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通天殿。
寬敞的大殿,靜悄悄的,沒有一丁點聲響。
百無聊賴,朱雀趴在桌面上,下巴抵着盤着的胳膊,望着面前的玉質水杯,怔怔出神。
不知爲何,想到陸壓正和那個蛇妖在一起,她心裡就一陣不爽快,有種打人的衝動,如果那個蛇妖現在出現她面前,她肯定會衝上去,朝蛇妖臉上扇幾巴掌,把蛇妖那虛僞的麪皮撕下來,讓陸壓看清楚她真正的面目。
“那個蛇妖變化無常,善於演戲,清楚你的弱點,知曉以己之長、攻你之短,且她心機百變、計謀陰險,你這次去女媧宮,必然會被她吃的牢牢的,以後肯定會被她拖累。你個笨蛋,真是笨到沒救了,誰是真的對你好,誰是在背後害你,都還傻傻分不清楚……”
朱雀輕嘆,喃喃自語。
“姐姐,你在說小跟班?”
坐在朱雀身旁、正玩弄着七彩珠子的望舒,將七彩珠抱在懷中,側着臉,眨巴眨巴水靈靈的大眼睛,問道。
“我不想他,還能想誰?這都多長時間了,從他前往女媧宮,到現在已經有了三百多個日出日落,他都捨不得回來看一眼。”朱雀垂落眉梢,心情抑鬱。
“他回來做什麼,反正現在巫妖兩族也打不起來。”望舒嘟着嘴脣,說道:“姐姐你是怎麼了,每天你都會把那個‘蛇妖’罵上一通,還埋汰小跟班,整天唉聲嘆氣。如果是望舒想他的話,就直接去女媧宮找他,姐姐在這裡再嘆氣,也沒有用嘛。”
“我就是發發牢騷,纔不去女媧宮,讓那個蛇妖看不起。”朱雀腦袋無力的歪倒在胳膊肘上,說道。
這麼一段時間過去,巫妖兩族,確實沒有打起來,甚至邊境的細小衝突也全都消失了。
但朱雀知道,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巫妖兩族都在積蓄着力量,準備給予對方毀滅一擊。
妖族的宮殿,已經從成紀轉移到太陽星上,屯兵在成紀附近,日夜操練、淬鍊法寶,帝俊和太一得到了盤古幡和太極圖,則去閉關修煉,參研開天至寶和河洛星斗。而不周山的十二祖巫,卻也銷聲匿跡,杳無聲息,也進入了閉關修煉的狀態,整個洪荒如同鏡子般的湖面,連一絲漣漪也沒有,平靜的可怕。
九幽深淵,她也曾去過幾次,但那深潭裡的符文密咒,她都看不懂,也無法將其搬運出來,無從下手,只得放棄。
雖然很多時候,她都會生出一股衝動,要前往女媧宮去找陸壓,或者去找女媧的茬,但她每次又都忍住,因爲她知道,一旦她與女媧起了衝突,爲難的還是陸壓,她也會因爲“胡鬧”而可能被陸壓冷落,如果那樣的話,得意的還是女媧。
她雖然有時候很熱血,很衝動,但並不傻,這種損人害己的事,她自然不會去做。
“姐姐一直都記掛着那個蛇妖,她是不是很漂亮,比姐姐還漂亮?”
望舒坐直了身子,將七彩珠子放置在一旁,伸出兩手搭在朱雀肩頭,左右搖晃着,舉止十分親暱,是在撒嬌。
“女媧?”朱雀被望舒搖晃的回過神來,不屑道:“那個蛇妖很醜,眼睛很小,鼻子也很小,嘴脣很厚,皮膚像黑炭,尤其是她的腰啊……不能提,粗的都像是一棵百年老樹了,只怕我們兩個一起,都不能抱得過來。”。
這些話說出來,頓覺心裡一陣爽快,抑鬱一掃而空。
雖然有抨擊女媧之嫌,不過女媧在她心中,也和這個模樣差不多,她也不算說謊。
這些日子以來,她與望舒都黏在一起,東拉西扯,無話不談,是以調侃詼諧,也習以爲常。
“原來女媧這個樣子,眼睛小,嘴脣厚,確實沒有姐姐好看。”望舒凝着眉頭,點頭說道。忽然,她眼睛一亮,忙又搖晃着朱雀的胳膊,欣喜道:“要不望舒從廣寒宮搬來冰塊,然後把小刀子也都帶來,我們雕刻冰人吧,廣寒宮也都是望舒一刀一刀雕刻出來的。”
“冰人?”朱雀一愣,隨即笑道:“也行,每天都沒事做,也太無聊了些。”
當初,她和陸壓曾去過廣寒宮,那是一座冰宮,璀璨的冰晶之城,佔地不下方圓十里,全都由溢彩的冰塊雕刻而成,工夫細膩,耗費了望舒十個元會的時間。
時光的枯寂,縱使是天真活潑的望舒,也會遇到,只不過望舒把這些枯寂,用刀子雕刻,綻放出璀璨光彩,換成了爛漫。
“嗯!”望舒一聽,頓時興奮的說道:“望舒雕刻冰人,很厲害的,比如姐姐剛纔說的女媧,望舒能夠在……在一盞茶的功夫裡,把她雕刻出來,肯定和姐姐說的一模一樣。望舒還能刻出姐姐的樣子,小跟班的樣子,羲和的樣子……只要望舒見誰一眼,就能把他刻出來,絕對一模一樣。”
“我知道,望舒的手藝最好了。”朱雀反手握住望舒冰涼的小手,輕輕揉捏把玩着。
望舒的身體冷冰,沒有絲毫熱度。
這是望舒特有的體質,也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地方。不過,望舒的手腕很軟,皮膚很細,握在手中,軟綿綿的,使得朱雀這陣子養成了一個習慣,有事沒事都會揉捏望舒的小手。
就像陸壓以前都會時不時的捏捏她一樣。
望舒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一提起冰人,她就是個話匣子,嘮嘮叨叨的說個沒完,從如何選取冰塊,到各種類型的刀子,再到手工雕刻,到保存寒氣的方法,五花八門,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大堆。朱雀則靜靜的聆聽着,時不時應和兩聲,但心中卻是想的其他事情。
在她眼中,對陸壓威脅最大的,當屬鴻鈞。
詭異的是,鴻鈞和三清,這陣子也都沒了動靜,再也看不到三清“忙碌”的身影了,她心中疑惑,曾暗查過紫霄宮,發現鴻鈞和三清都端坐在紫霄宮內,似是在閉關修煉,一連三百多天都是如此,令她極爲不解。
按理說,陸壓的崛起,肯定會令鴻鈞感覺到壓力,鴻鈞應該會前往九幽深淵,鑽研天地氣運,或者調教三清,使得三清成聖,以增強實力,再或者前往女媧宮,爭奪乾坤鼎。
但是鴻鈞並沒有這麼做,只是靜靜的坐着,在潛心修煉。
以鴻鈞現在的實力,根本不足以祭煉衆妙之門,鴻鈞這般無所作爲,令她很是費解。
巫族依附向三清,她也知道,也曾去不周山尋找后土和其他祖巫的蹤跡,但都沒有找到,十二祖巫就像憑空蒸發了一般,巫族的大事也只是由一些大巫掌管統轄,諸如後裔、夸父、刑天一流,實力雖然不弱,但較之祖巫,則相差甚遠。
“姐姐,到時候望舒教你好不好?”望舒忽然問道。
“嗯,到時候望舒教我。”朱雀點頭應允。
面對望舒,她和陸壓一樣,都是滿心的愛憐,不忍忤逆望舒的一絲一毫。
望舒是精靈,一個自由自在、快快樂樂的精靈,無論是誰見到望舒,都會生出欣喜憐愛。
“然後我們把通天殿,也都建造成像廣寒宮一樣的房子,那樣會更好看。”望舒又道。
朱雀捏着望舒柔荑,說道:“你做什麼,姐姐都陪你。”
“嗯,”望舒鄭重的點點頭,卻問道:“望舒的話是不是很多,很羅嗦?”
“沒有,姐姐很喜歡聽望舒說話,說廣寒宮的事,你做的那些,姐姐都想做,卻都沒能做,是遺憾。”朱雀忙安慰道。
但望舒卻小嘴一抿,眉梢垂落,面現哀然:“望舒在太陰星上,很少說話,可現在望舒話很多,因爲望舒也想小跟班了,和姐姐一樣。”
望着望舒那淚光瑩閃的明眸,朱雀卻心神一震。
無憂無慮的望舒,自從遇着了陸壓,竟也學會了將哀傷埋在心底!
掩飾。
“他在做一件大事,關係到以後的生存,不能出現絲毫意外,望舒別哭,他小跟班不久後就會回來。”
朱雀心慌意亂,忙舉手去擦望舒眼角的淚珠,卻不想那淚水竟如斷了線的珠子,全都涌了出來,沾在她的手上,滾燙。
“望舒不哭,”望舒強忍住啜泣,舉袖擦去淚珠,哽咽道:“望舒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要一想起小跟班,心裡……心裡就會很酸很澀,然後鼻尖也是……再到眼角,然後眨眨眼,那些酸澀就變成眼淚,都流出來了,就好像……就好像一點也捨不得小跟班離開,心裡很慌很亂,只能多說話,才能……才能忽略這些酸澀,姐姐是不是也和望舒一樣?”
“只要望舒開開心心,小跟班就會回來,姐姐保證。”
朱雀忍住鼻尖酸澀,緊緊將望舒攬入懷中,說道。
“嗯,望舒以後不會再哭了,哭的時候很醜……姐姐別摟這麼緊,望舒的臉擠在姐姐的兩團胸中間了……雖然很軟,很舒服,不過憋的望舒有點難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