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初時覺得黃龍師伯稍微有那麼一丟丟的不靠譜,但細思之下,又頗感詫異。
這紅砂陣能刮壞靈寶,楊戩的玄體被一粒粒紅砂砸的也有些癢疼;可黃龍道人抓着的這根木棍,沒有半分氣息波動,卻在紅砂陣之中毫髮無損。
莫非,這根寶棍與祖龍什麼的有關?
楊戩心中一陣疑竇,而那邊十二金仙卻已經有點要吵架的架勢。
赤精子忠厚溫善,見黃龍破陣如同兒戲,低聲問:“大師兄,不如我再去陣中相助?”
廣成子沉吟幾聲,大有要點頭的意思。
“二師兄所言不可取,”文殊廣法天尊正色道,“黃龍師兄敢去破陣,自有依仗,其道法高深、神通廣大,若咱們出手相助,怕反而會惹他不快。”
普賢也道:“黃龍師兄重麪皮之事,你我在崑崙山修行時便知,倒也不可隨意去援護。”
太乙真人冷哼一聲,“麪皮有何用?我這就去撈他們出陣!”
文殊道:“何必這般着急?稍等片刻又何妨?”
太乙真人雙眼之中有些許厲芒劃過,“莫非你們見不得我大師侄玄功驚世,想讓他在這紅砂陣中折損道行?”
“太乙師弟如何說得這般言語?”一旁的懼留孫也忍不住開口,“咱們十二金仙併爲闡教砥柱,自當團結一致,勿要在截教面前鬧了笑話!”
正眯眼假寐的靈寶大法師輕笑了聲,一切言語盡在此笑之中。
廣成子總算開口:“諸位師弟莫要再爭了,有玉鼎師弟在此,楊戩師侄自可無礙。”
ωwш✿ тt kān✿ Сo 他話語一落,衆仙方纔想起什麼似的,看向了在邊角坐着的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睜開雙眼,對衆師兄弟露出些不自在的笑,又復閉上雙眼,繼續悠哉的養神。
似是某種道韻,又不知是哪般神通,玉鼎真人總能讓人下意識忽略他的存在;仔細體味,那似乎是一種自身融於天地之中的妙境,非尋常修士可及。
也對,玉鼎在此處,那十絕陣本就是說破就破的。
他們在此地對十絕陣如此看重,如此心急,但破十絕陣之事,不知不覺已成了玉鼎真人鍛鍊弟子的絕佳機會。
也唯有對玉鼎頗爲了解的太乙真人,此時忍不住嘴角抽搐幾下。
玉鼎什麼脾性,太乙可是心知肚明。
楊戩若是真的與黃龍道人迷在紅砂陣中,兩人死肯定不會死,但肯定要吃諸多苦頭,只等生死存亡那一瞬,玉鼎方纔會出手相救。
楊戩這一路,大多時候便是這般被師父照看過來的。
“陣中似有變化!”
清虛道德真君突然出聲,太乙真人也收攝心神,神識籠罩在紅砂陣。
紅砂陣中,煞氣凝成一條條黑蛇,仿若髮絲一般,不斷侵襲二人。
紅砂陣陣主張紹似是急了,漫天紅砂開始呈現出諸多變化,時而化作萬劍來襲,時而化作槍林刀海。
楊戩已經站到黃龍道人身前,抓着三尖兩刃槍不斷舞動,將來襲之攻勢接連打碎。
龍槍妙法不壞體,玄罡成影舞乾坤!
十二金仙在陣外看不透法壇所在之地,但仔細推算之下,楊戩與黃龍道人,似乎正在逼近陣中法壇!
紅砂陣中!
“師侄且慢走。”
黃龍道人突然喊住楊戩,抓着那根其貌不揚的枯木,擡手扔起,枯木落在掌心,指向了某處。
“這邊走!”
“好!”楊戩答應一聲,順着枯木末端所指方向,與黃龍道人疾步前衝。
紅砂陣泛起陣陣‘巨浪’,整個大陣就仿若一片血海,要將楊戩與黃龍道人壓成肉餅。
可黃龍道人雖無寶物,法力卻是無比渾厚,雖不能抵擋煞氣,卻也爲楊戩減輕了諸多壓力。
“這邊!”
“這邊!”
“快快快!我感覺離着那個撒沙子的傢伙很近了!”
感覺……
楊戩當時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個跟頭。
紅砂越發濃稠,他們已經像是在奔走在土地之中,凡人若落在此地,頃刻就會被攪的渣都不剩。
前方,紅砂突然凝成一面牆壁,楊戩猛地躍起,黃龍道人緊緊扒着楊戩的肩膀,也直接跳起……
楊戩手中三尖兩刃槍狠狠一劈,前方紅砂竟消失不見,現出一處十丈直徑的空地。
紅砂圍成了一個‘桶’,桶底便是那四方法壇,還有法壇上,那位雙手端着一隻‘簸箕’、垂頭散發滿是不敢置信的道人……
十天君,張紹!
“師侄上!”
黃龍道人大喝一聲,楊戩已經嗖的竄了出去。
“怎麼可能!你們竟這般破我大陣!”張紹咬牙怒吼,手中簸箕對楊戩用力一揚,灑出一片紅中帶金的沙粒!
楊戩前衝的太急,直接撞入這片沙子之中,仿若毫無阻礙,三尖兩刃槍豎起、砍下,卻將張紹像砍柴一般豎劈。
龍槍染血,楊戩也被血濺了一身,站在那輕輕喘息。
紅砂陣緩緩崩塌,那漫天的紅砂沉向各處。
黃龍道人發覺不對,立刻向前。
“師侄你怎了?”
“沒事,被沙子迷了眼……”楊戩低聲道了一句,雙眼緊緊閉着有些睜不開,眼角有些紅腫。
但他神識無礙,依可觀四周之物。
此時漫天紅砂已經簌簌落下,黃龍道人抓着楊戩胳膊沖天而起,口中發出一聲龍吟,乘風乘雲,帶楊戩直接回了周營。
“快!師侄眼睛傷了!”
黃龍道人喊了一句,十二金仙和諸多門人頓時圍了上來。
玉鼎真人身形最快,眨眼已到了楊戩身前,讓楊戩不要亂動,仔細觀察楊戩的雙眼,隨後取了一顆靈丹,喂楊戩小心的服下。
師父道:“你且修養幾日,此砂頗爲厲害。”
“是,師父。”楊戩答應一聲,哪吒和黃天化跑過來一左一右扶住他,被他笑着推開。
“我雖修的是肉身,但元神修爲也是有些的,”楊戩閉着雙眼,在各處走動,全然無礙。
黃龍道人咳了聲。
“紅砂陣已破,這十絕陣已在咱們楊戩師侄手中破了一半,暫且休兵幾日,此事當傳揚三界知曉。”
衆仙皆稱善,一個個都在看黃龍道人手中的木棍。
楊戩兩步走過來,一把抓住了黃龍道人的胳膊,低聲問:“師伯,你那根寶貝是何來頭?”
“怎麼,你想要啊?”黃龍道人輕笑了聲,把那根枯木拿了出來,隨手扔到了楊戩懷裡,“拿去,別說師伯不大方!這東西我還有一個柴堆!”
楊戩一陣凌亂,拿着手中的木棍,輕輕一捏,竟直接捏碎了一截。
黃龍真人傳聲道:“這不是什麼寶貝,只是崑崙山後山柴房中的一截仙木,倒是有些許破邪的功效。”
“那師伯方纔……”
“我啊,雖沒什麼寶物,平日裡運氣也不怎麼樣,但就是命硬,天不收、地不管!哈哈,休息去吧。”
楊戩頓時愣了一陣。
命硬?
這也行?
神通道法全無用,不如福源命根硬?
楊戩輕嘆一聲,與十二金仙同歸營中,相約五日後繼續破陣。
楊戩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時聽過的一則小寓言故事,老人倒油,可令油過銅錢口卻一滴不撒,老人道:‘唯手熟耳。’
到了黃龍師伯這,卻換成了‘唯命硬耳’……
罷了,連番大戰也有些疲累,趁着眼有些輕傷,也休息個幾日。
楊戩輕笑不已,去了主帳旁姬倩華的小帳中,姬倩華服侍他脫下戰甲,而後楊戩便鵲巢鳩佔,讓她去了女兵營帳湊合幾日。
這並非在師門長輩面前故作姿態,而是真和周公之女沒什麼。
楊府之中,水鏡術漸漸散去,楊府衆女眷也都如釋重負一般。
鳳蕪美目之中光彩連連,坐在那不知在想些什麼。
楊小嬋卻跑到敖心珂身旁一陣膩歪,問那黃龍真人是不是有一招神通名爲‘投棍問路’,如果有,她就去偷師學來玩耍。
敖心珂輕笑着搖搖頭,輕聲說出了其中原由。
“黃龍師伯其實算是我族中兄長,他在尚未化形時,便拜入了崑崙山之中,仙緣深厚,福源悠長。”
“我龍族因遠古與鳳族一戰,破碎洪荒、重創天道,故而被天道懲戒,族人必少氣運,對天地都有虧欠,黃龍師伯故此一直黴運纏身,雖修爲高深,卻始終無甚聲名。”
“但在那紅砂陣中,若一個不察,黃龍師伯便是身死道消之危局,故又激起了他自身命格,保他無死不傷,故,不管哪般施爲,其實都可破陣,與那木棍無關。”
小嬋兒更是摸不着頭腦,“自身命格?”
瑤姬似知此事,笑道:“莫非黃龍真人便是那三界最後的五爪金龍?”
“嗯,”敖心珂輕輕點頭,“娘說的不錯,黃龍師伯便是五爪金龍之身,也正因如此,方纔可拜入三清門下。上古人族的圖騰,便是依照黃龍師伯刻畫,人族氣運庇護於他,人族但凡興盛,便可保他無死不傷。”
小嬋兒撓撓頭,頓時更迷糊了些。
大概,也就是這位慈眉善目的大伯命夠硬,剋死了敵手?
楊小嬋頓感洪荒世事之奇妙,一陣讚歎。
……
商軍營中,此時一片愁雲慘淡。
十天君剩下的五位不敢從陣中出來,聞仲只能着急的來回踱步。
看一眼周營方向,聞仲嘆息不已。
紅砂陣陣主被楊戩斬殺時,他已經發出去一枚玉符,此時在等回信。
聞仲的這枚玉符翻山越嶺,卻是到了金鰲島附近,落入了一名相貌堂堂的道人之手。
這道人沉思不已,掐指推算,眉頭緊皺。
“楊戩……竟可這般威猛?十友的煞氣都無懼?這可如何是好……”
正呢喃時,這道人忽見一道流光自金鰲島飛出,眼前一亮,急忙向前。
“道友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