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和“炎帝”彼此間目光交錯,一對昔日的君臣默契配合,聯手反擊天庭的圖謀。
與其被人佔據道德的高地,開始指手畫腳,還不如搶先一步,安排個自己人上位!
紫微星尊!
這是龍鳳初劫時便已經活躍的古老神聖,追隨過鬥姆元君幹下一番好大事業,爲星神一脈道統的元老人物,曾傳教星海,一師傳二徒,二徒傳四孫……如此擴張,席捲星空,不知多少生存在周天星海的生靈敬奉其人,尊稱他爲“萬星之教主,萬象之宗師”!
儘管這個紀元,紫微星尊不是太出彩,卻不代表他就弱了。
稍有些可惜的是,即使這位星尊神通廣大,但是面對有道祖在背後站臺的妖庭,一番對比之下,強弱之勢立分,聲勢衰頹……且又不像鬥姆元君一般,能果斷拋下星空中的產業,入了巫族,化作祖巫。
等到帝俊坐穩了天皇的位置,一身道行震古爍今,邁入太易道境,憑此號令星天……紫微星尊便難以抗衡了,只能低調的半隱退。
這也令人感嘆……新人上位,多是踩着老前輩的威名,成就了自身。
不過……
人族的聖賢表示——他們最見不得這種恃強凌弱的事情了!
所以便於此刻,炒着紫微星尊這鍋冷飯,讓他支棱起來……順帶着,讓其與地府陰司組建利益共同體,擋住道祖和天皇聯手噁心人的手段。
“人族和巫族的道友……”紫微宮中,紫微星尊長長嘆息一聲,有幾分無奈的搖頭,“這是在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時光朦朦朧朧,歲月曲折波瀾,一段隱秘的歷史,是幕後不可告人的交易悄然間展開,跳出常規的光陰之外,永恆與剎那交錯。
“我們很講道義。”
站在這位古老星聖的對面,是一道模糊的身影,微笑着與之交談,“給紫微道友帶去了麻煩,卻也是潑天的利益。”
“這一場巫妖的博弈,紫微道友若是站在我們這邊,一定是能賺的!”
“對你們背後那位娘娘的信譽,我是信得過的。”紫微星尊略微頷首,“媧皇不類羲皇,節操世所公認。”
“不過,雖然如此……但我有些擔心。”
紫微星尊輕嘆,“我擔心,我在妖庭的大本營裡這麼跳,很可能活不到巫妖大劫結束的時候,便提前背中八箭,自殺身亡。”
“道友自信點,去掉‘可能’兩個字。”談判的使者輕笑,“我相信以天皇的心胸城府、殺伐果斷,紫微道友將命運坎坷……這份工作的危險,我並不想欺瞞道友。”
“但是,紫微道友可以放心。”
“縱是道友于大劫中殞落身亡,只要我們人族能勝利,該結清的利益,一定會給你結清!”
“你殞落了,我們就喚醒。”
“你失位了,我們就暗地裡走個過場,走走流程,重新安排你回到原來的位置,甚至代人道敕封,助你更進一步!”
“如此,道友滿意嗎?”
“你說的,讓我都有些心動了。”紫微星尊笑笑,“令我很爲難啊!”
“不加入你們,低調做神,這個紀元不會大賺,卻也不會大虧;上了你們的賊船,上限很高,下限卻也很低。”
“這是一場賭博……而賭博是條不歸路。”
紫微星尊眸光清亮,指尖不經意間敲擊桌案,很冷靜的分析判斷。
使者並不急切,只是微笑指出一些旁枝細節,以警醒紫微星尊。
“若求安穩,道友的確是不宜妄動。”
“但沉默和低調,不是萬能的。”
“道友以星辰證道,求的是統率普天星斗,將紫微星升到天之最高,爲最尊最貴之星,這令日之君主何以自處?”
“縱使這個紀元,東天二皇不會對你如何……可等到妖庭徹底掌握洪荒,帝心獨裁,很難說會發生什麼。”
“這個時候,道友不把握機會,努力抗爭……到彼時,可能就遲了,悔之莫及。”
“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
“紫微道友……路,在你的腳下,還請慎重選擇。”
使者最後道。
紫微星尊終是變了臉色。
一陣壓抑的沉默後,是這位古老星神在笑。
“好!”
……
“好!”
當“炎帝”的話音剛剛落下,提議讓紫微星尊作爲星空代表、監督審覈酆都大帝工作的說法還在衆生耳畔迴盪,餘音渺渺。
便有一聲輕喝,從亙古星空中降下,威嚴肅穆。
循着這聲音追溯而去,是一位巍峨高古的神明,披着以星河爲絲線編織的袍服,從漫漫歲月中走來,走到了蒼生的眼中,那樣的神聖與偉岸。
“人皇力薦,以全人道之公正,讓輪迴爲蒼生所督查,此等大願,我紫微感佩甚深,願獻殘軀,做些微不足道的貢獻。”
紫微星尊踏着光陰的長河,恍然間有一幕幕屬於他過往的人生虛影在展現,是其曾經的種種功過,映入蒼生的心底,喚起了世人對其過往的記憶。
在龍鳳初劫時,他是一尊守護天下的聖者……昔年,有神靈魔王,遊行人世,殘害生靈,帶去了無數的血色。
紫微星尊爲星空中有數的頂尖星神,曾演大魔黑律,行征伐之事,降服魔羣,驅蕩邪祟,傳教四方,救護黎庶,功德無量!
——這並不是瞎編的!
——是有真實的功績可查的!
——當然,這其中難免有那麼一點點的美化,也不算假。
戲說不是胡說嘛!
降服魔羣……真的,他參與過對羅睺魔祖作亂的鎮壓。
驅蕩邪祟……正所謂勝者爲王,敗者爲寇,邪不勝正。當年紫微星尊,可是鳳凰陣營的一員大將,跟龍族陣營是對頭。
而龍族最後沒有贏……那正邪的分別,還有什麼好疑問的呢?
紫微星尊是戲說,卻沒有胡說。
帶着厚厚的功績,得到人道的認可,此刻他很有威勢與聲望,讓天皇膈應,眼神不善起來。
被帝俊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紫微星尊身上的壓力很大,如芒在背。
不過,他既然已經踏出紫微宮,便說明他做好了心理建設,能坦然面對這一切,只是在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詢問那天下鬼神之宗主——酆都大帝,“酆都道友,你纔是所有爭執的核心……不知道,你是否願意接受這樣的監督,坦坦蕩蕩行於世間,主持輪迴、統率鬼神,至公至正?”
“固所願也!”
慶甲聞絃歌而知雅意,明白此刻該他表演了,便豪邁的大笑一聲,表示願意付出這樣的犧牲,絲毫沒有怨言。
“我登位酆都,爲鬼神共主,站在這個位置上,我所在意的早不是什麼個人榮辱了!”
他眸光燦爛,身形偉岸,像是對自己說話,又像是對全體蒼生而言,“我只想辦成三件事情罷了!”
“公平!公平!還是公平!”
“強者和弱者的!”
“生者和死者的!”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所以需要一個公平的裁決!”
此時,此刻,酆都大帝說着心裡話,“但公平,不是說出來的,是做出來的!”
“我監督、裁判着亡者的世界,只爲給公平的未來世界邁出小小的、勇敢的一步……這是我的心,也是我的行!”
“爲此,我也願意以身作則,接受蒼生的監督!”
酆都凝視着紫微,“紫微!”
“能見你來承擔揹負這份責任,我很開心。”
“你能成爲萬星之教主,是爲萬象之宗師……過去聞名,我曾不以爲意,今日一見,卻是名不虛傳,有如此的擔當和氣量!”
“我也很開心……”紫微星尊動容讚歎,開啓了商業互吹的模式,“酆都,你能有這樣無私無上的心胸氣魄,坦蕩正直,天下鬼神能以你爲領袖,實乃人道之大幸啊!”
“……”
紫微和酆都,這一刻彼此對上了眼。
這場經由道祖天皇挑起火苗,由后土和炎帝推波助瀾的大戲,在他們這裡似乎是要畫上一個句號。
不過……妖庭,是不願意輕易接受自己的失敗的!
天皇語氣低沉,冷漠指出地府中人族的一處洗不乾淨的黑點,是曾經女娃鼓搗政績的殘留——
在輪迴通道中,有人族的一條專屬綠色通道!
“酆都!”
“你作爲一個有人族根腳的鬼帝,對此想做出什麼樣的裁決?”
“我很好奇!”
天皇說道。
他成功將話題的重心拉扯回來,暴露在衆生的眼中,不容逃避,是最鋒利的矛。
慶甲無法迴避。
同時,他也不能說給拆了……因爲,那條通道,意義重大!
它涉及到了巫族的根基!
畢竟……
巫族的身,雖是此世身。
但他們的魂,是未來歲月中踏破時光而至的人族英傑的魂!
這是他們回家的根!
這根,不能斷!
所以。
慶甲面對天皇的質疑,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在人道蒼生的心中開始有誹謗漸起時,他才緩緩的、堅定的開口。
“此事爲罪。”
“然法不溯及既往!”
慶甲眼神明亮又哀傷,“所以,萬般罪責,加諸我身……我願一力承擔!”
“你承擔的起嗎?”有一位妖神輕笑着插話。
“后土娘娘身合輪迴,揹負冥土之重,是爲無上之德。”慶甲不理會他,只是自顧自的說着,“道祖鴻鈞身合天道,平衡宇宙玄機,堪爲無上之功。”
“我願效仿前賢,押上我的所有。”
酆都開口說道,一介普普通通的鬼神之軀,驀然間燃燒了起來,讓蒼生驚悚,讓諸神動容。
“我的實力不夠,配不上此等行爲……但我還有這點殘軀。”
“我願燃我之軀,以承天下罪。”
“此身燃盡,萬劫不復,無可追返!”
“如何?!”
這一刻的慶甲,有最決絕的心意……燃燒自己,照亮歲月時代!
那位妖神還想說什麼,但是他的上司——天皇,卻做了個手勢,讓他閉嘴。
“不用再說了,說也沒用。”帝俊淡漠傳音。
這妖神初時不解,但放眼天下、聆聽人道後卻明白……的確,在這件事情上,大勢已去。
縱然他們繼續追究又如何?
慶甲以身爲祭,映入蒼生的心底,讓人道中的大部分聲音消停了,願意在此事上保持沉默——最起碼,在酆都死去之前是這樣!
人道都默認了。
他們再上躥下跳,除了展現心胸狹窄陰謀小人形象,沒有多少作用。
於是,天庭斂默了。
當酆都大帝,如一點赤紅星火,墜入輪迴,於冥土之中化作一輪紅日,給鬼神亡魂久違的光明溫暖……這場糾紛,便暫時告一段落。
“有趣!有趣!”紫霄宮中,道祖俯視天下,將無上神威從天地間消去自己的影響,意味深長的道了幾句,“酆都……大庭……卻如此收場……”
“酆都之帝,德行無虧,是爲英傑。”天皇帝俊不吝嗇讚美之辭,承認了酆都的品行,“無愧爲鬼神之皇,幽冥之帝。”
“可敬……也可惜。”
“后土……高!炎帝……硬!”
“這酆都……嘿!”
天皇搖了搖頭,身形逐漸淡去,從蒼生的眼中脫離,回到了天庭中。
只是,臨走時有淡漠的一道目光,掃過了紫微星尊,讓這位若有所思的星神身上汗毛倒豎。
不過,紫微星尊雖驚,卻也不懼——終究也是大風大浪裡走出來的!
“願意做出這樣犧牲的酆都大帝……”他斂去了威嚴的神聖法相,立在星空中,低聲笑着,“如此慨然赴死,全了公心和私意,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人族有這樣的奉獻者,讓我對人族的行情開始期待起來了呢……”
“就是希望,你們真能成功罷!”
“讓我冒着風險的投資,別打了水漂……”
紫微星尊也遠去了。
最後,只留下后土和炎帝,一者居輪迴,一者立人間。
“天皇……果然是又高又硬!”
炎帝冷着臉,有些傷感,“竟是逼死了我人族的一位英傑!”
在她看來,慶甲死定了!
燃盡己身,萬劫不復……好不容易發掘出一個好苗子,卻這般走向了死亡,如何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