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突然站起來,旁邊的天蓬嚇了一跳,還以爲兩位高手要動手了,嚇的朝着旁邊竄去。
“這是什麼?他應該死了纔對!”楊戩定聲說着,雙目之中殺氣騰騰,“他元神是我親自打碎!必然死了纔對!”
太白金星嘆道:“他確實死了,這不過是他一縷元神之力。若換個說法,可稱之爲,執念。”
元神之力?
楊戩腦海中,那日的畫面快速回放,一次、兩次、三次……
他算錯了什麼地方?那日爲何會有殘餘元神逃出?這到底是!
是那個孔洞!
自己進入黑山時,在黑山山壁上鑽出來的那個小小的孔洞!這一縷元神,必然是從其中逸出的!
楊戩驀然想通這些,只感覺自己手腳有些冰涼。
若是當日那些墨寒的部將發現了這一縷元神,當時必然會多各種變數,最後鹿死誰手也未可知。
“呼……多謝了。”
“不必謝我,”太白金星掃了下拂塵,“這件東西是那個人交給我的,至於我要如何,全憑你是否來尋我。”
那個人?
玉帝?
“他究竟要如何?”楊戩皺眉問,把那顆夜明珠拿在手中,再次坐了下來。
“應當是你要如何,”太白金星反問道,“今日之局爲何如此,你我心中都是心知肚明。你不願借你身後的勢力威壓天庭,這是好事,你也不必虧欠他們太多。”
楊戩靜靜的聽着,被太白金星道破了心事,心中還是有些異樣的。
確實,他不願借道門之勢,也確實是不想對道門有所虧欠。
他是道門的一份子,道門若有難,他必然會身先士卒的站出來。
但同樣的,楊戩心中有一股傲氣,這股傲氣讓他不想對任何人低頭請求,哪怕是道門,也不可。
說的簡單些,師父對他恩重如山,他不想爲師父帶去更多麻煩,僅此罷了。
太白金星又苦口婆心的勸道:“可同樣的,那位一直想讓你入天庭效命,你是覺得這天庭哪裡不好?若非不想被束縛,有那位在,天庭誰敢對你呼來喚去?”
旁邊的天蓬……
嘴微張、雙目凝滯,如果不是呼吸帶動鼻翼證明他還活着,就跟一個木頭人差不多。
‘罷了,罷了,這兩個人說的話,他是聽不明白了。什麼那個人、這個人的,天庭誰敢對他呼來喚去?真以爲自己是玉皇大帝啊?’
‘打不起來就好,打不起來就好啊。’
天蓬只覺得自己此時無比煎熬,只想早日轉回去。
楊戩坐在那許久未言,太白金星則苦苦相勸。
其實太白金星說的也很在理,天庭對楊戩兩次詔安,一次以玉帝的名義被楊戩呵斥;一次以天庭的名義,楊戩說的太白金星啞口無言。
聖人檄文,天庭威望都受到波及。
可就算是這些事之後,玉帝又假借太白金星之手,將一枚夜明珠放在了楊戩手中。
楊戩沉聲道:“只要他放了我母親,其他事我都可考慮。”
“若你入天庭任職,小老兒保證,”太白金星鄭重其事的說道,“不出百年,必然立下赫赫戰功,到時以戰功贖你母親罪過,此事……”
“此事不必再提,我上次早有言論。”楊戩一口回絕。
天庭先放人,他再入天庭,這是堂堂正正,心甘情願,並非以母親做籌碼。
這跟‘先入天庭再放人’根本就是兩回事。
先放人,天庭威嚴有損,但楊戩威名可成;而先入天庭,天庭則會給人‘以勢壓道門’之感,天庭威嚴大漲,楊戩之名聲倒也無恙,落個‘孝’名。
想明白此中邏輯,便不難理解楊戩和太白金星這幾次爭辯,到底是在爭什麼,而玉帝,到底是在算計什麼。
其實楊戩對名聲並不看重,他修自己的道,管旁人如何?
但楊戩不得不正視道門聲望,對他而言,與其先入天庭,還不如直接請師父前來直接救走母親。
“唉……”太白金星目光有些失落,“當真沒有緩和的餘地?”
“我身爲道門弟子,不會做辱沒道門之事。”楊戩拱拱手,“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尚未在天庭任職,無暇顧慮天庭之事。”
太白金星撫須一笑,“此事先不談,聽你的意思,也是有意報效天庭?”
楊戩默然。
二郎神註定會是天庭戰神。
雖然楊戩也暢想過,自己身爲後世來人,如何能心甘情願爲天庭賣命?不如籌謀算計一番,翻了這天。
但那也只是閒來無事的遐想罷了,此事難度太大,無異於和聖人鬥法。
楊戩最開始修道時想的,其實很簡單——不弱原本二郎神的威名。
一步步走到如今,修行時的痛苦慢慢熬過,驀然回首,卻發現自己不知已經走到了何處。
但既然已經走了下來,他只能悶頭走下去。
歷經千難萬險不必回頭,縱然刀山火海我自遨遊!
楊戩看着太白金星,鄭重的點點頭,道:“我修的是戰法,以戰修身,以戰養神,他日若能入天庭任職,必不會讓天庭失望。”
“你是想以此爲籌碼?”太白金星看着楊戩。
“並非籌碼,”楊戩道,“我只是在說,我救出母親之後,天庭的封賞,我不會再拒絕。”
太白金星點點頭,看着楊戩手中的夜明珠,道:“如此,我也知該如何爲你盤桓。你先去吧,在天庭之中莫要暴露身形,你手中之物先別毀了,它能帶你去你想去之地。”
“嗯,”楊戩攥緊了手中的夜明珠,慢慢站起身,身上光華涌動,卻是變做了天蓬的模樣。
天蓬在旁邊一瞪眼,但也沒敢說什麼,垂頭喪氣的坐在那。
“天蓬?”楊戩喊了聲。
“哎,”天蓬愣愣的擡頭,隨之看到了楊戩手中捏着的那枚留影珠。
楊戩輕輕一捏,那留影珠直接炸碎;天蓬喜不自勝的差點蹦起來。
“你、你……”
楊戩對天蓬拱拱手,“這次打擾你好事,日後自有補償,保重。”
“哎,好,慢走啊!英雄!”
天蓬有些口不擇言,楊戩推門走了出去,那門上的法陣並未抗拒。
天蓬只感覺有些虛脫,渾身大汗淋漓,坐在那各種無法言喻,最後只能長吁了一聲……
看了眼太白金星,天蓬這纔想起自己此時所處何地,拱手道了句:“老神仙,那我也告辭了。”
太白金星笑道:“天蓬統領還是在此地等候片刻,稍後那位貴客出了天庭,你再從此地離開吧。”
“啊?”天蓬愣了下,隨後想明白了太白金星這是爲剛走的那人打掩護,自然不敢違命。
天蓬撓撓頭,問道:“敢問老神仙,那位是……”
“天蓬統領原來不知道?”
“不知……救他母親?母親……救……我!”天蓬眼一瞪,喉結上下亂顫,嘴脣哆哆嗦嗦,“楊、楊、楊……”
“噓,”太白金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看眼前的這名天將當真是越看越順眼。
這傢伙單純的不像是天庭中人呢。
“此事不可聲張,不入第四人耳中,你便是大功一件,日後自有封賞。”
“末將明白!卑職明白!”
天蓬坐在那一陣出神,而後露出了些許苦笑。
怎的,捲入到了這對舅舅和外甥的旋渦中來了?沒想到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楊家二郎、瑤姬之子,沒想到,果真如此厲害。
卻說楊戩變做天蓬的模樣,氣息、腰牌、神態別無二致,在天庭行走,沒人太過關注,也沒人會阻攔。
只能說天河水軍統領這一官,不高不低十分巧妙。
楊戩拿着那顆夜明珠,忍住了將它捏碎的衝動,跟隨着夜明珠之中那小小虛影雙目所看的方向,駕雲而行。
逢山過山,遇水過水,天庭美景無暇欣賞,時刻都在關注那虛影雙目所視的前方。
不多時,他下了上三重天,又過了中三重天,在中三天和下三天的邊界之地,朝着天庭之外的方向飛去。
飛了大概有數千裡,已經快要觸碰到天庭外圍大陣的邊界,楊戩終於見到了自己一直苦苦尋找的地方。
一顆蟠桃狀的仙山,就在天庭的邊緣之地,仿若剛在那漫天星空中飄來……
桃山。
總算……
楊戩心中莫名有些急切,他想看到裡面的那道身影,那朵曾在他記憶中盛開而不會凋零的幽蘭。
楊戩以玄氣包裹自身,憑他歷經艱險鍛出的這種灰濛濛的玄氣,陣法都無法相阻,接連穿過了數十道陣法,飛入了隱藏在幻境中的入口。
在洞中朝着前方急速行走,但最開始走的很急,到後面越來越慢、越來越緩,最後,在洞口最末端停下。
他看到了山中之景,也看到了那座孤零零閣樓的飛檐。
楊戩吸了口氣,猛地向前走了幾步,衝出了洞口。
那個站在閣樓前、小溪旁的人影,雙目有些茫然,擡頭看向了他這邊……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