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神州,未成仙修士聚集的某處坊鎮,路旁茶館。
“哎,老羅你聽說了嗎?玉鼎之徒楊戩,與南贍部洲邊界大戰半步大羅的大妖‘狂骨’,激戰七天七夜,那大妖即將突破大羅的時候,被楊戩一劍斬了妖魂,硬生生隕落了!”
“這事早就傳遍了行不行?咱們這小地方消息閉塞,那些仙城,前兩天各處都在傳。”
“什麼激戰了七天七夜,那是謬傳!”一大漢嘿然一笑,“那是大戰了七七四十九天,暗合大道盈缺之理。那狂骨也並非半步大羅,而是已經晉升了大羅,玉鼎之徒也是憑藉這般天數,才斬了那妖物!”
茶館之中頓時又是一陣譁然,衆口鑠金、七嘴八舌,就將楊戩大戰亡骨大妖之事添油加醋。
一時間,玉鼎之徒楊戩的戰力被提升到了大羅金仙的層次,更因五百年的短暫修行而有了這般戰力,被人津津樂道,直說聖人無敵。
坊鎮多是散修聚集之地,雖說也有幾個仙人,但跟那些仙城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但諸多仙城之中的消息傳的更是玄乎……
什麼楊戩大戰大妖狂骨,牽扯了十多位人族大羅與妖族大羅暗中出手,硬生生打碎了百多座山嶽。
又說狂骨未死,而是化作了楊戩手中的一把神兵,威力堪比先天靈寶……
諸如此類,不一而論。
但接下來的半個月,楊戩並未露面現身。
中神州傳聞,楊戩是去了南贍部洲的劫雲之下尋寶,妖族和人族的大羅金仙盡皆失去了楊戩的下落。
這又給楊戩身上鍍上了一層迷濛之色,無論是成仙的仙人,還是未成仙的修士,都在那津津樂道……
乾元山,金光洞,洞前的那顆歪脖子樹下。
太乙真人一身青藍長袍,手中搖晃着一把蒲扇,有些不倫不類,卻是姿態逍遙,毫無束縛。
修爲到了他這般境界,難得的不是一身仙氣縹緲,不食人間煙火。難得的便是他這般,遊戲人間、毫無阻礙,這纔是真正的逍遙之人。
“哈哈哈,我這師侄還真了得,八九玄功果然厲害啊!”
太乙真人笑眯了眼,身旁的靈珠子苦兮兮的拉長了臉。
玉鼎真人坐在一旁靜靜的品茶,一個動作彷彿就是千年萬年,這又是另一番境界了。
“師弟啊,那八九玄功我也參悟過,理應沒有這般本領纔是。”
太乙真人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若說我師侄已經修到了八九玄功第七重,那我還能明瞭。可這第五重境界尚未圓滿竟如此……威猛,有些說不通吧。”
玉鼎真人放下手中的茶杯,那種玄妙的意境緩緩消散,竟是收放自如。
“八九玄功便是那本八九玄功,道祖都未曾修改,我怎敢修繕?”
玉鼎卻並未說出實情,因爲這對於楊戩來說是最大的秘密,少一人知道,日後便多一份保障。
就算是最爲交好的太乙真人,玉鼎也緘口不言。
太乙並未看出老實人這次沒老實,思索些許,笑道:“可是吃了什麼天材地寶,鍛出了強橫的肉身?”
“是,也不是。”
“哦?”太乙真人有些奇怪,瞪了眼玉鼎,“少在我這打啞謎,我雖然修爲不如你,可扔寶物也能砸你一塊肉下來!”
玉鼎輕笑道:“我徒兒在外歷練時,遇到過一位大能,得了祖巫精血,煉化己身。”
“祖巫精血?”太乙真人搖晃扇子的動作一停,手指朝着下方指了指,“那位?哦,怪不得。”
玉鼎笑而不語,點到即止讓太乙真人自己浮想聯翩便是了。
靈珠子在旁邊聽的雲裡霧裡,但他的心思也沒在兩位大佬的對話上。
只要他一想到,下次見到楊戩師弟的時候,楊戩提出和他切磋一番,就他此時的境界,如何是力戰三大妖、斬了半步大羅的楊戩的對手?
這可怎麼辦?
‘師兄’二字自己還沒聽的過癮,就要換過去了?
“楊戩師弟這未免太……”靈珠子本打算說‘妖孽’二字,卻又不敢當着玉鼎師叔的面說出來,半天才憋出一句:“太優異了一些。”
太乙真人撫掌大笑,玉鼎也是含笑看着靈珠子,說了兩句勉勵的話語。
太乙真人看着玉鼎,問道:“師弟啊,你要在我這待到什麼時候?”
“待到我徒兒救回他母親那一日,”玉鼎淡然道,“我很少動手,旁人也不知我神通如何,但師兄你名聲斐然。”
太乙點點頭,也不以爲意,道:“那好,咱們手談幾局。”
“此道我倒是不甚精通。”
“那倒不錯,我還有個能羞辱你的長處!”太乙真人笑吟吟的說了句,翻手佈置好了棋局。
兩人皆是一手執棋、一手掐算,端的是那神仙打架,旁邊的靈珠子看的額頭直冒冷汗。
玉鼎先前所說的言語,其實意思很隱晦。
假若楊戩遇到危險,他們兩人合力趕去所用時間更短,而且太乙真人‘不講理’之名在外,行事也能方便很多。
太乙真人也不以爲意,立刻答應了下來;他也想讓楊戩日後和靈珠子互相照應,自然不想楊戩夭折。
兩人下棋越來越慢,到後面,竟然一日只落兩三子。
旁邊靈珠子乾脆閉目練功,總覺得自己之前的修行路浪費了太多時間……
妖族,西牛賀州、南贍部洲、中神州交界之地,某處窮山惡水的山林深處。
一道青光自雲中落下,鑽入了一處洞窟之中;青光猶自不停,又在地下飛馳千餘里,方纔抵達一處開闢在地下的宏偉城郭。
此乃妖族重地。
青光沒入城中,傳遞出一段神念,一股股強橫的氣息震動,不知有幾何大妖被驚醒。
片刻後,十多名妖族大羅顯出本相,聚於一處大殿之中,在一座半朽的泥塑之下,神念交匯,在商談着什麼。
一女聲帶着些許猶豫:“聖人門徒,還是玉虛宮的那位,最好是不要招惹吧。”
“不招惹?我等招惹過他?是他在殘殺我妖族新秀!”有個狂霸的男聲帶着滿腔怒火,“我這便出山斬了那楊戩!”
又有一蒼老的聲音斥責:“你這是要爲我妖族惹下天大的禍事!娘娘護持我等至今,已實屬不易!若是玉虛宮的聖人一怒,我妖族又能活下幾何?”
“那楊戩來頭不小,但並非不可除掉。”
角落中,一隻生有人面的妖獸趴在那,生有四目八耳,一身金色毛髮。
此妖緩聲道:“闡教雖大能衆多,但如今劫雲起、天機現,正是針對道門的量劫,闡教與截教必有一場廝殺。”
“若我們要除掉楊戩,自可從此處考慮。截教之中,我妖屬衆多,略施算計,自可讓一截教仙去找楊戩尋釁,只要此仙死,楊戩必是禍事。”
衆妖默然,又有一冷厲的嗓音出現:“楊戩若是不殺那妖,又如何?”
“呵,只要他們動過手,殺與不殺便不是楊戩說了算。區區一小兒,如何算計不得?”
人面妖嘴角露出了和煦的微笑,卻讓衆妖不寒而慄。
“我們也可多做準備,我這裡有一把化血刀,雖是殘破,卻也可做那禍水東引之事……”
“化血刀?截教十天君?”
“此事還需細細合計,免得招惹到兩教門人。”
“倒也並非不可行。”
一道道神念在殿中不斷糾纏,一條條計謀卻是不斷定下。
兩日之後,幾道氣息悄然消失在了地下大城,不知所蹤。
……
東勝神州,雷鼓之山。
此山住有成羣的兇獸,又常年被陰雲籠罩,風雷不斷,東夷諸多部落都遠遠避開。
這幾日也不知是誰引動了雷鼓山上空的陰雲,那厚厚的陰雲不斷翻滾,一道道雷霆左右橫衝,雷鼓山各處的兇獸也是終日吼叫不斷,讓方圓千里之內的東夷部落惶恐不安。
他們派人前來查看,發現有一人在陰雲之中修煉雷法,心知這並非他們幾個部落能抗衡的大神通者,故而不敢打擾,遠遠的避開。
一連十四日,萬雷的喧囂終於漸漸淡去。
一道身影在陰雲中跳了出來,渾身衣衫破爛,頭髮也是焦一塊、黑一塊,十分狼狽。
躲在百里之外的仙舟迅速飛來,這人影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縱身跳入了仙舟之中,朝着東海飛去,再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