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越衡天,女媧宮。
天高雲淡,流雲逸彩。
陸壓剛走進小巧的宮殿,便覺一股濃郁香薰,沁入鼻息。只是香薰太濃郁了,以至於他喉嚨瘙癢,劇烈咳嗽了兩下,方纔感覺舒服了些。
“說過不要再聞爛樹根的味道,太濃了。”
陸壓皺着眉頭,擡眼望去,見一襲白裙的女媧,髮髻散漫,正盤坐在大殿上,懷抱着一鼎香爐。陸壓隨口說了句,便張開雙臂,就要索抱——爲了不使朱雀生氣,他剛回到洪荒,就將朱雀打發走了,讓她去找望舒,然後自己偷偷的來到女媧宮……
簌——
陡然之間,一道紅光激來,陸壓猝不及防,被擊中胸口,噗通一聲,被當即震退了數步遠,踉蹌着險些跌倒。這是女媧的紅繡球,雖不足以傷害到他,但也令他氣息一窒。不過,他卻是十分納悶:“怎麼剛回來,就動手打我?”
他從魔域裡兜了一圈,回到黃庭,然後與朱雀滾了會牀單,便立刻打開了內世界,進入了裡面。他也知道,女媧一直都在等着他,是以直奔女媧宮而來,本以爲來到這裡,會有個熱情的擁抱,卻不想,被女媧施展紅繡球,當胸砸了一下。
陸壓納悶不已,忙望向女媧,卻見她水靈靈的眸子通紅,被瑩閃的淚光淹沒,素面之上,抹着濃重哀怨,不由一愣,忙走上前,蹲在她的身前,伸手爲其抹去淚珠,問道:“怎麼了?”
女媧面色默然,不過她並沒有阻止陸壓的舉動,默默垂下眼瞼,良久之後,方纔淡淡的說道:“我還以爲,你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怎麼會,”陸壓一愣,隨即捧起她的小臉,笑道:“因爲這生氣?我也沒有走多久,只是在魔域裡兜了一圈,回來之後,便來到這裡,來見姐姐了。”
“是沒多久,”女媧盯着陸壓的眼神,卻揚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兩排銀牙緊咬:“你還回來做什麼?”
那水汪汪的眼神裡,含着幽怨、恨意,像絲繭一般,深深捆縛住了陸壓的視線。陸壓怔怔,卻見有兩行清淚,從那鳳眸邊角,流淌了出來,不由心慌了,不斷抹去她臉上淚痕,說道:“怎麼回事?我沒明白。”
聽女媧的語氣,像是埋汰他回來的太晚了,可陸壓掰着手指頭算,也不過是一天的功夫。
難道,女媧對他的依賴,已經到了一天都不能分開的程度?
不過,女媧一直以來都十分理性,陸壓自然沒有自戀到這種程度,此中必然發生了些誤會。
女媧撥開陸壓手掌,舉起衣袖,抹去眼角淚痕,冷笑道:“我知道在你心中,我的分量,遠遠不及朱雀,可是這千年之間,你好歹回來一次,讓我看看你吧?”
“千年?”陸壓一怔,望着梨花帶雨的女媧,不解道:“我只出去了一天,怎麼有千年?”
從他前往魔域,再回到洪荒,這段時間,最多不過一天。
怎麼忽然之間,就成了千年?
“你跟我來。在你心中,早把這裡的一切,都忘記了。”
女媧肅正臉色,站起身子,拉住陸壓,向外走去,飛出了女媧宮,穿越三十三重天,直到東海之濱的上空玄霄,這才停止了身子,轉身望着陸壓,一言不發。
陸壓反手握住女媧柔荑,也不說話,向下方打量。
東海之濱,土壤肥沃,氣候適宜,使得這裡成爲了洪荒生靈的集中地。其上山谷蒼翠,田野遍及,還有小如螞蟻的人類,在田間辛苦勞作着。這些人,似是已經擺脫了原始,穿上了粗麻布織成的簡陋衣衫,使用上了簡單的石制工具。而且,在大片的田地中間,總有一小片地方,被簡陋草棚擁簇着,是人族的部落。
陸壓怔怔,望着這裡的情景,有些晃神。
人族的文明,已經發展到了一定程度,逐漸強大了起來。甚至,已經出現了很大的部落國。只是,這樣的發展程度,沒有千年時間,根本不可能崛起。陸壓隱有所悟,也總算明瞭,爲何女媧見到他,會大打出手,因爲他在乾坤界的一天,而在洪荒,卻整整千年!所以,女媧纔會以爲,他是與朱雀一起,忘卻了歲月。
可是,一天的時間,怎麼又成了千年?
“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陸壓將女媧攬入懷中,雙手在她的背後摩挲着,說道:“我出去之後,確實只過了一天時間,如果知道會是這樣,我絕不會讓你獨自在這。”
被冷落了千年,任誰心裡也不會平衡。
女媧似乎也意識到此事的蹊蹺,也不再爲難陸壓,她緊閉着眼眸,雙臂圈抱着陸壓腰身,側着臉,貼在陸壓胸口,說道:“這千年以來,每天都在等你,可你從都沒有出現過,以至於我不得不用爛樹根,來麻木自己。以後你再出去,可千萬,別再把我丟掉了。再丟了,就找不回來了。”
“不會,絕對不會了。”
陸壓眼睛也有了些溼潤,他眨眨眼皮,手指輕微一捻,泛起了一陣漣漪波動,現出一塊玉符。
玉符玄清,其上雕刻着古篆“玄”字,閃爍精芒。這是黃庭弟子的信物,用來聯繫之用。一旦黃庭弟子遇到危險,便可以用這張玉符呼救。
陸壓悄然間,運起真氣,灌注在玉符之上,有一片氤氳氣芒蒸騰出來,陸壓問道:“三師兄,四師兄,我有事要問你們。”
女媧也有些好奇,打量着那塊玉符,眼眸中充滿了困惑,似是她沒想到,居然會有這樣的小法術。
“我在……我沒有時間,你找三師兄——轟隆!”
一道聲音,斷斷續續,還沒有說完,便傳來轟隆爆裂聲,聲音戛然而止。
陸壓一愣,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知他知道,列御風和天妃赤練,都在洪荒,不會有危險,也沒有太多擔心。緊接着,又有道聲音傳了出來:“我之前看到你,在東海之濱,只是我怕打擾你,沒有出現。”
女媧面色緋紅,立時撐起胳膊,一把推開了陸壓,忙舉袖遮住臉面,待臉上異色退去,方纔鎮定。
女媧面皮薄,陸壓也知道,便收回玉符,慢慢的等着逍遙子。
良久,逍遙子方纔踏着祥雲,慢悠悠飄了過來,頗爲清閒瀟灑。他看着陸壓和女媧,笑了笑,說道:“剛纔有點事,來晚了,沒有打擾到小師弟和弟妹吧?”
逍遙子和列御風、天妃赤練,來到洪荒之後,似乎很欣賞這一片天地,便成天駕着雲,來回遊玩穿梭,整天曬太陽、舒展筋骨,哪會有事?
陸壓知道,逍遙子是在調侃他和女媧,也沒有理會,問道:“這裡的時間,似乎和乾坤界,有些不一樣,我在乾坤界不久,可是這裡,已經過了千年。”
女媧站在遠處,與陸壓隔了老遠,似是在避諱着什麼。
“這是當然了,”逍遙子聳聳肩,說道:“每個地方,時間都不一樣,這和空間能量有關。空間能量越強,時間越慢;反之空間能量越弱,則時間越長。所以,總會有些修爲高深的強者,一直在追尋更強的地方,以期達到永恆。乾坤界的能量,遠遠高過洪荒,那裡的時間,自然也就比這裡,慢上很多了。”
“空間能量?”陸壓緊緊皺眉。
“空間能量越低,衰亡越快,這也和空間的強度有關。洪荒時間的流逝飛快,也在提醒你,要加強內世界的修煉了。否則聖王一記神通,便很有可能,將洪荒崩碎。若你沒有六道輪迴和世界之樹,你的實力,也只是大聖而已。不過,如果洪荒的時間流逝,慢過乾坤界,便是說,你內世界強度,已經可以和乾坤界相比了。而這空間強度,是衝擊聖王境界,所必須完成的鍛鍊。而且,還要提醒一句,不要相信永恆,每一件事物的存在,都是‘出生入死’,打它出生的一刻起,便註定了死亡,就連亙古易宗,也會凋零,都說明了,永恆只是幻想。我們不能達到,只能延緩死亡的到來。”
逍遙子解釋道。
陸壓總算明瞭,這空間能量是怎麼回事了。當初骷髏鬼施展昧火,而爆裂的能量,便是空間能量,極其強大。
只有不斷的提升空間能量,才能夠減緩時間的流逝,才能夠淬鍊洪荒的強度。
時間流逝的加快,會加速衰亡,只有將過程延緩,才能趨向永恆。
逍遙子有又道:“你吸收的能量,都儲存在了世界之樹,和六道輪迴,你將能量,都加註在洪荒,便可以提升空間能量,但是,洪荒世界,由世界種子開闢,是一片不同於一般內世界的空間。所以,至於要怎麼修煉,還要靠你自己摸索。好吧,不打擾你和弟妹了。”
逍遙子說罷,身體便憑空消失了,彷彿從沒有出現過。
“看到了沒,你之前不分青紅皁白,對我大打出手,是對我的冤枉。所以,姐姐要補償我。”
陸壓邪魅的揚起嘴角,嘿嘿發笑。
女媧面色一變,似是明白了什麼,慌忙轉身,便要逃走,卻被陸壓一個餓虎撲食,給鉗制住了腰身,隨着陸壓一起,咕嚕嚕滾到了厚重的雲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