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君從龍城出發,一路而到邛源海域,再從邛源海域率領大軍一路直行,最後至於這蓬萊島之前,所花費的時間,不多不少,正好是三百年整——這和呂道陽最初的預料,沒有任何的區別。
所謂統兵之道,無非便是知己知彼。
從這一點上看,呂道陽這位東王,是否知己倒是不好說,但知彼這一點上,卻已經是相當的有模有樣。
雲中君所率領的大軍,在蓬萊島之前駐紮下來之後,便是直接修築起了營寨隔斷了內外窺伺的目光,然後又有遊擊之哨探從那營寨當中而出,四處而動,從各個方向觀察五仙島外的五方軍陣。
而在五方軍陣當中,那五位執掌大軍的天君,則是嚴令,任由雲中君派出的哨探窺伺大營,任何人,都不得外出接戰,不得試圖去剿滅雲中君所派出來的哨探。
他們也曾經在神庭當中任職,統御一方,也曾經試過,能夠練出一支定止軍來,自然,他們也知曉這定止軍相關的信息,知曉在一支踏上了定止軍門檻的大軍面前,應該如何應對。
只需要避讓就是了。
等到這一支定止軍久未開封見血,從那定止軍的門檻上跌落下來,實力大減,那個時候,纔是與這一支大軍作戰的時機。
每每思及此處的時候,五位天君便不由都在心中感慨呂道陽的‘高瞻遠矚’。
若不是呂道陽先和白澤定下了五百載之約,那麼他們要面對的,就是一支史無前例的規模達到了足足一千億的,踏上了定止軍門檻的大軍,然後這一支大軍,將會以他們的鮮血爲自己開封,在這一場決戰之後,真正的成爲定止戰波的定止軍。
而他們,則會成爲雲中君所統帥的這一支定止軍的踏腳石……
但現在情況就截然不同了。
有着呂道陽和白澤所定下來的約定,這兩百年的時間,他們便能夠名正言順的避而不戰,對於雲中君麾下大軍主動的挑釁,也完全不用理會。
而等到兩百年之後,雲中君所率領的那一支大軍,自然也就從定止軍的門檻上跌落下來——到那個時候,他們這邊因爲呂道陽的命令而被迫忍受了兩百年‘羞辱’的哀兵,而云中君所率領的大軍,卻是踏上了定止軍的門檻卻又無奈的跌落下來,軍心動搖,到那個時候,就算是雲中君是這天地之間絕無僅有的統帥,他們這一場決戰,也未必就沒有一戰之力。
至於說龍族的大軍會不會爲了保住這一支規模龐大到前所未有的定止軍而提前開啓戰爭,這一點,季姚卻是毫不在意。
因爲這一場決戰,東海當中所有的先天神聖,都出現在了蓬萊海域當中,甚至於南海,北海,以及西海,同樣也有先天神聖來到了這蓬萊島。
在如此之多的先天神聖面前,在這衆目睽睽之下,若是雲中君悍然撕毀了白澤和呂道陽所定下的約定,那就算是他們在這一場決戰當中勝出,也不可能統御整個東海。
“在等待我這一支大軍從定止軍的門檻上跌落下來嗎?”點將臺在大營當中鋪開,端坐於點將臺上的雲中君,其視角再一次的浮現到了穹天之上,俯瞰着這蓬萊海域當中的戰場。
呂道陽麾下的那五位天君在這戰場上的應對,連同他們的意圖,也都是清清楚楚的展現在雲中君的面前。
或者說,那五位天君對於自己的意圖,從來都沒有想要掩飾的意思——他們這是想要令他們面前的龍族大軍知曉這個事實,想要令他們面前的這龍族的大軍真真切切的感受着,原本所擁有的力量一點一點的流逝的感覺,而這,足以是最大限度的打擊龍族大軍的士氣。
對於他們的這盤算,雲中君只是冷笑而已。
他這一支大軍‘定止軍’,並非是以尋常的方式所砥礪出來的,又如何能夠以尋常的方式來看待?
……
兩百年的時間當中,雲中君麾下的那一支大軍,頭頂上的血色氣機,時而有,時而無,時而強。時而弱。
而隨着雲中君這一支大軍頭頂上血氣的變幻閃爍,圍在這蓬萊海域當中的一中先天神聖們,其心思也是伴隨着雲中君那大軍頭頂的血氣隨之而動,忽上忽下,忽起忽落。
每當雲中君這一支大軍頭頂上的血氣衰落到極限,那些先天神聖們都以爲雲中君麾下的這一支大軍將要從定止軍的門檻上跌落下來的時候,那一支大軍頭頂上的血氣,便是又緩緩的重新的凝聚起來。
就在這些先天神聖們的心思百年糾結之間,兩百年的時間,倏忽而過。
而云中君這一支大軍的頭頂上,那若有若無,時隱時現的血氣,依舊是不曾消散,籠蓋於蓬萊海域頂上,遮住了天光的那一片陰雲,同樣也不曾消散。
兩百年的時間,季姚等五位天君,他們的心緒,從最初時候的慶幸,再到糾結,最後一點一點的落入絕望……
“怎麼可能?”季姚咬着牙看着萬里之外的軍寨上空所涌動的血氣,目光當中,滿是猙獰,滿是不可思議。
龍族神庭的時代所出現的踏過了定止軍門檻的大軍,並不在少數,但這些大軍無一例外的都不曾成就真正的定止軍——原因,無非便是兩個。
或是在一場戰鬥當中落敗,令大軍所積累起來的勝勢,徹底潰散。
又或者,是百八十年不曾見血,不曾經歷過戰鬥,大軍的鋒芒久未見血,胸中的一腔殺意難以宣泄,這一支‘定止軍’,便也就隨之衰落下去。
但現在,明明都已經過了兩百年,雲中君所率領的這一支大軍,頭頂上的血氣,雖然淺淡,但卻依舊是縈繞不散,這再一次超出了季姚所認知的常識。
“咚……”
“咚……”
“咚……”
“咚……”急劇而又悠長的戰鼓聲,響徹於長空之上。
龍族那安靜了兩百年的大營,陡然之間炸開。
磅礴無比的軍氣直入雲霄,森然無比的殺意肆意着,於穹天之上的陰雲融爲一體。
然後,雷霆交錯,風雨隨之而來。
傾天的暴雨還在半空上的時候,便已經是在那森然的殺意之下凝固了起來,化作無數晶瑩剔透的冰晶,嘩啦啦的落到海面上,在海面上暈開無數的漣漪。
冰雨傾瀉而下的時候,久違了兩百載的陽光,終於是落到了這蓬萊海域當中,經過那些冰雨,在天地之間散射出夢幻般的場景來。
伴隨着龍族的大軍踏出軍寨,這蓬萊海域的海平面上,忽的便是飛快的凝結起來,化作堅不可摧的玄冰。
龍族的大軍每往前一步,那玄冰便是隨之往前蔓延一步。
季姚他們以爲他們這避戰的兩百載,可以催發他們麾下大軍的不甘心,使得他們麾下的大軍在一瞬之間爆發出來的戰意,能夠彌補他們的大軍和雲中君麾下大軍之間的差距,殊不知,這兩百年當中,龍族大軍屢屢求戰皆求而不得,便如同是一個絕世的劍客,帶着絕世無雙的神兵試劍天下,而在他的面前明明就有一個可堪一戰的對手,奈何這對手卻只是百般的撩撥從不出劍,在這樣的情況下,雲中君所掌控的這一支大軍心中所積蓄的殺意,可想而知!
那遍佈於蓬萊海域當中的冰雨,以及龍族大軍的腳下,那堅不可摧的玄冰,便是雲中君所掌控的這一支大軍心中,那森然無比的殺意宣泄出來之後,在天地之間的顯化。
兩方的大軍,尚未正式的接觸,但彼此之間的攻守,卻已經展開。
雲中君的大軍進兵的同時,五仙島上的五位天君,同樣也是調動着他們麾下的士卒,將浩蕩的軍氣給撐開,抵擋着那自穹天而落的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