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陸壓從后土那裡學得生死道時,便以爲這生死道,是后土的招數,畢竟那時後土與月神,還勢同水火。
四靈歸宗是種極爲玄妙的陣法,或者說,四靈歸宗的存在,只是爲了完善生死道。但四靈歸宗是易宗的功法,而生死道卻是后土傳授,如此一來,后土與月神到底是何關係?
而生死道,又是什麼?
現在他困惑了,對未來,對月神,對易宗,都愈發迷茫,像漂浮在波濤洶涌的汪洋裡,而他則只是一葉扁舟,隨時都有可能顛覆。這一切都是謎團,他卻無法解開。
先前在洪荒遇到朱雀,陸壓並沒有將易宗放在心上,即便在朱雀眼中,易宗一直都無比神聖。而後洪荒的演化,歸結於聖庭與黃庭的爭鬥,而他陸壓無疑是這場爭鬥中最大的受益者。只是這一切的幕後黑手,都是月神。
他就像是隻木偶,被人操縱。
“芸芸衆生,諸天神魔,都只不過是一塊塊牆磚,用來鋪就通天的路途。只是這條路,是要我走下去,還是要易主走下去?”
陸壓抑住內心的淒涼,悵然一嘆。
自始自終,陸壓都不認爲自己是受盡膜拜、高高在上的易主,他原本只是個地痞無賴,沒事的時候,調戲小妞、偷窺妹紙洗澡,倒也十分愜意。以前,即便朱雀千萬般說,他也沒相信過,因爲他可以選擇不信,可現在卻沒有了絲毫餘地。
以命換命,以命搏命,這纔是易變的通天之路!
女媧、朱雀、望舒、妲己,她們的命運經過四靈歸宗,經過生死道,與陸壓捆綁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尤其是守墓老人說的那幾句咒語:“青木玄牝生演,歲月妝黛流金,蒼炎聖魂綻放,玄水暗香沉凝……”,像是夢魘,在他腦海,永遠也無法離去。
她們的命運,自此交給了神巫,卻只換來了一次以命搏命的機會。
若有可能,他寧願不當易主,不要通天的機會,也不想她們隨自己遇險,可他並沒有反抗的餘地。
難道這便是無所不能的易主,連女人也無法保護?
陸壓搖搖頭:“這是傀儡,是陰謀,我只是棋子,我也是這條通天之路的牆磚。”
淒涼,無助,彷徨。
一場極大的陰謀,籠罩在他的身上,心頭,使他身心俱疲。
“你不要想太多,”朱雀與陸壓心脈相連,察覺到陸壓情緒的波動,忙現出身來,兩彎玉臂緊抱住陸壓的腰身,埋面在他懷中,說道:“諸聖、諸神,都是牆磚,但你是易主,你有易變,這是你反抗命尊神巫的機會。你還有生死道,還有洪荒世界,你可以將聖魂神格全都收攏,讓他們在洪荒繁衍,成爲你的信徒。你甚至可以另外開創天地,開創寰宇,我想這也應該是月神的想法……你不是說過嗎,芸芸衆生的死亡凋零,只是由一種形態,轉換成另一種形態。”
“如果之前,我們隨着后土一起走,就不會再有這些紛爭。”陸壓蠕動下乾澀的喉結,說道。
朱雀眸含瑩光,璀璨若珠,卻嫣然一笑:“你想太多了,四靈歸宗能完善生死道,極大的增加修爲。只有實力上來了,才能夠有機會戰勝對手,哪怕是月神。”
朱雀話音落罷,身體驟化流光,一飛沖天,撞破了星空。在南方的天際,一道鳳凰幻影出現了,炫彩奪目,火光通天,最終化作烙印,刻在星空。
嗡嗡嗡……
世界之樹,六道輪迴,和洪荒世界,都發生了劇烈的顫抖。三者之間的聯繫也愈發緊密,像有一道豁口被彌補了。
“我和守墓老人的話,姐姐也聽到了?”
陸壓扭頭,問向女媧。
女媧素面朝天,遙望星空中的鳳凰印記,沒有回答陸壓的問話,似在回憶過往:“之前我一直恨你,恨你什麼都不懂,總把我排斥於千里之外,所以我也恨朱雀,恨她爲何能一直都與你在一起。甚至有時候,我很想殺了她,那樣你的身邊就不會再有她了,然後你就會回到我身邊。不過,天妃赤練說的不錯,當我打你一頓,將恨意發泄出來後,才發現,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只是我被嫉妒矇住了眼,差點釀成了大錯。”
女媧側過臉面,卻笑問道:“現在,你能懂我嗎?”
“懂,在姐姐造人之時,我就已經懂了。”陸壓點頭。
相視一笑。
“其實,守墓老人說的神咒,與四靈歸宗,並非一個概念。神咒是通玄神巫佈下的詛咒,而四靈歸宗,則是將詛咒的危害降到最低,只要我們四人都在你身邊,詛咒應驗的機會便會降低很多。”
女媧身影一晃,也化作了條龍蛇,一飛沖天,來回盤旋着,最終轟隆撞擊在星夜裡,烙印下一道銀亮色的龍蛇印記。
“娘娘去了,我也得去。只是沒想到,我要和你這個混蛋綁在一起。”
陸壓剛想要轉身安撫身後的望舒,卻聽右側的妲己說了句話,不由眉頭一皺,說道:“我如果是混蛋,你的身早就被破了。”
妲己娥眉略拂春山,眼黛深含惑情,十分的嫵媚妖嬈……更重要的是妲己身材,較之天妃赤練,也要優勝不少——畢竟妲己的胸,無人可比。只可惜,妲己似乎對他陸壓不感興趣,很少對他施展狐媚之術。
“你若是現在想要,我不會反抗,可你敢嗎?”妲己不屑。
陸壓咽口唾沫,艱難的將視線從妲己胸脯移開,盯住了妲己明眸:“如果你不願意,可以回到洪荒,我保你一生無憂。”
若在平常,妲己敢這麼調戲他,他早就撲上去了,至少也要抓幾把再說。可是現在,女媧、朱雀、還有小望舒,都在看着他,他怎麼能做出這種禽獸之事來?
“將命運交付到你手中,成爲與神巫的賭注,好像很刺激的樣子,我怎能錯過?”妲己笑道。
陸壓眉目輕佻,笑道:“那你說說,是爲了誰?”
雖然他的視線,與妲己胸部接觸的次數很多,但他與妲己並不很熟,而且還有女媧的關係,他不敢對妲己下手。正因爲如此,他才以爲妲己不會甘願進入“四靈歸宗”。
可是,他錯了,妲己居然義無反顧的答應了。
難道又是人格魅力?
陸壓自戀的想着。
“少臭美!”妲己柔眉一蹙,嗔道:“我是爲了娘娘,和你沒關係。”
她化作了九尾天狐,踏虛而上,拖着紅粉流螢,烙印在西方天際,成爲天狐印記。
一直以來,望舒都是活潑好動的。按理說,在守墓老人走後,望舒就會第一個蹦躂出來,不過此次,望舒卻沒有這麼做,令陸壓很是困惑不解。他轉過身子,卻見望舒正抱着雙膝,蜷蹲在地上,眼圈也紅紅的,似是剛剛哭過,忙蹲到望舒跟前,伸手輕撫着她的柔發,輕聲問道:“怎麼了?”
“都怪望舒!”望舒嘟着嘴,眉頭擰成了一團,在輕微啜泣着:“若不是望舒去求月神,讓她幫你對付聖庭,小跟班就不會來到這裡,就不會遇到個臭老頭,也不會被種下了神咒,害得小跟班一點也不開心。”
“我沒有不開心。”陸壓伸手撫平望舒額頭,笑道:“我有嗎?”
“有!”望舒態度堅決,也伸手白皙的玉手,去摸陸壓的臉面,來來回回的抓摸着:“這裡,這裡,這裡,還有這裡……看上去都很愁苦,望舒心裡也很不舒服。”
望舒頓了頓語氣,肅正了臉色,又道:“其實,望舒以前也欺騙了小跟班,小跟班不會怪望舒吧?”
“不會。”陸壓搖頭。
望舒咬咬下嘴脣:“也不是望舒騙小跟班,都是因爲那個月神要望舒騙小跟班。所以說,是月神騙了小跟班。並不是望舒騙了小跟班。總之,那個月神不是好人,當初就不該聽她的話——不過,月神說望舒可以永遠陪着你,她果真沒有騙望舒。”
望舒眉開眼笑,異常燦爛。
“嗯。”陸壓心中嘆息。
最終,自己還是無法保護這個純潔女子,只能讓她隨着自己出生入死。
“其實,后土那個瘋女人沒說錯,望舒真的是把劍。”
望舒的身體忽然泛起了陣漣漪,緊接着化成一柄長劍。劍寬兩指,長三尺,晶瑩剔透,小巧玲瓏,劍柄雕刻有銀色花紋,如澹水青蘭。
長劍劃過,烙印星空,成爲一道印記。
青木,流金,蒼炎,寒水,終於齊聚,四靈歸宗。
咔咔咔……
浩瀚的星空,片片龜裂,裸露出道道明亮光線,縱橫交織,連接着龍蛇、鳳凰、天狐、劍印,交織成一座方圓萬丈的光圖印記,明滅閃爍。
“從今以後,生死與共。”
陸壓大手一拍,洪荒世界、六道輪迴、世界之樹,都從他體內飛出,向上升騰。而那鑲嵌在洪荒世界、閃爍着玄芒的八卦天書,卻暴漲起一片玄芒,籠罩住了四靈印記。
“青木玄牝生演,歲月妝黛流金,蒼炎聖魂綻放,玄水暗香沉凝,歸宗神魔,瀝血通天……”
忽然之間,一道天外妙音傳來,落入陸壓的耳畔,正是守墓老人所說的神咒。
神巫的詛咒,已經降臨。
陸壓沉鬱,心如瀝血。
“神巫!”
陸壓怒吼,身體竟飛速增長,變得偉岸,如擎立在星雲之中的巨人,漲至萬丈,與世界之樹、六道輪迴、洪荒世界、四靈印記,融合一處。
“通天之路,生死之道!”
身上皮膚,被天痕爆射的光芒撕裂,皮開肉綻,甚至都有黑血流溢了出來。一道道卦象,在他龜裂的皮膚上,不斷閃爍,更有密文符籙,遊走其間,是易經的卦辭爻辭。
陸壓的氣勢,變得無比狂暴。他擡腳一跺,要發泄心中積鬱,頓時有道道溝壑裂痕,蛛網一般,延伸向神魔墓地。那亙古久存的墓穴,竟簌簌裂開,一隻只乾涸、枯萎的手骨,從墓穴裡撥開封土,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