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女兒生下來有人疼有人喜歡,再不抵也還不至於如仇人一般地對待,可我的父親爲了報復我的母親,卻是根本就不把我像女兒一般地對待。
那時候我的外婆剛剛過世,爲了逼我母親現身出來,我的父親居然用繩子將才三歲的我,綁在了我外婆新挖的墳堆上。
那是多麼冰冷的夜晚,一個才三月大的孩子,不僅被冰冷的母親拋棄,還要被怨恨的父親綁在外婆的墳堆,以此來宣泄他已經不要我姜家這個天殘女的決心,以及對我母親和我母親一家人深深的仇怨。
在這麼冰涼的夜晚裡,我被父親綁在外婆墳堆的雜草叢中,可知我是多麼悲傷,我“哇哇”地大哭着,有如深夜受驚的野獸,貓頭鷹在外婆的墳堆上飛過,夜貓從我的身邊啼叫着跳開,它們肯定都把我當作了食物,只是因爲我還有一個人的樣子,或者只是因爲我尖叫的聲音夠大,他們纔沒吃了我。
哭聲在姜家的墳堆裡傳遍,我那狠心的母親經不住鄰里的怨責,終究還是現身出來了,他把我帶回了外婆的家裡,只是再沒有回到我父親的家裡去。
因爲我的父親做得太過份了,居然能夠那般地狠心,將他們兩人的三個月大的女兒,綁在墳上獨自離去,我父親的狠毒,讓我的母親心底裡對他生出了絕望。
可是……可是我的母親自己呢?難道她不是始作俑者,難道不是她先將她自己的天殘女兒拋棄?
後來我在母親的懷裡,度過了一段較爲艱辛的日子,我的外婆死了,我的母親又不願回到我父親那裡,而且我的父親,也早已經在與母親分別不久之後,便立即另娶新歡,就像是生怕母親再回到他家裡去,把我這個麻煩扔給他一樣。
在這段時間裡,我的母親待我並不好,她只是擔心着被別人看出來餓死了我,纔會給我不足的養分,只是我卻依舊耐心地活了下來,就像是一個餓不死的鐵人一樣。
我們在別人的狐疑與怨恨聲中度日如年,那些曾經譴責過我母親的人們,卻並不能一如既往地對我抱着同情,當時我們姜家的族內出現了幾起死人的事情,實際上人生人草,草長草枯都是極爲正常之事,可因爲我來了,他們便找到了攻擊的目標,說那些死亡,是我帶來的。
一年半之後,隨着我年紀的漸長,矛盾開始變得越來越激烈,她一個孤單的女人,開始想要找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了,她還算年輕漂亮,如果沒有我,她可以活得更開心一些。
而族內說我是掃把星的謠言則越來越盛行,有些人甚至開始在大半夜的時候,從山坎上朝着我們家的屋頂潑狗血,潑髒物,把一些垃圾之物扔在我們家前的地坪上,要逼着我母親帶着她的掃把星孩子離開。
他們說我母親是已經嫁出去的人,不再是姜家人了,不適宜再居住在姜家的地域內。
他們說我的父親既然敢把我綁在外婆的墳堆上現在卻置之不理,我的母親爲什麼不也拿着繩子,把我綁在我父親那邊新砌的祖父墳堆上以示報復?
他們說“頭生無蓋”之人乃爲妖孽,當要尋道士做法,把我用靈火活活燒死,方能以破其災!
這時候,我母親的一個堂兄出現了,他覬覦我母親的姿色,而我母親則覬覦着他的庇護,我母親想要投入他的懷裡,事實上一些不正當的事情,也早已經做了無數遍。
但是那位堂兄卻不願意娶我的母親,他說一看見我腦袋裡邊那種血肉流動的樣子,就覺得災難要降臨,我母親要想嫁給她,除非我的母親,先把我這個災星處理掉,至於怎麼處理,那就是我母親的事了。
於是那段時間,我的母親開始瘋魔了起來,她開始越來越多地埋怨我以前的父親,每天都要把我父親曾經狠心地將我綁在墳堆上的事情,說上十幾遍。
她開始說要處理我,因爲她已經忍受不了這種悲苦的日子,她要把我處理了,她要將我報復地綁回到我剛死的祖父的墳頭,也讓我的父親聽到我的痛哭聲,把我這個災難接走。
她開始想要用一個鐵箍,鑲嵌着一塊鐵綁在我的頭上,以此來遮掩我頭頂上有一塊地方,可以看見血液滾動腦髓暴露的事實。
可是倔強的我,感受到那種古怪的氣息,感覺着這個世界對我無窮的恨意,我卻不願意將那個鐵箍扣在自己的頭頂上,我本來就是那樣子的,天生我的樣子,我就是那樣子,我爲什麼要比別人多戴一個箍?
因爲我的倔強,也因爲我與常人的不同,無論我的母親將箍戴在我的頭上有多緊,我總能想到辦法,一下一下把那個惱人的箍從我的頭頂上慢慢地掙扎着掏下來。
因爲這件事情,我的母親煩不勝煩,她開始無休止地罵我,無休止地打我,把我打得遍體鱗傷,她給戴箍的力量也越來越重,有的時候,她還會刻意地用箍上的鐵絲,扎穿我的頭皮,把我的頭皮扎得鮮血淋漓她也不在乎。
最後當她使盡所有的力量,都無法把箍永遠戴在我的頭上時,她終於開始“處理”我了。
她把買來的一些白粉倒在米湯水裡,米湯水是我平時用以裹腹的食糧,那米湯水十分苦,她誘騙我說,只要我喝了那些苦,她以後就再也不要我戴那個遮掩着我頭蓋的鐵箍了。
那是她不知多少天的時間裡,好不容易對我顯露出來的淺淺笑意,雖然那笑意是別有用心,但在我脆弱的心田中,也同樣是那般地溫暖,以至於我後來,當我想起我母親的時候,我總是想着她那一個慈善而溫柔地哄騙我的笑容……回想着那笑容,總讓我潸然淚落……
後來,後來我喝着那些苦苦的東西,手很自然地捂到了肚子上,我肚子裡面傳來無盡的劇痛,我佝僂着身子,開始朝着地面上癱倒,我蜷曲在地上,口中一口一口地吐着大量白色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