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修士人盡皆知——道祖,鴻鈞,本是三清之師,得道自洪荒遠古。
紫霄宮三次講道,爲洪荒生靈引渡元神修行之路;成聖之後更是以自身合天道,補全天道之不足,護衛洪荒至今。
龍鳳初劫時,道祖因未得道,也曾現身阻攔龍鳳大戰,無奈龍鳳二族殺紅了眼,將天地打的破碎。
後又有巫妖大戰,道祖多次現身阻止,約束二族、保下了洪荒五部洲之地。
如今,三清眼看就要大打出手,聖人大戰一觸即發之時,道祖如期而至。
紫霄宮在高空之中不斷變幻着形狀,天地間迴響着淡淡的奏樂之聲,一名無比高大又似乎頗爲平常、讓人不會特意去看的道人身影,出現在天地之間。
他俯瞰世間,目光中帶着淡淡的悲喜;
他手捏一片柳葉,那柳葉縈繞着無盡生機……
這就是道祖之儀態,這就是號稱聖人之上的存在,這就是如今的天道意志。
鴻鈞!
衆仙盡皆跪拜,聖人也低下頭顱。
但一聲突兀的嗓音突然在地上響起……
“天化呢?天化去哪了?黃天化!”
仙屍遍佈的大地上,楊戩茫然四顧,不斷搜尋着黃天化的身影。
若非他方纔心中審閱封神榜之名時突然看到了黃天化這三個字,他當真不知此事。
楊戩身後,哪吒與韋護各自低頭。
哪吒眼圈一紅,低聲說着:“師兄,天化已……”
“何時?”
“師兄頭痛發作……”
“師兄,道祖,道祖在上面。”韋護小聲提醒了句,楊戩抓着沾染了血跡與浮塵的長槍,默然無語。
高空中,道祖輕嘆了聲,目光中滿是不忍。
都說天道無情,如此看來,道祖並未完全合在天道之中。
“封神大劫已近滿,道門弟子不必再增死傷,”道祖悵然道,“通天,你心性竟還是這般肆意妄爲,雖說一切皆有定數,但定數之外尚有變數可尋。”
元始天尊做了個道揖,開口到:“還請老師明察,若非通天師弟擺下誅仙劍陣,道門何以至今日這般境地。”
“哼!”
通天教主冷哼一聲,目光中滿是傲然,持着青萍劍、站在六魂幡身旁的身影,仿若古之建木,秀而不折。
老子道:“今日之事,還請老師決斷。”
道祖輕輕搖頭,“爾等已盡是聖人之尊,實爲貧道之道友,不必凡事都交由貧道決斷。更何況,天道循循,貧道不可插手太多,也無法決斷什麼。通天,還不收劍?”
通天教主面色默然,低頭站在那,“敢問老師,我一衆弟子當如何?”
“萬靈皆生,生而有滅,此爲道之道,然之然。”
通天教主突然大喝:“將多寶和雲霄放回來!”
老子卻避開了通天教主的目光,靜默不語。
道祖嘆了聲,一張手,一股玄光自天空落下,罩在了通天教主身上。
通天教主只是輕輕一掙,玄光直接破碎。
“老師,我道心不服!”
元始天尊呵斥一聲:“你連老師也不放在眼中了嗎!通天!”
通天教主目光中明顯有些掙扎,總算,他轉過頭去,似乎是念着道祖當年講道解惑、賜鴻蒙紫氣的恩德。
道祖道:“你聖心不靜,此爲洪荒之障,隨我回紫霄宮中閉門思過。衆聖既已成聖,若三界無大難,不得再現於世間。”
西方教二聖人齊聲道:“善。”
老子與元始天尊也輕輕點頭,對這般結果算是接受了;女媧也輕輕欠身,對道祖都不敢不敬。
當年紫霄宮講道,三清算是鴻鈞的親傳弟子,也是執掌道門的三位聖人。
道祖合道之後,六聖接連成聖,三清也將道門道承傳遍天下,加上紫霄宮三次講道之事,天地間的道承十之八九都與道門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而經封神一役,道門三教大戰,萬仙來朝的截教直接被打的僅剩不足半成實力,闡教也是死傷甚重,門人弟子折損了七成。
且不提趁機暗中度走道門弟子的西方教,邊說如今的道門,已是元氣大傷,根基殘破。
西方教自此便是大興的局面,而道門則成了制衡西方教的存在;有天道庇佑、有封神榜存在,天庭的強盛也已是板上釘釘之事。
道祖坐在空中靜靜等着,等通天教主跟隨他回返紫霄宮。
衆道門弟子也不敢答話,無當聖母與其餘截教弟子更是被通天教主暗中封了法力,此時說話都說不出什麼。
似乎是怕他們衝撞了道祖吧。
上面說天地大事,站在地上的道門弟子卻不斷傳聲。
太乙真人面色有點冷峻,擡頭注視着道祖,不知怎麼,像是有些火氣。
玄都大法師與玉鼎真人依然站在左側,玄都顯然是在場最爲放鬆的一個,或者說天性便是有些散漫,不斷說着些上古趣聞。
玉鼎真人則注視着空中的道祖,目光時而劃過思索,時而劃過嚮往。
竟然是在借道祖不經意間顯露的道韻行悟道之事。
“師兄,莫要難過了,”韋護對楊戩傳聲安慰着,“非是你沒有照顧到天化,只能說命該如此……”
“那小子倒是乾脆,”哪吒一撇嘴,“知道自己跟腳不行,直接去天庭做神仙了。”
楊戩悵然嘆了聲,始終還是沒能護住黃天化。
罷了,有封神榜在,起碼不會真的寂滅。
“咱們回去吧,”楊戩低聲說了句。
“師兄,道祖在上面,咱們走不合適吧。”
楊戩這纔想起來鴻鈞之事,擡頭看向空中,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氣氛,怎麼略微有點小詭異?
道祖在雲上等待片刻,又開口道了句:“通天,何不隨貧道而去?”
“罷……”
通天緩緩閉上眼,收斂眼中無盡劍意,身周逼人的鋒芒也漸漸平寂。
這一聲輕嘆,仿若天地都在爲之哀悼……
駕雲,通天教主朝着空中緩緩飛去,此時的緩慢,似乎是有千般不捨,似乎是有百般不願。
“貧道事了,當歸去矣。”
鴻鈞起身,對着老子與元始天尊做了個道揖,兩位聖人也齊齊還禮,老子倒是第一次從青牛背上飄起,佝僂着身形,對鴻鈞還禮。
眼看,鴻鈞就要轉身回那紫霄宮中,隱於天地之間。
衆道門弟子大多鬆了口氣,太乙真人冷哼一聲,視線看向了天邊。
他似乎對道祖頗有微詞。
道祖駕雲,欲要帶着通天教主隨風而去。
“師祖,稍等下師祖!”
玄都大法師突然喊了聲,“弟子有一事想問!還請師祖爲我解惑!”
“哦?”鴻鈞輕笑了聲,又轉過身,看着玄都,淡然道:“你師聖人大道不在貧道之下,何以尋我解惑?”
玄都兩隻手插在袖子中,對着鴻鈞行禮,然後笑呵呵的說着:“我老師之道,是自然大道,是陰陽大道,卻非我之道。更何況,我想問之事,恐怕只有師祖能爲弟子解惑。”
這話一出,不只是衆聖看向玄都,衆道門弟子也看向玄都大法師,有點不明這是何意。
鴻鈞緩緩點頭,正色道:“你當問便是。”
“師祖也知,弟子近年來一直在看守玄都城,”玄都輕笑道,“爲此還將道號也換做了這般。”
鴻鈞輕輕頷首,那張完美演繹清風道骨的面龐之上始終帶着一絲笑意,對玄都這個徒孫頗有耐性。
“師祖莫怪,弟子這個人,就是喜動不喜靜,閒來無事我就在玄都城中溜達,”玄都大法師看着鴻鈞,目光中帶着少許好奇,“有一日,我遇到一隻殘魂,這殘魂反反覆覆唸叨着一句話,就是這句話讓我一直心有疑竇,以至於夜不能寐,人都消瘦了許多。”
鴻鈞不動聲色,問道:“哪般言語?”
“哈,”玄都搖搖頭,“那殘魂說的是,咳……潛鴻,你去哪了,怎麼把貧道丟下了?”
鴻鈞身周氣息有輕微的動盪,而在鴻鈞身後,通天教主已收起原本那般無奈的面龐,雙眼之中再次出現了少許劍意。
只是劍意含而不露。
“玄都城中隱藏先天之秘,那般殘魂說的話語大多無甚意義,”鴻鈞淡然道,“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倒也想不放在心上,可師祖,”玄都仰頭看着鴻鈞,“我這個人就是好奇心重,而且對玄都城的隱秘特別感興趣,突然聽到一個名字,我就忍不住追查了下去。”
鴻鈞默然,靜靜看着玄都。
而天地間的六位聖人,已不知何時開始朝着此地靠攏。
玄都又道:“這一追查,當真讓我有些驚訝,潛鴻與我最初遇到的殘魂,竟都是太素界的聖人!”
玄都言語開始加快:“當年太素界遭了大難,兩位聖人傷重躲入大墓的禁制之中,可惜依然被強敵尋到。”
“那殘魂隕落,而潛鴻卻活了下來,聽那老殘魂說,潛鴻是甘心投靠了毀滅太素界的強敵,做了他們的……一條狗。”
鴻鈞雙眼輕輕眯了起來,掃視過天邊各處,突然啞然失笑。
“先天秘聞,或有偏頗,此事爲師也曾聽過。”
“師祖,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玄都輕笑了聲,天地間突然暗了下來。
一張太極圖緩緩張開,竟將紫霄宮直接裹住,推去了不知何處。
“故事聽不完,師祖你似乎是走不得了。”
玄都搖頭說了句,一步向前。
幾道身影從下方飛起,玄都、廣成子、玉鼎真人,隱隱封住了道祖下方的乾坤方位。
而六位聖人,除卻通天教主之外,佔據四面。
堂堂道祖,以身合天道的鴻鈞,竟被如此圍了起來。
而就站在鴻鈞背後的通天教主,仿若一把即將出鞘的絕世之劍,劍尖就抵在鴻鈞脊背,讓鴻鈞動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