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書香,陸壓心裡總感覺有些空蕩蕩的,好像月神真的就這麼死在了他面前,心裡酸澀,不是滋味。不過瀟湘之河並沒有給他落寞的時間,自瀟湘之河的底部,轟隆一陣巨響,像是發生了強大的爆裂聲,又像是什麼驚天的東西,要從裡面涌出來了。
陸壓和后土盡皆凝眉,凌虛飛躍到數百丈開外,因爲瀟湘之河實在是太狂暴了,那些粒子流幾乎可以衝破任何防護。陸壓俯身下望,說道:“這樣做,湘神就會見我們了?”
后土搖頭,道:“不一定,如果她對你沒有絕望,就會出來見你。但若是絕望了,縱使你自殺謝罪,她也不會出來。”
陸壓默然不語。
轟隆隆……
巨大的聲音悶響,響徹空間,甚至整個空間都在嗡嗡顫抖着,有一道道裂痕蔓延出來,裸露虛空。忽然間,從那浩蕩的粒子河流中,居然有一道建築的角落,探出了頭來,那是一座樓閣,小巧玲瓏,秀氣婉約,被一層淡淡的玄芒包裹着,甚至那些狂暴的恆沙之河,都無法突破那層光芒,護持住了樓閣的安全。
居然有建築,能夠在恆沙之河中存在,而且絲毫無損!
這得多麼堅韌!
后土喃喃道:“浮塵樓閣,只是蜃樓而已,難道湘神把自己也當成了蜃樓的一部分,不敢再面對現實?”
陸壓震驚於閣樓的堅挺,但是異變還遠遠沒有結束。瀟湘之河愈發的狂暴,粒子流簌簌激射出去,洞穿虛空,駛向未知的空間內,而那樓閣卻仍舊不斷的上浮,裸露出更加宏偉壯大的建築,非但有樓閣,還有廂房,有廣場,有桅杆,有鐵索,有花圃,有園林……是一座巨大的院落,其內設施齊全,雕花刻魚,瑰麗中不失小巧,小巧裡有包容廣大。
嗡嗡嗡……
巨大的院落,綿亙百里,仍舊在快速上浮。從瀟湘之河中,又裸露出一圈銀色的船舷,將那些建築都包裹住了。建築外圍的那層氣芒,也是由船舷散發出來。
這是一隻巨大的蜃樓!
樓船上,雕刻着各種鳥獸蟲魚,佈置着各種設置器具,甚至還有裊裊炊煙從其上冒出。但是蜃樓中並沒有人影,只有那璀璨的光芒,孤芳自賞的流逝美豔。
浮蜃樓閣,較之陸壓所見過的任何建築,都要美麗,什麼劍聖神廟,什麼月城,什麼儒家道家,與浮蜃樓閣相比,都要黯然失色。
陸壓震驚於這浮塵樓閣的瑰麗,心念一動,忙要向浮塵樓閣中打量,卻見有道極爲飄渺的霧氣,自那些建築中升騰起來,遮擋住了蜃樓的光鮮亮麗。
如同夢幻,再也看不真切。
后土滿懷希冀,對着蜃樓最頂端的閣樓喊道:“湘神,我歷經生死,輾轉來到這裡,難道你就不肯出來見我一眼?”
“不必了,”一道幽幽的聲音,從蜃樓最頂端的樓閣中傳說,妙音天籟,如怨如訴:“都過去了這麼久,難道大祭司還看不開嗎?”
后土面色一變:“不殺了月神,我不會罷手。”
陸壓默默的站在一旁,感覺也插不上話,不過他透過那層薄薄的霧氣,還是能夠依稀看到,在蜃樓的最頂端,有一道倩影,憑欄而立,像是在遠眺着什麼。只是太過於朦朧模糊,看不真切罷了。
想必,這就是被月神排擠出來的湘神了。
“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夢幻泡影,僅此而已,”湘神的聲音,清脆,婉約,如同歌聲清泠:“大祭司,你是諸天之內境界最高的存在,甚至能控制命運,能掌控生死,能通達天外,但你知道有什麼辦法,能讓一顆死去了的心,再次活過來嗎?”
后土悵然一嘆,聽到湘神的態度,頗爲失落:“沒有辦法。”
湘神語氣中,夾雜了幾分自嘲:“大祭司沒有看開,所以生恨。可你沒有想到,當與周紹在一起時,你心中的恨,還有多少?周紹會打磨掉你的恨意,直到最後纔會發現,原來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周紹迴歸,月神破開封印,你依舊是大祭司。其實這一切都發生了,只是你忘記了仇恨。曾經以爲,怨恨是永存不朽的,不過現在看來,都是空話而已。什麼會永恆?生死又有什麼分別?這麼看來,恨與不恨,也沒有區別,周紹存在與否,也沒有必要追究了。”
“誰說生死沒區別?”陸壓總算插上話了。
忽悠人,是他的強項,別說這個貌似看破生死的湘神了,就是那個恨到骨髓、恨到億萬年都不肯放棄的后土,不一樣被他收服了嗎?所以對於這個湘神,陸壓仍舊有辦法,勸服她。
湘神似乎有些意外:“什麼區別?”
陸壓嘿嘿一笑,道:“首先,我不是周紹,只是陸壓;其次,后土雖然穿上了祭袍,但她也不是以前的大祭司;還有,月神被封印在了月城,一直都無法出來,與以前的月神相比,有千差萬別。就說湘神——就說女英你吧,現在躲在蜃樓裡,難道就是你想要的?”
湘神有些不解:“你想要說什麼?”
陸壓說道:“任何的過去,都無法迴歸,也不會是鏡花水月。我知道,你和大祭司,錯過了很多的美好,這才導致了你消極出世,后土恨意凜然。你並不是看透了生死,只是將自己埋在過去的美好中,而忽略了現在暫時的艱苦。所以你會建造蜃樓,會麻痹自己,說一切都是鏡花水月,不敢再面對。”
湘神默默,久久不言。
后土眼神一亮,頗有些錯愕的望着陸壓,低聲道:“你知道的事,可真不少,至少我無法抓住湘神語句中的矛盾點。”
陸壓揚眉:“其實很簡單,如果可以過上好日子,誰願意一個人忍受寂寞?”
后土輕嗯。
良久,湘神終於還是表明了態度:“我不會幫你們,我與你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你既然說你不是周紹,我爲何會幫你們?”
陸壓一愣,這不是耍人嗎?
可是,他確實這麼說了,總不能說他沒有說過這句話吧?
浮塵樓閣,終於浮出了瀟湘之河,是一座巨輪,順着瀟湘之河,駛向了空間深處,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氣息留下。
后土忙抓住欲追去的陸壓,嘆道:“算了,她就是這樣,誰也改變不了,我們回去吧。”
無果而終?
儒家現在已經名存實亡了,原先的那些弟子、鴻儒都搖身一變,成爲了易宗成員,他們仍舊講究儒家禮儀,翻看儒家典籍,不過在他們的頭上,有着易主和大祭司壓着,還有那詭異的逝水組織在暗中盯着鴻儒大儒,誰膽敢對易宗不敬,或者放出有損易宗的話來,逝水組織可以先斬後奏。
逝水組織原本是法家的力量,不過現在已經成爲了陸壓的私人力量,被妲己直接管轄着——妲己似乎很喜歡這種暗殺的活計,若不是她是四靈之一,肯定也會和這些逝水殺手一樣,舉着獵魂之鐮去切人。
已經有很多的儒家弟子,被逝水殺手無聲無息的抹殺掉了,只有那些上層的鴻儒知曉這些事,那些地位低下的儒家弟子,甚至都不知道還有這麼檔子事。不過他們也都被縉紳階層牢牢的控制了,儒家典籍成爲了易宗統治儒家的工具,又有法家震懾,易宗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已經穩固了權力,一躍成爲諸天第一大勢力。
現在陸壓要做的,並非是讓易宗一統諸子百家,而是藉助易宗,奪取婆娑寶樹的花果,解救出被囚禁的月神。
想要奪取花果,就要與諸天萬界的所有強者爲敵,只有龐大的儒家,能夠承受住這樣的衝擊。不過,陸壓現在是天君境界,修爲也太低了些,他原本試着去衝擊始祖修爲,但是他發現太難了,沒有任何的頭緒。
另一方面,他本想着藉助生死大陣,來提供實力,可是也找不到那種可以信任的人,作爲陣眼。
所以陸壓只能以天君修爲的境界,去摘取婆娑寶樹的花果了。
雖然湘神沒能請動,但對於易宗而言,還有墨家鉅子這張牌。易宗現在最大的敵人,就是墨家和陰陽家,而墨家的實力更強一些,所以易宗的頭號敵人,就是墨家。而陸壓先前生擒了墨家鉅子,則可以用來限制墨家,不過這是后土的計劃,陸壓並沒有詢問。
根據后土的計劃,她帶領儒家弟子,前往蓬山,限制其餘的諸子百家,而陸壓則獨自前往蓬山,見機行事,準備暗地裡隨時摘取婆娑寶樹的花果,因爲一旦他以易主的身份前往蓬山,行動將受到極大的限制。
數十億儒家弟子,齊聚儒家,浩浩蕩蕩,廣場點兵,驅兵前往生長着婆娑寶樹的蓬山。而陸壓,則早已經前往了蓬山,正傳說在空間蟲洞之內,向着蓬山飛奔而去。
只要摘取婆娑寶樹的花果,就能夠解救月神出來,以月神主宰的修爲,足夠橫掃諸天萬界,那時諸子百家在月神眼中,只不過是只大一點的螻蟻而已,根本威脅不到易宗的存在。
只可惜,浮蜃樓閣中的湘神……
相約蓬山?
聞說結婆娑花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