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四象境的時候,朱雀隨着陸壓出來,一是因爲她好戰,二是因爲她對一種的崇拜,自以爲既然曾爲易宗四聖使之一,就理應隨着易主出去征戰,縱使是一條不歸路。
那個時候,陸壓還很弱小,還在被鴻鈞算計、排擠,被誆騙進“天人合一”的陷阱裡,舉步維艱。那個時候,朱雀也從沒有想過要放棄,畢竟,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該一直走下去,遠比被奴役強得多。
緊接着,陸壓實力突飛猛進,開啓易變,與她合體雙修,修煉聖靈九轉,力量蒸蒸日上,直逼聖人境界。又得到了諸多至寶,實力更是強橫到無以復加,甚至可以有了膽氣去挑戰鴻鈞。
一點點看着陸壓成長,朱雀的心情卻愈發沉重,甚至有時都不想要他再繼續下去。雖然,他的實力愈發強大,但他接觸的世界也將愈發宏大,正如白虎所說,已經今非昔比,幾乎沒有可能,重振易宗輝煌了。
他原本,能夠在洪荒世界裡,平靜安詳的活着,是朱雀她自己,將他拉扯到了易宗的爭鬥中。
“或許,如果當初你沒有進入四象境,我也沒有隨着你出來,三清就不會對你下殺手,鴻鈞也不會想要殺你,你可以沉浸在天人合一中,不知歲月。哪會像現在這樣,沒有實力,就會死掉。”
朱雀輕輕嘆息着,雙手撫着冰涼的青銅鼎邊緣,望着遠方流雲,喃喃自語。
這裡是三十三重天,上下左右都是潔白的仙雲。雖然方纔這裡被誅仙劍陣絞碎,成了真空,但浩瀚無私的天地,不會因爲仙靈的忤逆而震怒,她在悄無聲息中,就把那些殘敗的雲,都又換成了一朵朵祥瑞,像山羊,像臉面,像俯臥着的人,像笑着的嘴巴……
流雲飄逸,淡然隨風,竟似清淡的流水,沖刷去了朱雀心中的好戰、爭強。
“已經記不清隔了多久了,才又有這般的輕閒。不久又會有一場大戰,關係生死,如果死了,這種感覺,就很難再找到了吧?”
朱雀喃喃自語,腦海的思緒漸漸的飄出了現在,回到了以前的時候,遙想當年的那一番情景,但不知爲何,剛想了片刻,又回到了乾坤鼎中那個易主的身上。
她輕撫乾坤鼎周邊的銅紋,心情恍惚。
忽然,一縷清風飄來,拂過她的臉面,像出自深谷中的孤風,清幽。朱雀驟然回神,立即望向前方。
平常的風,根本不能吹到她的臉上,她周身的護體真氣,能夠抵禦全部的風力。
只有可以直接破開她真元的風,才能夠吹到她的臉上。
她現在的修爲,與陸壓同齊,都是準聖之巔,能夠輕易破開她真氣的,也只有鴻鈞。
果然,在她前方一丈開外的地方,悄然站立着一個青衫老人,面色祥和,正是鴻鈞。在鴻鈞的背後,還站着三道身影,盡皆氣息頹敗,是方纔被擊退的三清。
“當初,我把陸壓丟到四象境中,以爲以他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存活,畢竟你們四聖獸雖然實力都被衆妙之門抽去,但仍舊是聖人之軀。但我沒想到,堂堂四聖獸朱雀,四象之一,居然會擅自離開四象境,追隨着一個男子,這令我不得不懷疑,他有何不尋常之處。”
鴻鈞平靜的說道,和藹慈祥,沒有半分的殺戮。
朱雀曾誅殺過鴻鈞分身,知曉他實力強橫,不過見到他並沒有即刻攻擊的意圖,心中也就稍稍安定,畢竟陸壓還在乾坤鼎內修煉,融合八種神通和盤古幡、誅仙四劍,暫時無法應戰。
面對鴻鈞,朱雀也沒有勝算。
她淡淡的笑了笑,說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在了四象境無數年月,雖然容顏永在,但心也會寂寞,也會變老,突然出現了一個他,自然會傾心,隨他出來,伴他左右。”
她必須將鴻鈞關於陸壓身份的猜想打消,否則一旦消息傳了出去,陸壓必定十死無生。
她好歹也生活了無數年月,雖然在陸壓面前十分乖巧,不過她的本性裡,摻雜了些許邪魅,話語之中,也刻意流露出了思春怨女的情懷。
也只有這樣,才能令鴻鈞無話可說。
“其實,我也就是隨便想想,畢竟你們易宗的過往,實在是太龐大了。你們能夠操縱命運,排遣命格,即便過了無數歲月,也難以抵消衆生心中的恐慌,”鴻鈞苦笑,說道:“如果他真的是易宗餘孽,早就會成聖,成就大能,哪裡會有現在的境遇。”
朱雀面色默然,微微垂眉,不言不語。
任何的僞裝,都有破綻,只有神秘,才能夠迷惑對手。
“道祖,剛纔的情形,你沒有看到,陸壓輕易震散我的真氣,強行奪去了盤古幡。非但如此,他還能夠完全無視誅仙劍氣,直接摘取誅仙四劍,這等妖力,非聖人不能及!”
“就是,我們師兄弟三人聯手,都無法承受住他的一道攻擊,反而把我們三人重創。他還能夠以一己之力,與全力施展的誅仙劍陣抗衡,道祖,切不可被這個妖女所騙!”
三清你一言我一語,唯恐鴻鈞心善慈悲,就此放過了陸壓。
他們三個現在的修爲,足夠傲視洪荒,但卻被陸壓摘取了盤古幡、誅仙劍陣,極大的損傷了他們三清道尊的威嚴,傳了出去,他們臉面無存,是以一定要把陸壓殺死。
“妖女?”
朱雀柳眉一豎,纖指朝天一指,激射出一道陽炎,轟在玄霄,浮現出一道火鳳幻影,神相莊嚴。她冷笑不止,說道:“若非有鴻鈞在,你們這般侮辱聖靈,我必會殺了你們。”
雖然她現在只是準聖修爲,但她貴爲聖火真靈,遠古火神,心高氣傲,威嚴絕不容侵犯。
三清見到火鳳幻影勢可焚天,哪裡還敢說話,紛紛緊閉了口。
“不過,我還是要殺了他,”鴻鈞微微搖頭,嘆道:“爲了我的計劃,還爲了我將來的地位,必須確保萬無一失。他就是這一次天地開演的變數,我無法控制,就只能夠斬草除根。”
“計劃……衆妙之門?”朱雀鎖眉。
她雖是四聖使,但她的見識並不廣泛,很多的事,都是在四象境中,聽青龍他們介紹。
就連這個洪荒,到底處於諸天萬界的哪個地方,她也不知道。
“是,也不是,”鴻鈞道:“衆妙之門是四大本源之一,如果能夠完全操縱,將通天不朽。只是,我無法將其煉化,還缺少了一個至關緊要的物件,就是我在洪荒之內的計劃。”
朱雀也沒有妄想打消鴻鈞的殺念,不過,能夠去除他對陸壓身份的猜想,也算是爲以後清掃道路。
如果陸壓衝擊聖境成功,就將與鴻鈞同爲聖人,他的生存處境要有很大的改善。
“你只是一個小小的聖人,連大聖都算不上,想要操縱衆妙之門,想都不要想。衆妙之門裡的大道,會直接把你當成養料,吸收煉化。”朱雀冷笑,道:“縱使是四聖獸,也都被衆妙之門當成了養料,被剝削了絕大部分實力,你一個小人物,就想煉化,癡心妄想。”
“你竟然敢辱罵道祖——”
靈寶本想訓斥朱雀,但見朱雀凌厲如刀的眼神後,立時將吐到嘴邊的話又都給咽回去了。
“你原是聖人境界,但現在卻成了準聖,想必是你消耗了自身的修爲,來爲陸壓提升實力。這樣一來,他縱使與易宗無關,也是某一個大能轉生,更留他不得。”
鴻鈞朝身後擺了擺手,待三清退開了數丈,才又說道:“他想要藉助天道法則,衝擊聖人境界,卻是狂妄。天道法則,是三千大道之中,最爲尊貴的大道,自然有它的威嚴所在,而且我從未見到這種法訣,藉助別人的攻擊,來衝擊聖境。如果你想要回到四象境,就回來吧,我既往不咎,畢竟你是高高在上的聖靈。如果堅持要陪他一起死,我也說不得什麼。”
“既然從裡面出來了,我就沒有想過再回去。”朱雀搖搖頭,說道。
不知爲何,她的心中,忽然如同砸翻了五味瓶,欣慰、釋然、不甘、僥倖,甚至委屈,也都參差其間。
或許,自己所喜歡的,還是當初那個視線亂掃、賊眉鼠目的易主吧?
“當初說過很多次,我是在看蒼老師的時候,不小心被雷劈,纔來到了這裡,你卻不聽,一個勁的算計我,還把誅仙劍陣、盤古幡都交給三清,讓他們殺我。還說自己是道祖,分明一個糊塗蛋!現在,沒有衝擊聖境的先例,那我就開創這種先河,反正我都開創了看蒼老師時穿越的先河。”
忽然,自背後的乾坤鼎內,傳出了一聲嬉笑,朱雀一怔,忙扭頭望去,見陸壓的身體,緩緩從乾坤鼎內飄了出來。四柄開天寶劍倒掛在他身周,快速飛旋,他手持盤古幡,腳踏太極圖,儼然一副天尊模樣。
不過,他的臉面上,掛滿了笑意,似是輕鬆愜意。
胸有成竹。
忽然間,朱雀鼻尖一酸,眼界也變得朦朧,升騰起了一層水霧。她緊抿嘴脣,身體倏爾化作流光,鑽入了陸壓體內。
原來,一直以來,你都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