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羿點燃殘軀,奉獻精血,那種決絕,熔鍊了最可怕的意志,真正的神擋殺神!
瞬殺跳得最歡的妖神……誰跳就殺誰!
他在以此作爲威懾,警告天庭——人族尚能戰!
這的確是起到了效果。
一時間,原本激昂狂熱的妖族精銳,竟有了短暫的躊躇,不敢再趁勢威逼了。
“呵!”
然而,關鍵的時刻,一聲冷哼,來自一位可怕的存在。
“他沒有幾箭之力了!”
“我來對付他,你們繼續執行任務!”
一股水火浩蕩的力量涌動下,一尊妖帥現身了。
那是九嬰妖帥!
一位妖帥,親自披掛上陣,主持了這一場行動,可見東皇對炎帝的重視,安排了這樣的對手。
九嬰妖帥踏過天河水勢,冷漠的出手,一邊裹挾着蒼茫天河,成爲人皇的威脅,一邊凝練無邊的戰火,成爲煉殺大羿的火網。
水火無情……或許沒有誰,能夠比這樣妖帥在這條道路上走的更遠的了。
而有了這樣的一位妖帥主持,天庭突襲的精銳瞬間便鎮定下來,不再因爲大羿的震懾而躊躇不前,開始了新一輪的殺伐。
“九嬰!”
大羿咳着血,咬牙張開了手中的長弓。
他的雙手已是鮮血淋漓,但是堅定的意志讓他絕不退縮半步,“你們休想跨過我這關……除非我死!”
精血不夠燒了,他便點燃元神;元神的薪柴欠缺,他便搭上了執念……這一刻,他就彷彿是一種縮影,一種人族浴血奮戰至最後一血一念的縮影!
這一剎那,大羿的心無限昇華,無限擴大,像是在進行着最激烈的共鳴,他與人族掃除天下之害的信念永恆同在……一瞬的擴張,又有一瞬的凝聚,是倒映在人族將士心頭的影,又如同是無數人族凝聚的夢,一切的一切,成了一個輪迴。
這輪迴的盡頭,讓一息之間天地的血火兵戈之慘烈肅殺都被凝聚,大羿手中的箭,追憶了過往神生的絕巔,恍惚間再現了燦爛與輝煌!
大羿最燦爛、最耀眼、最輝煌的時刻,那是什麼時候來着?是做什麼事情來着?
是……射日!
射日,大羿用了九箭。
今朝,他血戰九嬰,也將用九箭!
當大羿的心回到了昔日的那一刻,他的狀態,似乎也再現了曾經的璀璨。
金色的曦光照耀着他的身形,弓弦鬆開的剎那,大羿似乎笑了,笑的純粹,笑的開心。
“我的心……始終未曾變啊……”
呢喃着,弦歸於原樣,卻讓九支長箭離開了。
大羿倒在了血泊中,生死不知。
但這樣的犧牲,所換來的戰果是巨大的。
九箭耀世,這是一種絕殺,是對天庭的最恐怖威懾。
昔日,大羿射殺了天庭的皇子,斬落下九顆太陽。
今朝,他再續了神話,九根讓三界無光的驚天之箭,釘在了九嬰妖帥的身上,將它貫穿推頂着射入了虛空深淵,歲月盡頭!
然後,再無聲息!
在這一戰裡,九嬰妖帥爬不出來了。
它無法再站到炎帝的面前,沾染上人族神將的血,更遑論是威脅到人族的子民。
大羿把它給打殘了!打廢了!
以一位神將之身,還是身負重傷、血盡神疲的狀態,與一位可與尋常祖巫爭鋒的妖帥兩敗俱傷……大羿創造了一個傳說!
以弱擊強,逆行伐道……如此的光輝事蹟,感染了無數人族的將士。
只因那九支箭離弦的前一刻,大羿共鳴了火師一息!
他並沒有試圖將什麼神功妙法傳遞下去,只是給了所有人一雙眼睛,多了一個視野,與之共舞,看他是如何創造奇蹟,親身告訴所有人——
敵人,並不可怕!
我們要相信自己!
只要傾盡全力,堵上一切去奮戰,就沒有什麼人能打垮我們,都會被我們拖着一起上路!
人族狂暴了!
“殺殺殺!”
一支殘兵怒吼着,揮舞着破破爛爛的旗幟——面對天庭逐漸加碼的軍勢,縱然炎帝盡力,也逐漸開始出現了不小的犧牲,一支支編隊被打殘。
按照常理,他們將接受號令,進行回撤調整,保證在死亡前能達到理論極限範圍內最大的殺傷效果。
不過,在這一刻,他們忽然間覺得,自己……似乎能做到更好?
只要超越自己的極限,便足以發揮更大的價值!
這是由往昔無數時光的錘鍊磨礪賦予的潛能,是人道深藏在每個生靈體內的一線生機,是通往無限未來的那份可能。
最令人着迷的寶藏,連世間第一流的大神通者,也不敢絕對的斷言一個生靈的最高成就,必然會止步在哪裡,絕對無法達到怎樣的高度。
一切皆有可能!
只是通常情況下,鮮少有生靈能打破常規,挖掘出這份寶藏……也因此大能博弈,也不過是儘可能取認知中的那份最大可能,去努力佔據未來……當佔盡未來,收束過去,方爲盤古!
大家是取平常狀態下的理論值,以此做爲決策的參考。
可現在……
大羿的犧牲與奉獻,似乎讓許多人族的將士產生了激烈的蛻變,他們在昇華,他們在超越……不再是隻聽從人皇號召爲族羣奮戰的一份子,而是貫徹了人道之道,演化戰爭爲自己領域、更進一步的將,還有……帥!
“嘩啦!”
殘破的旗幟飄蕩,一支支殘兵覺悟着,昇華着,他們突破了往昔自己能力的極限,在成長,超過了炎帝預期的判斷,打出了更完美的戰果,於局部吹響了反擊的號角!
獨自構建陣線,亦或者自發援助團結……
炎帝把握着這一切。
他的心有喜悅,有滿意,有開心。
他心中微笑着,抹去了上一刻做好的戰爭指令,那已經“過時”了;又沒有立刻進行全新的調整,去試圖將所有的變數都掐死,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他不想扼殺這樣的靈性,反而是盡心呵護着如此才情的迸發。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戰爭!’
炎帝這樣想着,‘我是帶領他們走向勝利,而不是我奪下了勝利,再去贈予他們。’
‘贈予……這何嘗不是一種潛藏至深的蔑視呢?’
‘從一開始就不信任人族能獨立站起來,那人族以後或許也的確是站不起來。’
‘現在……很好。’
‘雖然還很稚嫩,只是蹣跚起步……但是,已經走在了路上!’
炎帝目光柔和。
他看到了希望的火種,在旺盛的燃燒。
而爲了支撐這樣的火種,還有無數的薪柴,慨然赴死。
“爲了人族!爲了人道!”
喊着最簡短的口號,面對失去了大羿威懾,同時受到軍令要求而瘋狂進擊的妖神精銳,一艘艘拱衛中樞,與無數從天而降天庭星艦對轟中殘缺的失去了戰力、退至後方試圖搶修維護的人族仙艦,被其上的傷員將士駕馭着,踏上了自願毀滅的道路。
這些仙艦,集合了人族無數的智慧結晶,是人族修行文明的最高成果,無比的寶貴。
但是在如今,被催動着化作了一輪輪璀璨的神陽,撞入了決堤的天河,炸開創世滅世的波動,蒸發天河,盡力的去帶走一位位潛藏其中的妖族精銳。
“不用這樣的……”
炎帝傷感嘆息。
“這是我們自願的選擇,還請陛下尊重我們這些累贅一次……”
無數因此犧牲的人族殘念,匯聚成曇花一現的浩大整體,它龐大卻又純粹,飽含着對人族的愛意,對人皇的敬意,如是訴說。
“我們都是失去了戰力的傷兵了……承蒙陛下不棄,努力讓我們從戰場中得以苟活,退到後方的防線。”
“可是啊……”
“現在,中樞已經到了最危險的關頭,我們就是累贅了……分散了人手,需要有人來照顧我們的安危;消耗了資源,救治一個重傷員的丹藥能幫助十個輕傷員續戰……”
“戰爭那麼殘酷,怎麼可以有溫情脈脈呢?”
“所以,請讓我們最後燃燒一次好了!”
“帶着殘破的座駕,燃燒殘廢的軀體,去點亮人生最後的絢爛,以一個勇士的形象去慨然赴死,而不是苟延殘喘的如同是小丑一樣……”
“我們上路了!”
“去對衝天河!去擊殺精銳!”
“剎那的綻放,希望能帶走一些敵人,爲族羣減輕壓力……”
“人族永昌!人道永昌!”
最後的意志洪流,震盪在這個時代的天地中,轟然迴響在每個人族的心靈,讓他們血氣賁張,靈魂激動。
這是人族的悲歌。
也是人族最輝煌綻放的勇氣讚歌!
炎帝的心統籌着戰場,雙眼卻閉上了。
闔上的雙眼眼角處,有一滴晶瑩的淚水滑落。
“人族……覺醒……”
幽幽的傷感心念,劃破了時空,抵達遙遠的彼岸。
“你……還不來嗎?”
這是邀請,又似乎是質疑。
“來了……我來了!”
在另一邊,有一個鐵血殺伐的意志迴應,金戈鐵馬,氣吞山河。
於是。
當火師慘烈激戰到極致,太多太多人族將士在絕境中超越了自我,卻又因爲被對手用似乎無邊無際的大軍碾壓的要瀕臨覆滅時。
有一聲響動萬古的號角連綿,響徹在了這片戰場的四方。
“護衛祖庭,我有酓氏特來勤王!”
連天的喊殺聲,一支精銳出現,它並不是十分的強大,但是進場的時機卻太精妙了,卡着天庭主力運轉的節點,直直撲擊向了東皇指揮大軍的總部!
亦如太一試圖斬首炎帝一般!
當先一員面相平平無奇的統帥,臉色堅毅,決死之心溢於言表——正是他帶領着精銳,做着死亡衝鋒一樣的悲壯行徑!
的確是死亡衝鋒……畢竟天庭突襲炎帝,那是攜大勢而動。
而這有酓氏靠什麼?
什麼都沒有!
但他依然這麼做了!
燃燒的血氣蒸騰,慘烈的氣勢席捲,這個普通氏族的領袖,眼中唯有太一。
雖千萬人吾往矣!
干擾妖皇,解救火師的困境……哪怕是填進去自己!
“不知死活。”
東皇挺拔着身子,冷漠號令,“誰爲我取他性命?”
“我來!”
白澤自告奮勇,“陛下安心指揮,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傢伙,便讓我來打發吧!”
白澤妖帥想要證明自己不是吃白飯的。
同時,順帶着也找找自信——
這些年,他好苦啊!
混蛋朋友,把他給坑的好慘!
好好的一位頂尖大能,硬是被當成了工具人,跟幾位正在爭奪盤古尊位的本時代候選者結下了“不解之緣”。
坑來坑去,整的白先生都不自信了。
到處疑神疑鬼,感覺誰都有問題。
白澤知道,這樣的狀態不行……心氣亂了,將來還怎麼幹大事?
必須要重整旗鼓,再戰山河!
現在,便是從第一步開始!
白澤進擊了。
太一也放心了。
他知道,這位妖帥私底下有不少的小心思……但這也不能否認,白澤的能力強度。
有其阻攔,沒有人能跨過這道天塹。
“這就是人族的後手麼?”
東皇搖頭,有微妙的玩味與嘲諷,殺人誅心,“只是區區的小氏族,行螳臂當車之事……”
“人族,不行了!”
“龍師不現,鳥師避戰……偌大一個人族,只有一支火師獨戰我天庭!”
“炎帝,你放棄吧!”
“歸降天庭,我允你有妖皇之位,人族亦可爲妖族一支!”
“看在媧皇的面子上,這個待遇不錯了。”
“可不要消磨我的耐心……否則,待我攻破了你們的防線,摧毀了你們的反抗,你炎帝有死無生,當被萬世鎮壓!”
東皇一邊恐嚇,一邊說服,爭取消磨火師的鬥志。
畢竟殺到現在,火師越是絕境,越是頑強,讓他生出了思量的想法……這樣的火師,不是不能滅,可要覆滅的代價太大了!
他要爲妖族負責,不能讓天庭有太多的犧牲。
那每一個妖的背後,哪個沒有一個家庭的存在?
一將功成萬骨枯!
能用言語誆得火師投降,也不失爲一種辦法。
不過,這似乎註定了難以實現。
當有酓氏來勤王救援的引子出現,便是一連串的導火索被點燃。
“東皇,你欺我人族無人乎?”
一聲怒吼響起,“炎帝勿憂,我大鴻氏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