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巫劍計劃如果成功了,我想女媧一定會很想吐血,輸的萬分不甘心。”
天皇目光悠悠。
“畢竟。”
“拿她曾經的主業來形容,天地爲家做巢穴,她是有巢房屋公司最大股東,一個蓋房子的。”
“人族事業,比作房屋建設……那,地基是絕對沒問題,吃苦耐勞,勤奮努力。”
“作爲頂樑柱的領袖,也沒有問題,一個個能高瞻遠矚,籌劃未來,是擎天白玉柱,是架海紫金樑。”
“頂層和底層,都是拿的天胡手牌。”
“可惜啊!”
“門半截,窗不見,牆滲水,地漏坑,房頂瓦片少一半……陽光燦爛也就罷,但逢雨雪便傻眼,住在裡頭的人會不會抱怨、這特麼都是哪個黑心開發商,建的破房子?”
“世人不會在意失敗者的心聲,不會去探究房屋的基礎建設是如何捨得的投入,設計師又是怎樣的匠心獨運,將牢固和美觀演繹得淋漓盡致,成爲一種藝術。”
“他們只會看到淺顯的表面,用裝修上的失敗,定義整個工程的失敗。”
“最坑的,”天皇莞爾,“還是——女媧她明明在房屋裝修上沒少砸錢,絕對不算虧待了。”
“萬萬不能說是沒良心的開發商,各種偷工減料,只爲減少成本。”
“但……人心啊!”
“貪婪的慾望,是沒法測度的。”
“有的中層,堅守職位,用心付出,至死不渝。”
“也有的,在中飽私囊,白白耗費了地基的默默承負,還有頂樑柱的完美架構。”
“到頭來……”
天皇搖了搖頭。
“我看,女媧怕是自己都要茫然——她真正的對手,究竟是誰?”
“是我嗎?”
“還是……人族自身的黑暗面?”
帝俊振了振屠巫劍。
劍光劃過,墮落與慾望,能凋零一切的理想。
十位金烏皇子聽的入神,經過父輩的講述,他們恍惚間似乎明白了許多,成長了許多。
“那這一局,我們已經鎖定了勝利嗎?”
最小的皇子問道。
“沒有啊……”帝俊啞然,“我先前不是講了麼?”
“蹦出個伏羲,那就很不好說了。”
“這是易道的最頂尖人物,與之對壘,無人敢言勝算。”
“因爲誰都無法肯定,他看的有多長遠,埋伏了多少後手,只等在未來的歲月時光中一一發作。”
“可是照父親您的說法,人族現在的模式,一些中層很成問題,很容易影響到全局,拖後腿,甚至是扯到蛋。”
“這種人心上的困境,再怎樣強大的聖皇,再如何了得的思想家,也要發愁、感覺無力迴天吧?”
“孩子,你錯了。”帝俊臉色凝重,“誰告訴你們,易道只能執掌權利,在政壇上呼風喚雨,高瞻遠矚?”
“我之所以忌憚伏羲……因爲他不僅能治政,還能掌軍!”
“他還是軍事家!”
“把他逼急了……你以爲他還會老老實實的坐鎮中央,然後一點一點的坐看大局崩潰?”
“不!”
“搞不好,他就直接抄刀子上了,全線指揮大軍,轉戰八荒六合,各種神乎其神的預判,料敵機先,打出一次又一次的殲滅戰,從一場勝利走向另一場勝利!”
“內部腐爛、無力迴天?”
“那就先把外部的敵人給全殺了,然後再慢慢迴天!”
“天……塌不下來!”
“看到那不周山沒?”
“可是一直在撐着天呢!”
帝俊語氣肅殺無比。
十位皇子俱是轉頭,都能看到那最偉大的奇蹟。
不周山!
撐天之柱!
這是某位盤古者的象徵。
——隊友全菜逼?不怕,我一人就能撐起全局,殺出一片新天地!
——要是隊友敢嗶嗶?連他們一起殺!
——一打五算什麼?老子恨不得天天一打九!
——可惜,你們這羣菜雞,沒一個能打的!
十位皇子悠然神往,那樣的豪傑,真是讓人心折。
不過,心折完了,感慨完了,想起自己屁股坐的位置,他們卻又憂慮起來了。
——畢竟,要是這樣的大佬下場,他們的小胳膊小腿,很危險吶!
“父皇……”大皇子吞了吞口水,“您的屠巫劍捅下去,確定不會捅出那個大boss嗎?”
“伏羲陛下……終究和女媧娘娘是親兄妹,會坐看女媧娘娘一敗塗地、盤古失敗嗎?”
“唔……”帝俊先是眨了眨眼,然後虛眯着雙眼,“對於這個,我還是很有幾分把握的。”
“你們現在的境界低,所以還不懂。”
“大羅不死,永恆長存,了不起是被關一陣子小黑屋……因此很多事情真計較起來,也就是麪皮之爭。”
“越強大的大羅,享受的待遇也就越好。像是女媧這種,身爲執掌人道蒼生造化、演化、進化的無上至尊,可以說每個時代,她自然而然就是棋手,能去角逐盤古。”
“而大羅的層次開始,便是——一證永證,一成永成!”
帝俊微笑,“盤古也是!”
“不過,這裡面存在一個變現的遊戲規則——誰能越早變現,誰就越有面子。”
“當變現過程被人干擾,時間順序延長,外在的表現,就成了盤古道爭……”
“失敗者的盤古真身並不會下場,只有成功者能隨意浪,各種橫行霸道,欺男霸女……因此,這方面可以忽略不計,不用太在意盤古力量的攪局。”
“大家都很遵守遊戲規則,很尊重對手,這也是對自己的尊重。”
幾位皇子似懂非懂。
“當然。”帝俊話鋒一轉,“尊重歸尊重。”
“盤古道爭的過程裡,各種下黑手、敲悶棍,那也是常規操作,淡定淡定。”
“畢竟到了那樣的地步,欺負一般的大羅多沒意思?還是欺負同行更有樂趣。”
“大家呢,也都輸的起……有家長的,等閒也不會找家長。”
“一局遊戲罷了,輸了一盤棋,難不成就哭哭啼啼的去叫幫手?丟不丟人?”
“家長呢,也就是在一旁樂呵呵的看着……甚至有些家長,還巴不得自己家的調皮孩子,挨幾頓自己不捨得下手的毒打教訓!”
帝俊意味深長道,“更誇張些……搞不好還惡趣味發作,在對手一面指指點點,該如何去削熊孩子。”
“誰讓家裡的孩子太調皮,都開始考慮着如何上房揭瓦,自己要當家作主了?”
金烏皇子們突然間噤若寒蟬。
他們覺得吧,自己的父皇看起來說的是別人,實則可能在說他們。
‘我們調皮?’
‘我們是不是熊了?’
‘沒有呀!’
‘不可能呀!’
‘最近的功課我都用心做了呀!’
幾位皇子眉來眼去,眼神交流,尋思着是不是最近有什麼事情做錯了?
又或者……
這不是在講過去的事情?
而是在警告未來?
讓未來的他們,不要走上某條岔路,最終讓當爹的心煩,親自賜下一件什麼大殺器,讓一位頂尖一流的大神通者執此巡視天下,撞見正在作奸犯科的他們,然後……
彎弓!
射鳥!
給留下一個小小的、又終生難忘的教訓!
……
皇子們猜來猜去。
由不得他們不如此。
常言道,帝心難測。
面對一位生殺予奪的皇者,他說的每一個字,聽者都得仔仔細細的在心中做上千八百遍的閱讀理解。
哪怕是皇子也一樣。
何況,這位皇者還是一尊大羅!
大羅,俯仰過去,眺望未來,所見所知,所思所想,未必就是現在,可能在評價過去,亦或者是應驗於未來。
金烏皇子,戰戰兢兢,一個個緊張的不行,狠狠的品着帝俊的話。
帝俊將他們的表現納入眼底,卻似是不知,只是依舊在自顧自的講着話。
“伏羲和女媧之間的那點事情,可是不是秘密的秘密。”天皇哂笑,“女媧在鳳棲山裡豎的反旗,哪個耳目靈敏的大能不知道?”
“羲天已老,媧天當立。天命媧皇,人道永昌!”
“媧皇當變羲皇法,重整宇宙規則,一改冷酷天帝法令,讓溫暖的陽光照耀洪荒山河,讓輪迴爲人道蒼生傾斜,讓修士繳納的爲天地貢獻的賦稅大寬鬆……”
“總而言之,那每一個字詞,都是能讓伏羲覺得很刺眼。”
“兄妹之間的關係至此。”
“別說伏羲會不會臉色黑黑的出手幫助,支持女媧這樣的離經叛道想法……即使他出手,以女媧的驕傲,也會強力抗拒,咬牙拒絕。”
驕傲的心,驕傲的神——這是帝俊對女媧的評價。
自己裝的逼,含着淚也要裝完。
叫嚷着自己已經長大了,然後一臉高傲的出去創業……創業成功,自是同樣一臉高傲的回來。
創業失敗,在外頭飽經社會毒打,連吃飯都有上頓沒下頓……可自尊心支撐着,當家里人擔憂的詢問——是不是在外面餓着了?凍着了?實在不行可以回家。
她也會努力挺直腰板,在通訊裡頭很淡定的說着:“我很好,我沒事,正在發財中。”
轉過頭,癟着嘴繼續搬磚,死犟着不對現實服輸,不在家人那裡暴露柔軟和無能。
驕傲的脊樑,要撐起一片天!
“說實話,我其實挺好奇。”
“一些事情,最後得如何收場?”
帝俊臉上的笑容很燦爛,“或許,我能等着看上一出好戲。”
話音落下,場中陷入了許久的沉寂。
“罷了,跟你們說這些,似乎沒有什麼用……這不是你們現在能介入的局。”天皇好像收回了注意力,看着自己的崽子,“離開這裡,就自行遺忘了吧。”
“然後,對付巫族方面的壓力,放手去做,大膽去做……天庭無所謂你們成功與否。”
“反正呢。”
“如果你們僥倖成功,那就是功德無量,儲君位置自然坐穩。”
“失敗了,妖族三觀異化,有錢就是天。”
“到那時,啓動備選計劃,籌劃政治獻金,收買選票,操控數據……上位很難?”
天皇淡然說着,聽得皇子們一愣一愣的。
——還有這種操作?
不過,轉念一想……誒嘿,也不是不行啊!
想來那時,對於被奢侈消費洗腦、一心只想着如何搞錢花銷的妖族子民來說,沒有什麼是不可以交易的。
選票,能不能買賣?
說不定,還真的可以!
有帝俊的這番安排,頓時幾位皇子的心就踏實了。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他們還有啥好慫的?
上去幹就完事了!
“是!父皇!”
十位皇子一併俯身行禮,而後擡頭挺胸,雄赳赳、氣昂昂的,大踏步走上了來時的道路。
他們要回歸,去開啓亂殺節奏!
心無掛礙,當是至強!
帝俊目送着他們的離開,搖頭失笑。
“年輕真好。”
“有長輩給撐腰,百無禁忌,闖蕩天下,豪情壯志無限。”
“倒是我啊……要撐起一個家,好是心累。”
“可惜,退步不得……不然如何守護妻妾兒女?”
帝俊喃喃,似在自語。
“呵。”
忽然間,有嗤笑聲響起,同在扶桑樹下。
不知何時,那裡又多了一道永恆長存的身影,卻自始至終不爲金烏皇子們知曉絲毫。
不同的境界,不同的天地,其中天塹,難以跨越,難以悖逆。
不想讓下位者知道的事情,他們便至死都無法知曉——除非背後有人。
背後沒人。
知道的很多,卻又沒有多到一定程度……那是會成爲催命符的。
“你個鳥生贏家,姐妹花開,兒女成羣,有什麼好抱怨心累的?”
偉岸如至高神般的身影淡淡說道,“你看看人家羅睺!”
“關在牢裡,過去被關,現在被關,將來還會被關……人家抱怨了嗎?!”
“他倒是想抱怨……可誰聽?”帝俊哈哈一笑,所有的愁緒瞬間清空了。
“我們的計劃,進行的如何了?”
“一切順利。”來者道,“我這裡是沒有出差錯的,倒是你那裡……”
“我告誡你……”
“你雖然是金烏,是玩火的祖宗,但也得當心些。”
“你的枕邊人有問題!”
“小心玩火自焚!”
“我知道。”帝俊很淡定,“但你不覺得,這樣才更有意思嗎?”
“而且,對我們的計劃來說,這可也是有大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