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生而爲人
“啊啊啊啊啊——！”
四肢被東皇太一法力震斷，精血因幾度激發早已枯竭，神魂被透支燃燒因而枯萎……躺在地上、渾身浴血、動彈不得的白夜雙目崩裂，大聲嘶吼，聲音仿若自九幽之下的污穢血海而出，充斥着仇恨、絕望、瘋狂……他不能接受！
他怎麼能接受？！
每看到一個妖兵提着武器，將一個人族族人擊殺在地，粉碎神魂，他的心臟便抽搐一回！他的血液便停滯一次！他的神魂便崩碎一片！
若是可以，他甚至願意神魂離體，化作這洪荒上最兇惡的厲鬼天魔，死死糾纏在這些妖兵的身上！一點一點、一口一口、一片一片的將他們的血肉吞下！親口吞下！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白夜精神混混沌沌，神志不清。除卻仇恨，已經再無他物。他已經只能重複這句話，不斷質問自己，也不斷質問……蒼天！
眼前這方世界雖然是虛假，但其中發展完全是參照洪荒而來，與真實洪荒完全無二！以白夜三百六十次的經歷重演來說，其世界規則完全相同，天地大勢完全相同！
也就是說，如果白夜返回洪荒，他將會在人族遇到的，也是眼前這麼一幅場景！
白夜，死！人族，滅！
這怎麼可能？！
人族乃是天定的洪荒主角，縱然先期氣運不足，需要不斷積累，但絕不可能有滅族之厄，更不要提真正的亡族滅種！
但事實上，按照這樣發展下去，人族真的會像這方世界中所演示的一樣，遭妖族屠戮，而後徹底滅亡！
這是人族必然會有的發展方向！必然會經歷的滅族大難！
意識到這點，白夜便失去了大半理智。
人，是社會姓動物。
這是後來的一個科學論斷。雖然不知道科學的那一套在洪荒能否行得通，但是這一句，白夜知道是正確的。
非常正確。
沒有人能夠脫離社會而存在，脫離與他人的交流而存在，脫離族羣而存在。如果有人能夠做到如此，那麼他本質上，已經不能算作人。
當白夜意識到自己穿越到了洪荒的時候，他其實是很惶恐的——這裡有揮手間湮滅山川的大神，有輕咳間變幻星辰的仙人，有視終生爲螻蟻的聖人……而他，卻是一個卑微、無能的人。
這些人物，哪個不是生而有大能？哪個會將他白夜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眼中？
他害怕。他惶恐。
還好，他並不孤單。他還有自己的族人，還有自己的種族。
人。人族。尤其是現在的人族。
現在的人族純淨無比，氣氛融洽，每一個族人都是一顆稚子之心，全心全意爲了人族的發展而努力。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大家如同親人一般生活在一起，用自己的一切去爲人族發展而奮鬥！
真好。
這樣的人族，頃刻間就讓他融入在內，再無半點隔閡。
身處蒼茫洪荒之上，自己卻並不是一個人。自己有無數的族人，有無數的兄弟，有並肩作戰的至親。
真好！
於是短短十年間，白夜有了家，有了根。一個自己也未曾料到的加，一個自己也未曾想到的根。
而現在，這個根毀了！這個家滅了！
而白夜，卻只能動彈不得的躺在地上，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精血已經耗幹，靈寶已經爆炸，神魂已經崩裂……縱然是第三百六十次努力，第三百六十次付出所有，他也沒能夠逆轉局面！
人族，滅！
真的是山窮水盡，真的是無能爲力。
白夜口中囁嚅，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躺在地上的他就像是離了水的魚，動彈不得，只是待死而已。
真的要完了……冥冥之中，白夜真身之上的法力急劇縮減，神魂動盪不休，渾身血液沸騰，彷彿遭逢大難，下一刻就有可能徹底湮滅，化作天地間的一縷塵埃，消失無蹤。
而白夜卻恍然不覺，他只是迷離的張開雙目，透過遮住眼眸的血液，看着外面充滿血色的世界。
那個死亡在即的自己，那個滅亡在即的人族。
一切將死。
就在這時，冥冥之中一道紅光突然暴起，衝破陣法束縛，打破諸多禁錮，降臨此片世界！降臨白夜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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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紅光比不上火雲洞的恢宏浩大，也比不上陸壓道君的遮天蔽曰。破開諸多封鎖的他什麼也做不到，只能化作一點拳頭大小的星火，出現在白夜眼前，靜靜燃燒，照亮他眼前一掌之地。
但是這已經足夠！
白夜在瞬間瞪大雙目，無語凝噎！
在他眼中，這星火雖小，卻蘊含有諸多景象！
一個宮裝女子在用泥土製造生靈……一個強壯大漢用木頭鑽出火焰……一個瘦弱老婦揮舞長鞭擊退野獸……一個儒雅男人得天地慶賀，證得人皇……一個個的人，一片片的人，充斥着世界的人……景象越閃越快，越來越多。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有已知的，有未知的……白夜的雙目越來越明亮。他感覺到身體之中突然衝出了強大的力量！這力量驅使着他，支撐着他，讓他能夠從地上爬起，挺直身軀，放聲狂呼——“人族當興！！！”
爆喝聲中，這一方天地陡然靜止下來。屠殺人族的妖兵，屹立高空的東皇，盡數靜止不動。
“或許，我們將來真的會遇到這麼一天。或許，我們將來還會遇到更大的災難。或許，我們有一天甚至不再受天道所鍾，被洪荒天地所拋棄。”
白夜浴血站立，瘦削的身影化作利劍，直刺蒼穹。
“但是我們不會放棄戰鬥。”
“我們是人。”
“我們不懼任何戰鬥。”
“縱然前途艱險，縱然萬死無生，我們也不會退卻。”
“戰死？”
“那就死戰吧！”
“我，生而爲人！我們，生而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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嗆啷一聲，彷彿玻璃破碎，這方世界倏然碎做萬千碎片，在淡淡輕語中消失無蹤。
身着八卦伏羲袍，手託火雲洞，頭頂鎮運冠綻放淡淡光芒的白夜眼神迷離，看着眼前的一片混沌，輕輕一嘆。
“謝謝。”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