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戰車,五十名車卒,當然這並不是用來作戰的,而是用來運送貨物的。這些步卒也是人人肩負大弓,重刀軟盾,車上之人也是手持長槍利鉤,軍容肅整。由此可見,這些戰士無一不是百裡挑一的精銳之師。
戰車爲五牛齊拉,奔馳起來也是迅速至極,只是不甚靈活,但以這一百五十人足以應付許許多多的危機,以此也可看出軒轅對鬼方的重視。當然,天魔羅修絕親自趕來也是軒轅此舉隆重的原因之一。
天魔羅修絕是什麼樣的人物?誰敢小視?誰能小視?任何的疏忽都有可能造成無可彌補的損失。
與鶴丘相對的乃是虎丘,正是軒轅與天魔羅修絕相約之地。
鶴丘與虎丘乃是涿鹿的兩處頗有特色之處,在起伏的丘陵之中,這兩處山丘相對峙,相距數十丈,中間爲一道狹長的谷地,而在四面又多爲小坡、平川。因此,在這種地方交換人質,雙方都難耍什麼大的陰謀。
當羅修絕立於虎丘之頂時,霧已散盡,但肅殺之意更甚。肅殺之意自是來自這位昔日曾是蚩尤四大戰將之首的天魔。據傳此人叛離蚩尤之後北入鬼方,更得了天神據比的不世武技,已達到永葆青春長生不死的境界。當然,世上哪會真有長生不死之人?即使當年的女媧娘娘也僅活了五百多年,在軀體老化之後登天而去。
生命雖然是無止境的,但肉體的機能卻是有限的,這是任何人也難以改變的事實。當肉體的機能腐朽敗化之時,生命便只能以另外一種形式存在。當然,生命能不能以另一種形式存在還得看修行者的修爲。
傳說之中,天地並非只有一層空間,據傳盤古始祖便是因一斧劈開了這層空間封閉的大門,纔會繁衍出這樣一個花花世界。但是這花花世界卻只是衆多空間中的一個,若想求得永生,就要像伏羲大神一般悟通天地,找到各層空間的破口,這才能帶着肉身進入永生的另一個世界。
不過傳說始終是傳說,事實是否真的便是如此呢?誰也不無說出一個肯定的回答。因爲活在這一層空間裡的人永遠都不會明白另一層空間的生存形式,永遠都無法明瞭那究竟是如何的一個世界,正如夏蟲不知梅花是何種形狀一樣。但,若當一個人超脫之後,他也無法再向世人禪述其中的境界,如夏蟲永遠不知冰爲何物一般,但等它見到冰,便已死去多時了。這是一種無奈,是一個矛盾的對立體。
世界因爲矛盾才存在,社會因爲矛盾才發展,生命因爲矛盾纔會更豐富多彩。矛盾,本就是構成一切所不可缺少的激素。
此時的天魔一身青鱗甲,頭頂更戴着怪異的角盔,如同一隻麒麟神獸,散發出凜烈的氣勢。坐下的奇獸犀渠更是悽號厲叫,更使得天地之間寒意森森。
天魔羅修絕高居犀渠背上,身邊是鬼虎和一個體形高挑美豔得有些妖冶的少婦,他們各騎一頭青牛。而在三人之後則是一百餘葷育部的精銳戰士,青一色的胯坐戰牛,陣容肅整,氣勢非凡。
“那女人乃是天魔八妃之一血魔妃子,統領着血鬼部!”軒轅身邊的一名金穗劍士低聲介紹道。
“哦。”軒轅輕輕點了點頭,可以感受得到,那個妖異的美人應該是一個難纏的高手。
“對面可是軒轅小兒?”天魔羅修絕揚聲冷哼着問道,聲音猶如金石相擊,錚然作響。
“對面可是羅修絕老鬼?”軒轅也應聲高呼。
青天和火烈大叫痛快,而對面的羅修絕卻是臉色大變,他身邊的那些高手更是人人鏘然拔劍,誰也沒想到軒轅會如此不客氣地針鋒相對。
“好,年輕人果然狂妄不俗,竟敢如此稱呼本天魔的,你是第一人!”天魔羅修絕不怒反笑起來。
“天下已非昔日之天下,新舊交替在所難免,軒轅只是第一個,但還不是最後一個!”軒轅也傲然而笑道。
“哦,本天魔就是喜歡狂妄而又有本事的年輕人,今日本天魔來此也就是欲一睹軒轅乃何許人也。聽憑寥寥數語,可知軒轅確非凡俗之流。”天魔依然不怒,淡然道。
“多謝誇獎,不過我不覺得需要太多俗套客氣之語。請問天魔,蛟幽可曾帶到?”軒轅一揮手高聲問道,同時立刻有人將鬼三和刑天的兩位神將推了出來。
鬼虎一揮手,只見自後面的牛陣之中推出一個長髮披肩,一襲素白長裙,在冷風中微微發抖的女人。
那不是蛟幽還是誰?軒轅的心不由抽搐了一下,涌出不知是怎樣的一種滋味。
遠遠望去,蛟幽的半張俏臉被掩於長髮之下,長髮在冷風之中飄舞,如一道黑簾一般,似有意實無意地擋住了軒轅欲窺全貌的視線。
此時蛟幽所穿的依然是失蹤那天的衣裙,樸素簡潔的線條,無論是以何種姿勢立着,都像是一道絕美的風景,只是此刻這道風景多少有些淒涼之意。
“蛟幽,是你嗎?”軒轅高聲喚了一聲。
那被推出的白裙女子揚了揚臉,撲面的冷風將散漫於臉龐的秀髮拂於耳後,還有幾縷便緊貼在面龐,卻再也無法遮掩其清冷的眸子,雪白的肌膚猶如一尊活了的白玉神女雕像。樸素而清冷,似不沾半點人間煙火,卻又給人一種如這個冬天一般蕭瑟而慘淡的意境。
這是蛟幽嗎?這便是昔日那個如驕陽、如春風、如山間精靈一般的蛟幽嗎?這便是昔日那個清純聖潔而又天真浪漫的蛟幽嗎?昔日清新何在?
軒轅的心好痛!是的,此女正是蛟幽,確確實實便是蛟幽,可是他感到蛟幽變了,變得讓人心痛,但這不是蛟幽的錯,絕對不是!
錯的是誰?
是天魔羅修絕?是鬼三?還是軒轅自己?抑或是將蛟幽逼下天台的神農?抑或是……錯的到底是誰?誰又能知道?
蛟幽沒有回答,她看見了軒轅,眸子之中閃過的只是一種哀傷,只是一種慘淡的悽楚。軒轅的出現和存在竟已經不能夠使她激動和歡欣,這確實是一個悲哀的結局。
“人在此,如何交換?”鬼虎高聲喝問道。
“好,先將我們所要的貨物推下山谷!”軒轅收拾情懷道。
鬼虎揮了揮手,將兩大車貨物緩緩地放下山坡,而軒轅身邊則由二十餘人押着胖瘦兩位神將行下山坡,同時也是接回那兩車貨物。
虎丘和鶴丘雖只相隔數十丈遠,但如果從坡谷下經過的話,便有百餘丈遠。
對於人貨的交換十分順利,並無什麼波折,因爲真正重要的只是鬼三和蛟幽的交換,所以雙方誰也不會在這無關輕重的問題上大做手腳,誰都不想讓自己的人質慘遭毒手。
那兩車貨物在被二十名有熊戰士稍作翻檢清點之後便拉了回來,而且是迅速將兩車貨物拉離鶴丘,這是事先約好的,否則若戰鬥起來,一個不好貨物還會被對方搶走。
雙方對視了半晌,軒轅扭頭見那兩車貨物在兩輛戰車的戰士護送下已走出了百餘丈,這才喝道:“可以進行人質交換了!”
花戰和木青同時躍下馬背,兩人一左一右挾住雙手被縛的鬼三向山谷下行去。
鬼三不僅僅是雙手被縛,而且全身的功力也全都給封住了。
鬼虎欲送蛟幽,卻被軒轅喝止,只能由他身後牛羣之中的普通戰士送出人質。軒轅也不能不防一手,以鬼虎的武功,說不定在交換人質之時耍什麼花樣那可就不妙了。以花戰和木青此刻的武功雖然並不懼怕鬼虎,但卻頂多只能守住鬼虎的攻勢而無絲毫還手之力。若鬼虎解開了鬼三身上的禁制,那豈不是大事不妙?是以,軒轅不許鬼虎作爲押送之人。
鬼虎也無可奈何,要知道,鬼三與他可算是親若兄弟,若是出了一點什麼差錯,他心中也會不忍,更何況羅修絕極爲疼愛鬼三,自不想鬼三出現一點意外,雖然蛟幽對軒轅也很重要,卻沒有必要拿鬼三的命去賭。何況鬼三對鬼方來說,較之蛟幽對鬼方的用途大多了。羅修絕雖也愛女色,但經歷了一百多年,女色對他來說已經不是很重要,重要的反而是一些實質的東西。因此,軒轅提出以鬼三換蛟幽,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蛟幽的步履沉緩,彷彿是感到極度的疲憊。或許,她的心已經很累了。生命本就是一種負擔,如果再讓生命揹負着責任,那麼再輕鬆的心也會感到疲憊。
木青的心中也有些痛,望着蛟幽一步步地走近,心中更多的是憐惜。這個曾被視爲姬水之神的蛟幽,美麗如昔,只是在其目光之中多了一些讓他感到陌生的傷感、悽楚和冷漠。木青讀不懂蛟幽眸子裡的感情,也讀不懂那彷彿很空洞的眼神的含義,他能夠感受到的,便只有蛟幽的陌生和一種陰冷的意味。
那兩個押送蛟幽而來的戰士與木青對視了一眼,都顯得敵意十足。木青只是冷笑了一聲,並沒有將這兩人放在眼裡。
花戰往昔並未見過蛟幽,但他此刻也驚於蛟幽那得天獨厚的麗質,雖然沉默得有些冷漠,但卻更有另一種無法解釋的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