
胡十九開始上下打量,此時,她才發現,自己和沈凌同處在一個青色的,幾乎是透明的光罩中,她伸了個懶腰站起身,光罩便向上伸展一點。她向前走了兩步,光罩,又向外延長一些。
胡十九歪了歪頭,看到趴在石桌上瑟瑟發抖的惑與。
她來到惑與的身旁,伸手杵了杵他,惑與睡得極不安穩,他夢見自己赤腳走在冰天雪地的狐山,想爲胡十九和狐君大人撈魚,那些魚,真狡猾,總是隔着冰層挑釁的衝自己吐着氣泡。
突然間,冰層破裂,惑與身不由己的墜落下去!
啊——
啊!好冷!好冷!他慌亂的揮手蹬腿,卻意識到他似乎不會游泳!
狐君大人救我!
“惑與?”
“嗯?”
狐君大人!
“狐君大人”眯起了眼睛。
大人怎麼看上去更年輕了?
也更小了一點?
“沈叔!”
看着眼前越湊越近的臉,惑與也睡眼朦朧的伸着脖子向前看去。
“小,小姐早!”
就像被人當頭潑下一盆冷水,剛纔夢裡那點寒意根本就不算什麼,看着胡十九越來越眯縫起的雙眼,惑與頓時睡意全無。
“早。”胡十九指了指自己四周的青色光暈。“你又亂用法術哦。”
“這……那……”惑與尷尬的搔了搔頭,環繞着胡十九的綠色光暈就立刻散了去。
“哈啾!”突如其來的寒氣讓胡十九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頭,這才意識到,這一夜,惑與居然一直就是這樣在石桌前,守護着她和沈凌。
惑與正向着廚房奔去:“小姐稍等,老奴這就去給您燒水做飯!”
“沈叔,不用了。”胡十九上前攔住他,又回頭看了看猶在青光裡沉睡的沈凌,“你和爹去屋裡休息吧。”
“沒事兒,沒事兒的,老奴很快就好。”左右沈凌在光暈中睡得正香,惑與此刻更急着爲胡十九弄好早飯。
胡十九在院中用冷水潦草的擦了一把臉,就向外衝去,“不必了!沈叔,你照顧好爹!還有你自己!”
“小姐……”惑與的聲音驚起牆頭的幾隻麻雀,它們撲棱着翅膀,紛紛飛上天空。
早晨的空氣,就像清涼的薄荷,將胡十九一身的疲憊都洗去。算算自己似乎也才睡了不過一個多時辰。
昨夜,爹和惑與都沒睡好吧。胡十九暗暗想到,今日不知道是否能早些回來,好讓惑與歇歇,也爲他們做上幾道好菜。
路過楊柳依依的護城河,再往左走一點,據說就是醉翁樓的酒窖了。平日裡,總是見孫五他們一車車的拉回一罈罈的美酒,而自己,卻要成爲這釀出美酒的“酒窖”一員,這感覺讓胡十九既自豪又緊張。她不由加快了腳步。
到了,到了,就是這裡吧!
兩扇實木所制的大門,已經有了歲月的顏色,暗黃中微微透着黑色的紋理,擡頭看去,一塊紅色的匾額正當其中。
匾額上書一個筆酣墨飽的“酒”字,與巷外那間遙相呼應的“醉翁樓”三字不謀而合。
胡十九拉了拉門環,漆黑的門環觸手冰涼,有着一種厚重之感。
過了一會兒,“吱——”的一聲,大門被從內拉開。
一個高瘦的年輕人站在胡十九面前。
院內,似乎鴉雀無聲。
“請問……”胡十九有些膽怯。
年輕人這才找到了聲音的源頭,他低頭看了看眼前瘦弱的胡十九,有些驚訝。
“怎麼換人來了?今兒的酒還沒裝好呢。”年輕人看到胡十九醉翁樓的夥計裝束,誤以爲是來拉酒的人。
“不是,那個……”胡十九偷偷的捏了一把自己,努力放大嗓門,“我是來酒窖上工的!”
“上工?”年輕人狐疑的打量着胡十九。“你叫什麼?”
“我叫胡十九!”剛到新環境所帶來的忐忑不安,隨着幾句對話漸漸消散。胡十九又成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狐狸。
怕什麼!大家都是“人”!我是來上工的!
她給自己打氣道,挺直了腰板,努力仰着頭與年輕人對視。
這一下,年輕人倒有了幾分不自在。
“胡十九……”他皺了皺眉頭,轉而,笑了起來,“是了,掌櫃的吩咐過,是有個叫胡十九的夥計,今天要來酒窖上工!”
他側身讓開,“進來吧!”
胡十九拽了拽衣服,努力讓自己的步子走的平穩,有力。
身後,是初生的太陽,她披着一身璀璨的火紅,就像是狐山剛剛下凡的小狐。
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