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伯侯崇應鸞,見東南二侯大戰紂王,也把馬催開,來助二侯。紂王又見來了一路諸
侯,抖擻神威,力戰三路諸侯,一口刀抵住他三般兵器,又殺得天昏地暗,旭日無光。武王在逍遙馬上看的不禁眯眼輕聲道:“無道昏君,也有今日!”
姜尚傳令擂鼓。天下諸侯聽的鼓響,左右有三十五騎,紛紛殺出,把紂王圍在中間。
衆將聽的鼓響,各要爭先,槍刀劍戟,鞭鐗抓錘,鉤鐮鉞斧,柺子流星,一齊上前,將紂王裹在中間。
魯仁杰對雷鵾、雷鵬忙道:“主憂臣辱,我等正此時盡忠報國,舍一死以決雌雄,豈得令反臣揚威逞武哉!”
雷鵾點頭道:“兄言是也!吾等當舍死以報先帝。”
三將縱馬,殺進重圍。怎見得紂王大戰天下諸侯?有贊爲證:殺氣迷空鎖地,煙塵遮嶺漫山;排列諸侯八百,一時地沸天翻。花腔鼓擂如雷震,御林軍展動似風;罪紂王摧殘漸漸,衆門人猛虎出山。這也是天下遭逢殺運,午門外撼動天關;衆諸侯各分方位,空中劍戰如攢。
東伯侯姜文煥,施威仗勇,南伯侯鄂順,抖擻如彪;北伯侯崇應鸞橫拖雪刃,武王下南宮适似猛虎爭飧。
正東上青旗下,衆諸侯猶如靛染,正西上白旗下,驍勇將恍若冰岩:正南上紅旗下,衆門徒渾如火塊,正北上皁旗下,牙關將恰似烏雲。
這紂王神威天縱,魯仁杰一片丹心;雷鵾左遮右架,雷鵬右護左攔。
衆諸侯齊動,那分上下,殷紂王共三員將,前後胡戡;頂上吹這兵器,似颼颼冰塊。脅下剌那劍槍,如蟒龍齊翻。只聽得叮叮噹噹響,乒乒乓乓循環。鞭來打,鐗來敲,斧來劈,劍來剁,左左右右吸人魂;勾開鞭。撥去鐗,刀去架,斧開劍,上上下下心驚顫。
正是那紂王力如三春茂草,越戰越有精神;衆諸侯怒發恍似迅雷,喊殺聲聞斗柄。紂王初時節精神足備。次後來氣力難掙;爲社稷何必貪生,好功名焉能惜命。存亡只在今朝,死生就此目下;殷紂王畢竟勇猛,衆諸侯終欠調停。喝聲着將官落馬,叫聲中翻下鞍鞽;紂王刀擺似飛龍,砍將傷軍如雪月,劈諸侯如同兒戲。斬大將鬼哭神驚。
可憐是驚天動地哭聲悲,嚎山泣嶺三軍汩;英雄爲國盡亡生,血水滔滔紅滿地。馬撞人死口難開,將劈三軍無躲避;只殺得哀聲小校亂奔馳,破鼓折槍多拋棄。多少良才帶血回,無數軍兵拖傷去;紂王膽戰將心驚,雷氏兄弟無主意。這是君王無道喪家邦,謀臣枉用千條計:這一陣只殺得雪消春水世無雙。風捲夕紅鋪滿地。
話說紂王被衆諸侯困在中間,全然不懼,使發了手中刀,一聲響,將南伯候一刀,揮於馬下。
魯仁杰槍挑林善,惱了哪吒登開風火輪。大喝道:“不得猖獗,吾來也!”
旁有雷震子、楊戩、韋護、李風,金、木二吒一齊大呼道:“今日大會天下諸侯,難道我等不如他們?”
楊戩也是看的熱血沸騰。大喝道:“惡紂王不要逃走,等我來與你見個雌雄!”
衆門人齊殺入重圍。楊戩刀劈了雷鵾,哪吒祭起乾坤圈,把魯仁杰打下鞍鞽,喪了性命。雷震子一棍,結果雷鵬。
東伯侯姜文煥見哪吒衆人立功,將刀放下,取鞭在手,照紂王打來;紂王及至看時,鞭已來得太急,閃不及,早已打中後背,幾乎落馬,逃至午門,衆諸侯方回。
姜尚鳴金收軍,升帳坐下。衆諸侯來見,姜尚查點大小將官,損了二十六員。又見南伯侯鄂順被紂王所害,姜文煥等着實傷悼。武王目光微閃的輕嘆對衆諸侯道:“今日這場惡戰,大失君臣名分;姜君侯又傷王上一鞭,使孤心甚是不忍!”
姜文煥頓時道:“大王言之差矣!紂王暴虐,人神共怒,便殺之於市曹,猶不足盡其辜,大王又何必爲彼惜哉!”
話說紂王被姜文煥一鞭,打傷後背,敗回午門,至九間殿下,低首不語。轉而紂王便是忍不住自己沉吟歎道:“悔不聽忠諫之言,果有今日之辱!可惜魯仁杰、雷鵾兄弟皆遭此難!”
旁有中大夫飛廉、惡來奏道:“今陛下神威天縱,雖與千萬人之中,猶能刀劈數名反臣。只是誤被姜文煥鞭傷龍體,只須保養數日,再來會戰,必定勝其反叛也。古云:吉人天相。勝負乃兵家之常,陛下又何須過慮?”
紂王則道:“忠良已盡,文武蕭條,俱已着傷,何能再舉?又有何顏與彼爭敵哉?”
說着,紂王隨即便是卸甲冑入內宮不表。
且說飛廉謂惡來道:“兵因午門,內無應兵,外無救援,眼見旦夕必休,吾等何以居之?倘或兵入皇城,荊出失火,玉石俱焚。可惜百萬家資,竟被他人所有!”
惡來乃笑道:“兄長此語,竟不知時務!凡爲丈夫者,當見機而行,眼見紂王做不得事,即退不得天下諸侯,亡在旦夕,我和你乘機棄紂歸周,原不缺了自己富貴。況武王仁德,姜子牙英明,見我等歸周,必不加罪,如此方是。”
飛廉喜道:“賢弟此言,使我如夢中喚醒,只是還有一說,以找愚意,侯他攻破皇城之日,我和你入內庭,將傳國符璽盜出,隱藏於家。待諸侯議定,吾想繼湯者必周,等武王入內庭,吾等方去朝見,獻此國璽符;武王必定用我等,系忠心爲國,欣然不疑,必加爵祿,此不是一舉兩得?”
惡來又道:“自後世必以我等爲知機,而不失良禽擇木,賢臣擇主之智。”
二人言罷大笑,自謂得計。正是:癡心妄想居周室,斬首西岐謝將臺。
話說飛廉與惡來商議棄紂歸周不表。且說紂王入內宮,有妲己、胡喜媚、玉妃三個前來接駕。紂王一見三人,不覺心頭酸楚,語言悲泣,對妲己道:“孤每以姬發小視。不曾留心料理,豈知彼糾合天下諸侯,會兵於此。今日朕親與姜尚會兵,勢孤莫敵,雖然斬了數個反臣,到被姜文煥這廝鞭傷後背,致魯仁杰陣亡。雷鵾兄弟死節。孤靜坐自思,料此不能自守,亡在旦夕。想成湯傳位二十八世,今一旦有失,孤將何面目見先王在天之靈也?孤已追悔莫及,只三位美人。與孤久處,一旦分別,孤心不忍,爲之奈何?倘武王兵入內庭,豈孤肯爲彼所據?孤當先爲自盡。但孤死之後,卿等必歸姬發,只孤與卿等一番恩愛。竟如此結局,言之痛心!”
紂王道罷淚下如雨。三妖聞紂王之言,齊齊跪下,泣對紂王道:“妾等蒙陛下眷愛,銘心刻骨,沒世不忘。今不幸遭此逆亂,陛下欲舍妾身何往?”
紂王泣道:“朕恐被姜尚所擄,有辱我萬乘之尊。朕今別你三人。自有去向。”
玉妃聞言頓時上前俯伏紂王膝上泣道:“妾聽陛下之言,心如刀割,陛下何遽忍舍妾等而他往耶?”
玉妃隨即便是抱住紂王袍服,淚流遍面,柔聲嬌語,哭在一處,甚難割捨。紂王亦無可奈河。遂命左右治酒,與三美人暢飲作別。紂王把盞,作詩一首,歌之以勸酒:“憶昔歡娛在鹿臺。孰知姜尚會兵來;分開鸞鳳惟今日,再會鴛鴦已隔垓。烈士盡隨煙
焰消,賢臣方際運弘開;一杯別酒心如醉,醒後滄桑變幾回。”
話說紂王作詩畢,遂連飲數杯,妲己又捧一盞爲壽,紂王道:“此酒甚是難飲,真所謂不能下嚥者也。”
妲己目光微閃道:“陛下且省愁煩,妾身生長將門,昔日曾學刀馬,頗能廝殺。況喜媚、玉妃妹妹善知道術,皆通戰法。陛下放心,今晚看妾等三人一陣成功,解陛下之憂悶耳。”
紂王聞言大悅:“若是御妻果能破賊,真百世之功!朕又何憂也?”
妲己又奉紂王數杯,乃與玉妃、喜媚收拾停當,議定今晚去劫周營。
紂王見三人甲冑整齊,心中大喜,只看今晚成功不表。
妲己三人乘着夜色悄然出了朝歌城,來到城外夜空之中凌空而立停下。
“大姐,爲何停下?”玉妃見妲己當先停下,不禁秀眉微皺道。
妲己則是淡然掃了眼玉妃輕聲反問道:“難道妹妹真要爲那昏君去周營送死?”
“大姐,此話言過了吧?以我等修爲,想要殺死我們,哪有這麼容易?若是如大姐前番計較,直接離開,豈不是讓人嗤笑我等姐妹三人膽小怕事?況且,那紂王也算是對我等不錯,直接走了也不好不是?”玉妃不禁玉手輕撫着秀髮道。
聽着玉妃的話,美眸微閃的妲己不由轉而看向一旁的九頭雉雞精胡喜媚道:“喜媚妹妹,你說呢?”
“大姐,我看我們還是爲紂王出手一次吧。若是真的不敵,再逃命也不遲!”胡喜媚略微猶豫便是忙看向妲己道。
聞言略微沉默的妲己,美眸之中隱約閃過了一絲莫名複雜之色,旋即便是微微點頭一笑道:“也罷!既然兩位妹妹執意如此,那我九靈也不能弱了我們軒轅墳三妖的威名,便隨你們走一遭。”
“這纔對嘛!姐姐的修爲雖然我們不甚清楚,但絕對是我們姐妹之中最高的。此番,便讓周營那幫人見識下我們姐妹的手段!”玉妃不禁笑着道。
且說姜尚在營中,籌算甲子屆期,紂王當滅,心中大喜,不覺着意,也就未曾提防三妖來劫營,故此幾乎失利。只見將至二更,只聽得半空中風響。怎見得?有賦爲證:冷冷颼颼,驚人清況;颯颯蕭蕭,沙揚塵障。透壁穿牖,尋波逐浪;聚怪藏妖,興魔伏魍。也會去助火張威,會去從龍俯仰;起初時都是些悠悠盪盪淅瀝聲,次後來劫盡時有滂湃湃呼吼響。且休言摧殘月影婆羅盡,道是颳倒峰頂疊障;推開了積綠重雲。吹折了蘭橈畫漿。蒼松翠竹盡道殃,採閣丹樓俱掃蕩;這一陣風,可吹得鬼哭與神驚,八百諸侯俱喪膽。
話說妲己與胡喜媚等三人,俱全裝甲冑,甚是停當。妲己用雙刀,胡喜媚用兩口寶劍。玉妃用一口玉鸞刀,徑直暗潛殺入周營,各架妖風,播土揚塵,飛沙走石,衝進周營內來。
只見周營中軍士,咫尺間不分南北東西。守營小校盡奔馳,巡邏兵卒皆束手,真個是層圍木柵,撞得東倒西歪,鐵騎連車,衝得七橫八豎。
這番變故驚動了大小衆將。急報姜尚。姜尚忙起身,出帳觀看,只見一派妖風怪霧,滾將進來。姜尚忙傳令,命衆門人齊去,將妖怪捉來。
哪吒聽得,急登風火輪。搖火尖槍;楊戩縱馬使三尖刀;雷震子使黃金棍;韋護用降魔杵;李靖用方天戟;李風負龍鳳雙劍;金、木二吒用四口寶劍,齊殺出中軍帳來,迎敵三妖。
只見三妖全身甲冑,橫衝直撞,左右廝殺,楊戩大呼道:“好孽障不要猖獗,敢來此自送死也。”
哪吒登輪,奪勇當先。衆門人將三妖困在中間。姜尚在中軍。用五雷正法,鎮壓邪氣,把手一放,半空中一聲霹靂,只震得三妖心中微驚。
玉妃和胡喜媚幸得妲己相助,險些被衆門人傷了,頓時不敢大意。見來的勢頭不好。知是道術之士,料難取勝,不敢戀戰,二妖只得隨妲己借一陣怪風。衝出周營,往午門逃回。
三妖自一更入周營,直至四更方纔逃回來,也傷了些士卒不表。
且說紂王在午門外,看三妃今夜劫營成功,忽見三妃來至,不由忙問道:“三卿劫營,勝負如何?”
妲己無奈搖頭道:“姜子牙俱有準備,故此不能成功,幾乎被他衆門人,困在中間,險不能見陛下也。”
紂王聞言大驚,低頭不言,進了午門,上了大殿。紂王不覺淚下道:“不期天意喪吾,莫可救解。”
妲已亦泣道:“妾身指望今日成功,平定反臣,而安社稷,不料天心不順,力不能支,如之奈何?”
紂王道:“朕已知天意難回,非人力可解。從今與你三人一別,各自投生,免使彼此牽絆。”
說完,紂王便是把袍袖一擺,徑直往摘星樓去了,三妖也挽留不住。後人有詩嘆之曰:“大廈將傾止一莖,尚思劫寨破周兵;孰知天意歸周主,猶向三妖訴別情。”
話說三妖見紂王自往摘星樓去了,胡喜媚不禁看向妲己道:“大姐,你還帶我們回來,難道就是想讓我們看看紂王如何下場不成?”
“沒錯!就是要你們看看紂王如何下場!”輕點頭的妲己不由淡然道。
美眸微閃,目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的玉妃,不由轉而看向妲己道:“大姐!今日紂王此去,必尋自盡。我等數年已來,把成湯一個天下,送得乾乾淨淨,如今我們卻往哪裡去好?”
九頭雉難精胡喜媚不由道:“我等只好迷惑紂王,他人皆不聽也。此時無處可棲,不若還往軒轅墳去,依然自家巢穴,尚可安身,再爲之計。”
玉石琵琶精玉妃頓時忙道:“姐姐之言甚善。”
三妖共議,待妲己點頭,還往舊巢不表。
且說姜尚被三妖劫營,殺至營前,三妖逃遁。姜尚收軍,升帳坐下,衆諸侯上帳參謁。姜尚乃道:“一時未曾防此妖孽,被他劫寨,幸得衆門人俱是道術之徒,不然幾爲所算,失了銳氣。若不早除,後必爲患。”
姜尚言罷,命排香案。左右聞命,即將香案施設停當。姜尚驗看畢,金錢排下,乃大驚道:“原來如此,若再遲延,幾被三妖逃去。”
旋即姜尚便是忙傳命令:“楊戩領柬帖,你去把九頭雉難精拿來,如走了,定按軍法。”
楊戩領令去了,姜尚又令:“雷震子領柬帖,你去把千年狐狸精拿來,如若所失,定依軍法。”
轉而姜尚又令:“韋護領柬帖,你去將玉石琵琶精拿來,如違令,定按軍法。”
三個門人,領令出了轅門,彼此相視商議道:“我三人去拿此三妖,不知從何處下手,哪裡去尋他?”
楊戩道:“三妖此時料紂王已不濟事了,必定從宮中逃出。吾等借遁術在空中等他,看他從何處逃走?吾等務要小心擒拿,不得鹵莽,恐有疏虞不便。”
雷震子不由點頭道:“楊師兄言之有理。”
道罷三人便是各借隱身遁術,往空中等候三妖來至。有詩讚之:“一道光華隱法身,修成幻化合天真,降龍伏虎生來妙,今日三妖怎脫神?”
話說胡喜媚、玉妃在宮中,還吃了幾個宮人,方纔起身隨有些無奈的妲己出發。一陣風響,三妖起在空中,往前要走。只見楊戩看見風響,隨即與雷震子、韋護道:“這怪來也,各要小心。”
楊戩執寶劍大呼道:“怪物休走!吾來也!”
九頭雉雞精見楊戩仗劍趕來,舉手中劍罵道:“我們姊妹,斷送了成湯天下,與你們做功名。你反來辱我等,何無天理也?”
楊戩沉聲喝道:“孽畜休得多言,早早受縛!吾奉姜元帥將令,特來拿你,不要走,吃吾一劍。”
雉雞精舉劍來迎,雷震子黃金棍打來,早有千年狐狸精雙刀架住。韋護降魔杵打來,玉石琵琶精用玉鸞刀敵住;三妖與楊戩等三人,戰未及三五回回合,三妖借妖光逃走。楊戩與雷震子、韋護,情恐有失,緊緊趕來。怎見得?有贊爲證:
妖光蕩蕩,冷氣颼颼。妖光蕩蕩,旭日無光;冷氣颼颼,乾坤黑暗。黃沙漠漠怪塵飛,黑霧漫漫妖慘氣。雉雞精、狐狸精,往前逃,似電光飛閃;雷震子與楊戩,並韋護,緊追趕,如驟雨狂風。三妖要命,恍如弩箭離弦;那問東西南北?三聖爭功,恰似葉落隨風,豈知流行坎止?雷震性起,追得狐狸,有穴難尋;楊戩心忙,趕得雉雞,上天無路。琵琶性巧欲騰挪,韋護英明欲壓定。這也是三妖作過罪孽多,故遇着三聖立功能取命。
話說那楊戩追趕九頭雉雞精,見楊戩仗劍趕來,看看趕上,取出哮天犬;那犬乃天犬修成靈性,見妖精舞爪張牙,趕上前一口,將雉雞頭咬掉了一個。那妖精也顧不得疼痛,帶血逃走;楊戩見犬傷了他一頭,依舊走了,心下着忙,急架土遁緊趕。
雷震子追狐狸,韋護追琵琶精,緊緊不捨間,只見前面兩首黃幡,空中飄蕩,香菸藹藹,遍地氤氳,卻不知是哪路仙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