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魔祖，最被人警惕。
這哪怕他表現得謹小慎微，也是一樣結果。
許多大能有共識——
既然已經授予了其執行刑罰的權力，那就讓他不要有參與制定刑罰章程的機會。
天道聖人的位置，參與教化，引導普世價值……要是冥河坐在那位置上，隨便鼓搗折騰一下，包含私心、矯枉過正？
那樂子就大了。
所以很早便註定，他會在聖人的競選上磨難重重，難得人心。
當然，或許這位魔祖巨擘心底也清楚怎麼回事。
在整個辯論的過程中，他的興致都不是特別高，沒有那種志在必得的氣勢。
不過，他還是參與了進來。
可能是懷揣着一點僥倖的心思？
也可能是在提升曝光程度，事後好大作宣傳，讓衆生知曉其存在和威名？
風曦一邊隨心所欲的揣測，一邊還在鎮定指揮——
誰需要現在出場，針對那十位聖人候選其中幾位提出的觀點、競選理念，進行質疑和詢問。
說是質詢，其實就是挑刺。
哪怕再是品德無暇的聖賢，當帶上有色眼鏡去看待，去惡意揣測，也很難保持完美。更何況是在這黑白重合、灰色橫行的洪荒天地，又有哪個大神通者能真正純白如雪？那早被心黑手辣的競爭者坑殺了。
如此做法，給競選者添堵，雖無法干預理智清醒的大羅天意做決定。
可是，這紫霄中還有很特殊存在——人道泛意識，那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對最終投票結果造成相應上下浮動變化。
畢竟聖人，是要教化人道蒼生，給它們上補習班……得考慮下其意見。
同時，這質詢過程，也是爲了瘋狂拋灑煙霧彈。
儘可能迷惑、欺騙做爲對手的妖族高層，讓他們誤會接下去時光巫族的重點經營方向，是要扶持誰成爲聖人，達成同盟，爲未來大戰增加勝算。
捏着女媧給準備的各種手牌，風曦小心翼翼的進行調整，搭配與組合，傳遞自己的命令。
過去和歷史，這一刻又被修改了！
一位位巫族的大能，他們無法計算數量的化身在行動，活躍於過往的歲月中，“不經意”的散播一些零星的小道消息，偷偷摸摸修改起旁枝末節，邊角零碎。
——大勢不變，小勢可改。
一個個管理員、權限狗，此時開始了他們的操作，努力發光發熱。
不能動搖天道聖人的出現——因爲這符合共同意願，是三千大羅集合而成的天命大勢。
但是在具體到聖人位置歸屬於誰，大家便有爭議——相對於大勢，這就成了小勢，存在博弈的可能。
大羅天意不甘寂寞，他們手裡掌握着時空的權限，又如何能忍耐住不在這裡面秀上一把，達成自己的目標？
最終。
當聖人候選之間的辯論結束，道祖鴻鈞宣佈——“正式投票開始”的時候。
那無數的小動作，才勉強停止下來。
籠罩在時間長河上游的迷霧散去。
可是那下游，卻又因此變得朦朧了。
一位位坐在最前排的頂尖大能，臉上露出古怪莫名的笑容，像是期待着什麼。
……
“聖人候選，論道結束。”
道祖淡漠的說道，“現在，進入下一環節。”
“請各位參與會議的天意，投下自己手中票，支持自己認同理念的聖人候選，決定最終的天道聖位歸屬。”
“我在此鄭重宣佈——本人本次記票工作，必然遵守公平、公正之原則，無有瞞報、誤報等行爲。”
鴻鈞忠實扮演起工具人的角色，拉開了這次聖位角逐的最後大幕。
紫霄宮裡，先是有詭異到極點的靜謐。
而後，便是喧囂躁動的神識頻起。
數千上萬的座位，每個位置上的人員，都很熱情參與到這一次活動，很認真對待自己手中的那一票。
雖然，這是不記名投票，而且很多大羅都要遵從自己背後組織的安排……但是，這也並不妨礙大家做些小動作，儘可能發揮自己手裡那張票的價值。
比如說，一邊投票，一邊暗地裡與那被投票的聖人候選私聊，表示——“兄弟我把票投給你了，事後你成聖可要記得這情分，略微照拂我啊！”
等等。
這目的，就不怎麼單純。
活活把一場本應該很莊重而嚴肅、公正的競選投票，搞出了暗箱操作刷票的氣氛，薅未來聖人的羊毛，讓他們記得這份情。
當然那些聖人候選，也很會做神，暗中傳音回去，表示自己記住了這情分……等我發達，今日滴水之恩，他日涌泉相報。
大家互惠互利，永遠都是好朋友！
“嘖……這就很舒服了。”
風曦在投票環節走了一遭，收穫滿滿的友誼，心情舒暢而愉快。
儘管，他只有自己的那一張票。
可，這妨礙他得到七、八個聖人候選的回報承諾嗎？
不，一點都不妨礙。
只要稍微使用上那麼一點小小的手段……那便誰都可以和他有一樣的收穫。
畢竟，投票是不記名的。
覈算票數，那也是最後才展示和統計。
所以風曦便捏着自己的票，到好些個聖人候選面前轉悠了一圈，一邊做出投票的樣子，一邊說着在真正投票後才合適說的話。
如此，便得到滿滿的情誼。
不過如此行徑，風險很大。一旦事泄……風曦的情況也會比較慘烈。
但是，誰讓他早有預謀呢？
在先前的巫族內部會議，在投票環節的試圖控票佈局裡，風曦便臨時開了個匿名的小號，在裡面闡述自己觀點——爲了更好的製作煙霧彈，爲了讓妖族的對手對巫族真實目標感到迷惑。
每一個進行投票的成員，可以考慮在幾位聖人候選的面前晃悠，做出有意向投票的樣子，誤導妖族的對手。
風曦拍板同意了。
然後，他混在這戲精大軍裡，披着那層皮，給自己謀好處。
正當風曦獨自享受着這份快樂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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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嘿嘿”怪笑着，聽聲音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
風曦轉頭一看——
哦。
是熟人。
“侯岡，不是我說你……你這麼突然，很容易嚇到人的。”
風曦看着這昔年在崑崙共事的好友，緊趕慢趕在第二次紫霄宮會議開始前證了大羅，光榮的成爲偉大洪荒的管理員之一。
此刻，他神出鬼沒的來到他身旁，很有驚嚇的意味。
而對此，侯岡半點歉意都沒有，只是在用很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風曦，半晌才緩緩低聲道：“我只是嚇你，可不會要你命……但你的做法麼？”
“我卻覺得，你很容易什麼時候，就被人一塊黑磚打翻了。”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風曦臉上掛着大大的問號，眨着眼睛，“看我這真誠的眼神……你能給我解答困惑嗎？”
侯岡目光鄙夷，“你就裝吧。”
“可你再怎麼裝，也瞞不過足智多謀如我……本人一眼便看穿了你的虛實，洞徹了你的算計，知道這裡面的門門道道……”
“哦。”風曦拉長聲音，話鋒便是一轉，“嗯，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所以你也不怎麼老實……嘖，我回憶了下之前，某人似乎跟我做的事情差不多？甚至是在十個參選者面前都露了臉，還停頓了好一會兒？”
說着，風曦的眼神詭異，“真算起來，咱倆之間，你纔是最膽肥那個……一百步的，還敢笑我這五十步的？”
他痛心道：“兄弟，這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不能站在道德高點上來批評別人啊！”
侯岡微微一笑，“那可不一樣……”
“我去跟他們聯繫，你以爲我是拿假票空手套白狼，騙人家的回報承諾嗎？”
“錯了……大錯特錯！”侯岡一本正經的說着，“我那是善意的謊言，是給票數少得可憐的道友以精神上的鼓舞，讓其知道還有人在支持他，而不是無人問津的可憐人。”
“讓他在心靈上充滿勇氣，對明天、對未來，還能抱有希望。”
“善莫大焉！”
這一刻，侯岡的面容似乎寫滿了“神聖”兩個字，那樂於助人的高尚品德，都放射出了實質的光芒。
真的有光！
風曦瞅着侯岡背後浮現出的迷你小太陽，很努力把自己鬆脫的下巴給掰回去，露出甘拜下風的表情，連連搖頭，“是我輸了……在人生下限的賽跑上，我對你是望塵莫及。”
“客氣，客氣！”
侯岡假作謙虛的應和。
只是，還沒等他們在這方面繼續貶損對方多少。
便有人橫插一腳，語氣中充滿了玩味和嘲諷，“呵呵……想得倒是挺好的。”
“但你們看看那十位聖人候選，一個個臉色僵硬……這說明了什麼？”
“穿幫了啊兄弟！”
這是畫師。
當年在崑崙山，巫族頂尖三傑的最後一人。
此刻是他在提醒，指引風曦和侯岡看過去。
正如其所說。
那些聖人候選，對每一位熱心支持他們的大羅同道都笑臉以對，在禮數上週到圓滿……可是，透過一些細節、微表情，風曦和侯岡都能略微明瞭他們的一些心聲。
臉上笑嘻嘻，心裡……麻麥皮。
“不應該啊？”
風曦摸摸頭。
大大的眼睛裡，是滿滿的困惑。
“因爲你們這樣的‘人才’太多了。”畫師語氣幽幽，“我估摸着，差不多有個一千來人是跟你們一樣的做法吧？”
“一千多啊！”畫師嘆了口氣，“要只是做假動作還好。”
“可如果都鬼精鬼精的，玩口頭忽悠這一套……想不穿幫都難啊！”
“有些頂尖大能、聖人候選，對自己是什麼情況，心底再清楚不過。”
“以前根本沒多大關係的大羅，現在放言來投票支持……幾十幾百都好說，上千？”
“只要不傻，都知道里面有問題。”畫師說道這，頓了一頓，“誰開的頭？”
風曦挺直身板，頭卻搖的像是撥浪鼓，“不清楚……我只知道，是一個掩蓋了真實身份，頂着‘龍王’頭銜的傢伙在加密的決策圈中冒泡，第一個提出了煙霧彈的計劃。”
“但這也不過是製造幌子……究竟是誰率先破壞規則，萌生胡亂折騰的念頭？這怎麼查啊？”
風曦嘀嘀咕咕的，“不過我懷疑，這可能是出自妖族那邊。”
“那裡也有聰明人，估計一看我們這架勢，瞬間就猜出了是什麼情況。”
“然後，依葫蘆畫瓢，照搬這行爲，也放起了煙霧彈。並且，還惡意破壞，帶頭攪亂市場！”
“不太可能吧？”侯岡聽了，眼神飄忽，“妖族那邊，反應會有這麼快的嗎？”
“那可難講！”風曦精神起來，振振有辭，“后土大人指示，說如今的妖族今非昔比……畢竟是道祖鴻鈞垂拱，與妖族大能共治天下，大大激發了他們的幹勁。”
“所以，很多幺蛾子，從他們那裡折騰出來，完全合情合理！”
風曦越說越來勁，到最後他自己都懷疑，這就是真相！
畢竟，族羣人設問題。
巫族的畫風……往日裡宣傳的形象，都是直來直往。
終究是帶頭老大——后土（女媧），雖有心機，但卻不深，行走在堂皇正大的道路，深深影響到整個集體。
儘管這巫族的田中，偶爾也會長出幾顆歪苗，比如風曦，比如侯岡。
但整體視角，巫族對比妖族，那真是純良的不能再純良。
“我們起了個頭。”
風曦一臉深沉，“妖族給拓展深入……沒錯，就是這樣的！”
“回去我就寫篇文章，上呈給后土大人，講述這背後不能見光的陰私！”
“對了，侯岡。”
他看向好朋友。
“到時候，你也發表一些意見看法，我寫到文章裡去。”
侯岡聽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終，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只是嘆了口氣，翻了個白眼。
……
在一場滑稽的鬧劇中，天道聖人競選的投票環節走到了尾聲。
一位位立身在紫霄宮中的大羅天意，投下了他們那“寶貴”的一票。
到這時，一直沉默着維持規則的道祖，纔再度站出來，莊重開口。
“現在我宣佈，開箱驗票，排列名次，決定聖位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