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鵬陸壓以及四大妖帥盡皆重傷,妖族再無一戰之力!
那些還在廝殺的妖族衆人顯然也是察覺到了今日或許便是妖族的大難之日,皆紛紛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蹣跚的步履,向着鯤鵬陸壓以及四大妖帥方向走來,有許多被砍翻在地上尚未死去的妖衆,也是被旁人扶持着,咬牙堅持。
十萬羣妖死傷大半,損失慘重,此時連傷殘號加起來也不過萬餘人,站在鯤鵬陸壓身後,卻依然還是黑壓壓的一大片,一眼望去,漫不着邊際。
衆妖皆沉默着,生怕驚動了旁人的呼吸,只傾耳聆聽着開封城原野的風帶着濃濃的血腥味,呼呼的吹來,又帶着濃濃的血腥味,呼呼的吹去,什麼也沒有留下,偶爾掀起妖衆們染血的長髮,露出妖衆們猙獰堅強的面龐,以及那眷念而又不屈的眼神……
風不會停止它匆匆的腳步,時間也不會停止它匆匆的腳步,它們就是過去的製造者,未來的迎接者,製造着過去的奮鬥、屈辱、榮耀,又迎接着未來的奮鬥、屈辱、榮耀……
每一個人,每一個種族,皆是.天地間的一個過客,沒什麼是永恆……
妖族的老對手巫族顯然料到了.妖族欲行何事,靜靜的看着妖衆們。或許,戰勝了億萬年來的死敵,巫衆們應該高興,可是每一個巫衆都沒有笑意,心中都涌起難以言語的複雜情緒,說不清,也道不明。
只有偉大的對手,才能成就偉.大的自己,才能成就偉大的戰鬥!巫妖兩族的那一幕幕史詩般的戰鬥,不是哪一個人,不是哪一個種族造就是,而是兩族共同的榮耀。
陸壓與鯤鵬兩人對望一眼,強撐着一口真氣,站起.身來,陸壓手中高舉妖族聖物招妖幡,神情莊嚴而肅穆,凝望着太陽星,此時殘陽西下,天邊一片紅彤彤的火燒雲,將整個天地三界染成血色。鯤鵬立在陸壓下首,雖衣衫襤褸,亦是獵獵風塵,昂首挺胸,眉目間睥睨天下,空無一切,似乎又回到那昔日萬妖之師的豪邁氣概。
陸壓手中招妖幡一揮,鯤鵬俯身朝着招妖幡行了.一禮,復又站起身來,放聲高歌道:“嗚呼,有盤古大神兮,開天闢地,莽莽蒼蒼兮,身化洪荒……”
一曲《妖族頌》,乃是昔日妖皇帝俊與東皇太一親.作,每當妖族逢祭祀、征戰時的聚會,便由妖師鯤鵬領頭,率領羣妖獻唱,億萬年來,已成爲不變的儀式。
鯤鵬嗓音沙啞.而蒼涼,卻有着無窮的穿透力,羣妖一起跟唱起來:“……天地兮爲我造化,陰陽兮爲我生長,日月兮爲我養育……”
伴隨着開封城的血腥味,歌聲在空中飄蕩着,擴散着……這一刻,妖族中高貴的與卑微的,受傷的與沒受傷的,站着的與躺着的,斷手殘腿的開膛破肚的,都統統忘記了自己,以從來未有過的虔誠唱着:
“……殺戮四方兮我有武器,上天入地兮我有手足……
一干巫衆在後羿的帶領下,個個站得筆直,齊齊望着妖族衆人,將手中武器平舉過胸,這是巫族戰士對對手的最大尊敬。先前巫族衆人對妖族投靠道教或有不屑,但此刻見了妖族的求死之心,也是動容不已。
一曲《妖族頌》罷,天地間一片靜抑,連方纔還呼呼刮過的風彷佛也收到了感染,登時也沒有了動靜……
羣妖緩緩的閉上眼睛,伸手朝着自己頭頂拍去!
就在此時,虛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悠悠嘆息,這一聲嘆息不長不短,不緩不急,不輕不重,可就是這樣一聲嘆息,飽含着無窮的意念:有追憶,有哀傷、有嚮往……
妖衆們卻彷佛着了魔一般,紛紛睜大着眼睛,向着身邊人搜尋着,每一個人的眼睛裡似乎都寫滿了四個字:難以置信!
妖族少主陸壓只覺得一股濃烈的太陽真火氣息向着自己散發而來,這氣息陸壓再熟悉不過,洪荒天地間也唯有在太陽星上出身之人才能擁有,是那種血脈的傳承。陸壓驚喜交加,一時間甚至反應不過來,還當自己是在夢中,旁邊鯤鵬扶着陸壓,慈愛的點了點頭。
陸壓轉過頭來,向着天邊望去,那遙遠的天邊突然便現了三道人影,當先一人,頭戴皇冠,火紅道袍,舉手投足間,三界蒼生皆在掌握之中……
陸壓再也按捺不住,口中喃喃呼喚了聲:“叔父……”突然撕心裂肺般的痛哭起來,哪裡像那個號令天下羣妖的妖族少主,分明就是一個孱弱的小孩!陸壓的聲音似乎感染了在場的羣妖,羣妖一個個的抱着頭,老淚縱橫,口中呼喚着:“東皇……”
在妖族人心中,億萬年前的那個手擎先天至寶混沌鍾,平素冷峻嚴肅的東皇太一威望甚至還要高過妖皇帝俊,便是妖族的圖騰,妖族人心目中真正的精神寄託。
來者正是妖族東皇太一、妖族聖人女媧娘娘、昔日妖族大神伏羲三人,太一不世梟雄,在玄木島重生後,參悟透天道興衰,決意將妖族像那飛禽、走獸、鱗甲三族一般,化整爲零,以期妖衆們能與天地同壽。
妖族雖是帝俊太一所立,但此事事關重大,太一遂求助李鬆,見得了伏羲女媧二人,將兩人說服,以三人在妖族中的地位,此事自可定下。
太一雙眼微紅,走到那哭的像個孩子般的陸壓身旁,輕輕拍着陸壓的背部,柔身嘆息道:“癡兒,執着是苦,何不放下?”
陸壓淚眼看着一干傷痕累累的妖衆,想到自己昔日從女媧媧皇宮出來時,曾立志要恢復妖族昔日榮光,沒料到卻落得如此境地,不禁又是悲從中來,哽咽道:“叔父,孩兒不孝……”
太一搖了搖頭,阻止了陸壓的繼續說下去,轉過頭來,看着陸壓身旁的鯤鵬,太一也不在意鯤鵬那有些躲閃的眼神,只一把抓住鯤鵬那滿是血跡的雙手,道:“妖師,這些年來卻是辛苦了!”
上次巫妖大戰前出逃之事,這麼多年來一直像塊大石頭一般,橫在鯤鵬心頭,讓鯤鵬不得解脫,倍受煎熬,今日太一見面如此說道,便是要揭過此事了,鯤鵬只覺心中一暖,如釋重負,感動滿懷道:“老臣有愧!”
太一擺了擺手,道:“妖師,尚能行走乎?”
鯤鵬自然會意,道:“東皇有令,老臣敢不從命?”
太一轉過身來,望一干妖衆走去,而鯤鵬落後太一半步跟隨,兩人走到白澤、飛廉、計招、英蒙四大妖帥身旁,四大妖帥在已是泣不成聲,望着太一說不出話來,俯身便要拜倒,太一趕忙扶住幾人,朝幾人點了點頭。
太一與鯤鵬緩緩的一路走過去,朝着每一個妖衆點頭示意,萬餘妖族大軍的目光齊齊跟隨着太一的腳步而移動,一如億萬年前無數次經歷過的那般,等待着檢閱,只是這一次,檢閱者少了一個妖皇帝俊,也少了一個大神伏羲。
整個開封城此刻又是變得肅穆起來,那些遠處圍觀的巫族大軍們也沒有了動靜,似乎怕攪擾了太一等人,巫族戰士們想象得到在場的妖衆們的心情,正如巫族戰士們億萬年前等待着十二祖巫的檢閱一般。
妖族聖人女媧在旁邊靜靜的看着太一的行動,心中若有所悟,這時間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太一爲什麼僅以準聖的修爲,在妖族的地位便能凌駕在自己這個洪荒第一妖‘洪荒第一聖人之上。
女媧以前尚不能完全釋懷,所以離開妖族,獨居與媧皇宮中,此刻卻是全然明白了,有些人,具有天生的魅力,他們或許不是地位最高者,或許不是修爲最強者,但他們只要一出場,就註定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而其他人,註定只能成爲他們的陪襯人物。
這種人,女媧生平只見過兩人,一人是在妖族地位高於自己的太一,一人是在人族地位高於自己的李鬆。
那魔祖羅睺門下光明黑暗童子耶穌與默罕默德二人,乃是巫妖大戰後才通過北海海眼,從那異界進入洪荒,對東皇太一的威名自然沒有旁人感受得深切,在這洪荒天地三界將鯤鵬、三清等大能之人幾乎玩弄於鼓掌之中,兩人心比天高,如何瞧得上一個已經死去億萬年而重生的東皇太一?
兩人上前一步,對着太一齊聲喊道:“東皇陛下,你若是前來欲引妖族與我等巫族一戰,大可不必如此惺惺作態,直接劃下道兒便是;你若是前來只欲見一見以前的老部下,還請帶領妖族離開開封城等我巫族地盤!”
太一面色不變,腳步一頓,那邊已經有女媧罵出話來:“放肆!我妖族東皇之事,何時輪到你等兩個叛徒來插嘴?合該掌嘴!”
女媧知道太一修爲尚未完全復原,再者耶穌與默罕默德兩人皆有那準聖後期巔峰修爲,在場人中,唯有自己能對付得了,是以打定主意要替太一立威了,女媧話音才落,便伸出芊芊玉掌,直朝耶穌默罕默德二人臉上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