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磯走時,青苗部落的巫都來送了,沒有人出言挽留,即便他們希望她永遠留下,因爲她要去那個地方。
“小柚,你在想什麼?”
小傢伙歪着腦袋想了一會,開口道:“姑姑教了我巫樂,我要做部落的巫樂師,爲小芽兒妹妹小樁弟弟他們祛煞。”
老巫欣慰的大笑道:“好!好!好孩子,以樂強心,以咒祛煞,有木神賜福之妙,你就做咱們青苗的‘巫祝’吧,祝福咱們青苗的小巫都健健康康的長大。”
“巫祝……巫祝……”
小柚兒念着這個彷彿有無窮巫力的名字,他小小的巫心跳得更有力了。
誰也沒想到千百年後,巫祝青柚的祝由術成了巫族傳播最廣最不可或缺的巫醫術,青柚被尊爲青苗巫尊,他也常對族人提起他那個師父,他叫她姑姑,一個大人物。
……
洪荒的天極高,天高的令人感到無限渺小,即便是顯出真身的巫妖依然小得可憐,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天地之間有多遠?
鴻鈞道祖曾作偈曰:高坐九重雲,蒲團了道真……人言天有九重。
道祖又云:吾將於三十三天外紫霄宮宣講三千大道……人言天有三十三重。
道祖又說:大羅有三十六重天……又有人說天有三十六重。
天到底有多少重,螻蟻看天長思長想,時而發聲天問,可天沉默不語,天不答,人常問。
一隻青鸞抓着一隻比它大了數十倍的大妖從天空飛過,它前方地面上有一個快速移動的小青點,青鸞抓着龐然大物跟着小點,它爪下的龐然大物身體乾癟目光呆滯。
終於小青點停下了,停在了一處陰地,地面白骨成堆,土黑如墨,青鸞抓着大妖落了下去,青衣挖好了一個大坑,小青鸞很熟稔的將大妖拋入了坑中。
石磯拂袖,一層層黑土掩埋,她以葬土厚葬了一個半死不活的太乙大妖,她找了一塊質地堅硬的白骨,以血書寫咒文,寫好巫咒立碑,她站在白骨碑前誦完天機顛倒二咒,轉身離去。
她一路已經葬兩巫三妖,皆是太乙境,她本可以直接殺死他們,可她沒有,因爲此時她的氣運遠遠高於太乙,殺了得不到氣運,殺之無用,還不如貯存起來,等她氣運衰竭之時,以咒殺之,奪其氣運。
她在走一條可持續發展道路,爲了活命,她可謂絞盡腦汁,無所不用其極。
石磯背背太初,手抓石針,她掌中源源不斷的輸出着黑煞死氣,她在以妖煉之法祭煉石針,也在以石針消耗她丹田的風煞之氣,她白天趕路,晚上尋死地修煉。
她丹田中的風氣煞氣日日減少,至陰死氣日日增加,修行之路道阻且長。
……
洪荒的地極大,到底有多大,道祖也沒說過,所以衆生不知。
洪荒大地,天有兇禽掠食,地有兇獸撲殺,血雨忽至,大地染血司空見慣,古樹擎天,萬古長青,不足爲奇,寸草不生,萬里白骨,也稀疏平常。
這些很尋常的事過了崑崙山就不尋常了,西方,那裡只有荒涼,數萬裡不見一個生靈,千萬裡不見一棵樹,更不要說兇獸兇禽了,這裡的土地非常貧瘠,隨手一揚,都是沙塵。
但這裡很乾淨,被稱爲淨土,確實很淨,沒有血雨腥風。
西極之處,有一座山,是西方少有的靈山,山上有一棵枝葉繁茂的樹,非常古老的樹,樹下有兩位道人,一位低眉垂眼身形清瘦,一位臉盤微圓身正腰直。
兩位頭挽道髻身穿土黃道袍的道人如雕塑一般無聲無息好像已經枯坐了萬萬年,塵埃積了一層又一層,已經難辨真容。
突然,一朵蓮花憑空盛開,蓮開十二品,蓮花中走出一道人,道人一身清光,淨如琉璃,無塵無垢,滿身塵埃的清瘦道人悲苦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道人開口:“蓮花見我,我見其人,是爲本相。”
清光道人淡淡微笑,稽首一禮重化蓮花,道人伸手蓮花入掌消失不見。
“恭喜師兄斬去本我,聖道將成!”微胖道人稽首恭賀。
清瘦道人微微一笑,道:“不過先行一步,師弟必能後來者居上。”
微胖道人苦笑一聲,道:“一步之差,卻是天地之差,師兄有大智慧大毅力,非準提可及。”
瘦高道人搖了搖,道:“師弟不可妄自菲薄,準提有準提的道,接引有接引的道,道無高下,全在各人修持,今日貧道先行,安知明日道阻難行,要師弟指點,更不要再提什麼大智慧大毅力。”
“那不過是老師安慰你我二人的話,三位師兄繼承了盤古遺澤,女媧師姐得天地大造化,到了你我兩人就是大智慧大毅力,那是咱們身無長物,又身處西方貧瘠之鄉,老師無它可說。”
準提道人微微失神,又幽幽嘆了一聲,道:“還是師兄看得透徹,咱們老師不愧爲天地第一大智慧者啊,師弟都信了。”
接引道人面皮沉寂,沒有應聲,半晌他纔開口道:“師弟,心無掛礙,方得清淨,如何安不下心?”
準提道人苦笑一聲,道:“紅雲老祖生死未知,貧道道心有愧。”
“師弟錯了。”接引道人一臉疾苦的說道:“紅雲生死與你我無關。”
“這是天定,道祖也改不得,況且道祖欠我西方良多,紅雲老祖和鯤鵬老祖都是從天地初開就誕生的老祖豈會看不明白,他們在算計什麼,貧道不知,可他們卻惡了道祖。”
“種善因得善果,種惡因得惡果,因果報應,紅雲鯤鵬已得果報,紅雲生死成迷,鯤鵬入了巫妖大劫,師弟有一句話說的沒錯,老師纔是大智慧者,第二位大智慧者也並非貧道。”
準提哈哈一笑,拂去滿身塵埃,稽首一禮,道:“多謝師兄點醒,聖心難測,貧道知道師兄口中的第二大智慧是誰了,沒想到,沒想到,她纔是先行一步,她早就高坐雲端執子下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