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警支隊將兩位檢察官蹊蹺車禍移交刑警支隊後,市公安局領導非常重視,檢察院方面也介入協助調查。
此事,被迅速上報到省公安廳。
那天,肖子鑫參加省政府工作會議剛剛返回廳裡,到辦公室喝了一會兒茶水,史前進副廳長匆匆忙忙到了,手上拿的是一些文件材料。他是分管刑事偵查的副廳長,他來找肖子鑫,又這樣匆忙,自然是有了較大的案件發生。接到有關彙報後,肖子鑫想了下,指示刑警總隊派人前往參與指導工作,要求儘快查清事情背後的真相……
就在此時,省城也突然發生了一件十分詭異、令人難以置信的事件——一個受人關注、喜歡在各種官方場合高調亮相的代表出事了:晚上被莫名其妙槍殺在他家門口!
本來,這些問題在一個省城不算什麼稀奇,殺人放火、搶劫搶奪……這些年來即使是大江省的社會治安綜合治理越來越好,這些大案要案也永遠無法徹底根治。作爲省廳廳長的肖子鑫也不必給予格外關注,大案小案,必須得他事必躬親,因爲無論是哪裡發生了案子,自有下面主管的市公安局去辦理、偵破……
然而,要是一般小老百姓p民,讓人殺了,事情也基本只是一個案件,不算神馬大事。
各種各樣的死法,p民哪天不死呢?
但此人卻來頭不小,身份特殊,又是代表,而且此案又發生在省城,關鍵在於:這又是一起涉及槍殺代表案件,於是乎必須要迅速成爲“頭號大案”!
衆所周知,在天朝,槍案,那是無論如何一定要破的,死人沒關係,死多少人也關係不大,但涉及到槍,必須立馬管制!而且案發之後必須是舉全市、全省乃至於全國之力也必須要拿下的。菜刀都害怕……槍案能不破麼?神馬大案要案花花案子,如今都不算新聞更不稀奇古怪,而且是越來越多了。
不過,一旦這些要素跟一名代表、或某領導聯繫起來,那麼案件的重要性立馬就不一樣了,這些年來,別人不知道,一路從基層公安機關跟大案要案走來的肖子鑫是最有親身體驗、最有發言權的。然而儘管如此,其他案子還好說,可以安排其他人下去看一下,但是一旦涉及到敏感性案件——比如前不久發生的濱江市委書記全家滅門事件,那麼他就不能不在第一時間給予高度重視,親赴現場!
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眼前,涉及代表,牛逼人物,且是槍殺大案,雖然案子一般而論仍然是由省城所在地的市公安局主辦,但公安廳此時此刻也要給予高度重視了,接下來如果需要就是派人蔘與、指導或指揮。
這不由得引起了肖子鑫的重視。史前進副廳長跟他彙報這一事件時,特意提到了此人的多種特殊身份和與省市個別領導的關係。
而且,其中之一的一個詭異身份,所謂在全市頗有影響的“老大”,讓肖子鑫不能不多詢問一些史前進副廳長了解到的其他情況。
“既然如此,看來我還得過去到現場看看。”
“應該……省委省政府領導都很重視這個人……”
“備車!”肖子鑫讓辦公室主任打電話告訴下面司機。
於是,在肖子鑫即將進京之前的這一段日子裡,他又不得不親自出馬,至少去親自看看現場——以示重視。
……
這個死者叫錢金豹,靠,不說別的,你就聽聽這名,大概也真夠牛逼的了。那天晚上酒後弄了一個小姑娘準備去開房時,馬路上卻奇怪地出了一場意外車禍。大貨車撞擊在他的寶馬轎車上時,附近酒店的保安以爲是地震了,他環顧着四周,回過頭去,便看見寶馬的車體被拖曳蜷曲在大馬路上,他追上前去大聲叫喚道:“喂,撞車啦!你怎麼還不停下來呀?”
然而沒有任何迴應,另一個保安驚叫着從另一條小徑上跑來了,他驚叫着,他以爲是一次意外交通事故呢,他沒有想到那個開大貨車的司機會那樣一直往前橫衝直撞,根本不聽招呼,因爲他看見了整個的過程。
他們說,可能是謀殺吧?
謀殺!
就從那一刻開始,這兩個字讓那個被錢金豹騙來的女孩子刻骨銘心了。
後來撞車的大卡車雖然沒有最終讓寶馬車裡的錢金豹和那個小姑娘、司機一起去當場見了閻王,然而,兩個車一脫離,卡車根本沒停,也沒有人下來看看小轎車被撞得怎麼樣了,裡面的人是否沒事,而是轉眼就加大油門消失得無影無蹤——或許那點時間不過兩三分鐘,卻是生死攸關的兩三分鐘。
整條大街都驚呆了。
走到死神邊緣處的錢金豹下意識朝下望去,他看到女孩子的身體還在動人心絃地如同夢幻一樣飄動,她本可以飄落而下,只要她雙腳朝前一扭動,她的命運就可以殊途同歸。
然而,就在一剎那間,她後退了,她後退到了最安全的地方,座位上有一處拉手,牢固地安裝着,如同夜色中從水草地上突然冒起的水蛇,它成爲她的救命稻草。
那會兒時間還不算太晚,目擊者還有幾個,到底是怎麼掙脫出的流氓之手,三個人都不記得了,車一停下,他們顧不得頭昏欲裂,滾下車,又跳起來大罵,女孩子坐在車裡不知所措地哭出聲來,貨車像來時那樣突然而迅速,兩車分離時彷彿遲疑了一下,很快消失在大街遠處。
女孩子的胸脯劇烈起伏着,她不停地後退,從這一剎那間開始,她就選擇了後退,然後是座位空檔下的地面,她順着座位滑落而下,退到了狹窄的夾角中。
一些人已圍成了圈,那是飯店的保安,圍觀人羣和自行車,一定是他們剛纔聽見了撞擊,這撞擊聲並沒有到達她的耳朵之中。
因爲撞擊聲發出時,她已被先一步噴濺而來的碎屑嚇懵了,完全封閉了耳膜阻止了聲音到達她內心世界。
所以,她還活着,她只是被氣流、玻璃、空氣、浮雲、樹枝、驚恐和委屈絆住了身體而已,因而在車裡,她開始不顧一切地鑽到地上的空隙,那是從地獄底層爬回來的身體。
這是錢金豹,錢“非全國代表”出道以來從未有過的如此驚嚇和狼狽,雖說改革開放最初那些年間也曾有過一段刀口tian血的日子,可畢竟是跟法律的空子鬥而非與人廝殺。
自從掘出第一桶金,身邊有了心腹,也是積極靠攏政府和黑道,兩廂對他都不薄,黑錢洗白,貢獻社會,算計他的人少之又少。
喘息間,二人跑向車屁股去查看,慘不忍睹。
這時錢金豹才感覺到大地在顫抖,好像死了一回似的,掏出手機報警,渾身抖得厲害。如果說他剛剛經歷了地獄之煉,那麼萬幸的不是他和司機共同掙扎中不斷閃爍出的強烈求生慾望,而是大貨車相撞的剎那間沒有找到要害。親了不該親的地方,讓他們得以逃生。
“喂喂喂!喂——”
“喂?”
“公安局嗎?馬了個逼!喂!”
“我是市代表!對對對——錢、金、豹!有人撞我……”
錢金豹可不是白給的,他現在終於恢復了意志和膽量,武聲武氣,原地踱步轉圈,連身邊嚶嚶哭泣的女孩子也顧不得了,就這麼大聲叫着。
這個差點兒沒被碾成肉醬的漢子別看是個“民營”,卻是不折不扣的市代表、發達集團董事長,除此之外,頭上還套着一系列光環,什麼全國優秀鄉鎮企業家、什麼全國優秀……、全國知名……、全國……等等。
就這一串“全國”,就讓人不敢怠慢。
還有一點,放下“全國”不談,僅憑着這座城市城郊發達村支部書記兼村主任這塊牌子,錢金豹在當地也是響噹噹的人物。腋下夾個小皮包出入市委市府如履平地,公安局檢察院法院更是小菜一碟。
錢金豹打的第一個電話不是交警隊,而是110。打完了再打交警隊,他言簡意賅,張口就是習慣成自然地自報家門,說自己是誰誰誰,遇到了什麼事,可能怕110不管交通的事,他特別強調懷疑這是一起有預謀的刑事犯罪。
錢金豹是誰呀?大名鼎鼎,報上常有他的事蹟,他這麼一說,誰敢不來?幾個保安也已經在給110打電話。他們靠近了女孩子的身體,走上前勸說她:“你是什麼人,還不趕快下來,我們幫忙保護現場。”
另一個保安說:“要不要送醫院?”他們已經撥通了120的電話,救護車很快就會到達。剛纔問女人的那個保安又一次對她說:“小姐你快下來吧,沒事了。”
女孩子縮着身體,從那一刻開始,她的整個身心都在扭曲起來,每聽到一陣風聲,車輪聲、嘆息聲她都會縮起身體。
大難不死,錢金豹混沌一片的腦海裡頭一個浮出的反應就是有人要謀害他,作出如此判斷的除了人生經驗,更重要的是從驚恐中恢復過來,他立刻就想起了在街頭看過的“殺手”廣告。
“按行規,卸掉一隻胳膊或一條腿,收費5000元,也可以弄車禍,保證萬無一失。殺人取命價格面談。”
黑筆寫的“殺手”二字,旁邊還有一個手機號碼。
剛剛錢代表在酒宴上跟人提起這事還當個笑談,眼下卻再也不這樣認爲了,如果不是福大命大造化大,此刻恐怕連回味的機會都失去了,他只是一時半刻想不出到底誰會這樣對付他。
很快120的車出現了,接下來,擔架落在了轎車的旁邊,幾個穿白大褂的迅速地將女人擡上了車,女孩子哭着喊着又跳下來。
此刻,外圍已經來了許多的人。看來女孩子是真給嚇得不輕,遠沒有錢金豹和司機恢復得這樣快,蹲在車下一邊流淚一邊渾身顫抖不止。
今晚的校友聯誼宴會,錢金豹個人召集且全程安排得有聲有色,盡顯一個土財主的氣度和勢力,在母校許多老同學和從未見過面的近百名應屆同學面前出盡了風頭,連熬藥一樣熬到區法院院長的田同學都感到黯然失色,自愧不如。
小女孩子就是他過去一個老同學的女兒,父親有病沒來參加,替父親過來慶賀的,誰能想到轉眼之間她們就弄得這樣狼狽呢?
交警終於到了。
果然快速反應。例行公事,詢問,拍照,勘查,記錄。
不過是語氣透着恭敬和客氣。他們知道錢金豹這個人很厲害,這些人在做他們需要做的事情時,120人員卻不知道她們應該怎樣做,錢金豹的司機終於支撐不住蹲在地上,開始大聲咳嗽,嘔吐,那是極度恐懼之後見到安全到來的後怕,甚至於還吐出一灘黑色金屬一樣的血塊。
錢金豹呢,走過去簡單地安慰了女孩子幾句,一眼一眼地在邊上看交警們動作。
看了一會兒又繞圈子心疼地看自己的車,回頭再看在120,對她們說沒事了,讓人家原路返回。
憑感覺,他進一步意識到事情不那麼簡單。當時駛到這個路口時,他忙着流氓沒注意,但是倏地一道亮光,還是給想起來了——毫無徵兆斜衝來的大貨車突然亮起的兩道光柱,一下子照花了他們的雙眼,好像就等着朝他們衝過來一樣,確實讓人意想不到,肝膽欲裂。
110也到了。
120要了錢,嗚咽着鳴金收兵了。
最先聽到“代表”名字的巡警隊小夥子倒比同行慢了半拍,或許有他們的理由,看到交警在忙活,他們看了一眼現場,就到車邊找錢金豹問話。
在這座城市,有一些人的大號和車牌就是名片,其中就包括這個總愛報大號的“代表”及其座駕xA-088899。
傳聞多了,難免不以爲然,不過今晚他說的情況引起巡警的注意,交警問明瞭肇事車牌,處理完現場,巡警認真聽了疑點,作好出警記錄。
可惜錢代表由於驚嚇過度且被拖行了近百米,根本沒有看清大貨車司機長着一張馬臉還是青春痘,不過雙方都請他放心,說他們會認真履行職責,一追到底,給他一個滿意答覆,打算送他們去醫院,又想用警車護送他們回家,都被錢金豹拒絕。
“沒事,沒事,謝謝謝謝!”
錢金豹看了看自己的車,還能開。骨頭架子疼,但沒有傷,蹲下問了問女孩子,女孩子擤了把鼻涕搖頭,本來想再打幾個電話,不知爲什麼,錢金豹臨時改變了主意。
或許他不想授人笑柄,不論好人還是壞人,領導、老同學還是黑道朋友,不管怎麼說,這樣的遭遇畢竟不是什麼好事。
或許他認爲社會亂歸亂,心裡還就不信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謀害不成,還敢回回爐二番腳再來殺他這個代表的回馬槍。
當然嘍,更或許他只是想要這麼個場面,告訴對手點什麼,但他什麼也沒說。
“上車,走!”
他氣宇軒昂地拍拍司機,把他從地上扯起來,拉開後車門讓女孩子先進去,女孩子卻死活也不進去了,她告訴錢金豹自己打車回家。
錢金豹想想,心情也淡了,站在街邊揚手替她攔下一輛出租,送她走了。
出租車打了半個圈奔向另一條街,女孩子的腦海中不斷地重現着一個保安向110警察講述看到的情景,在酒店門前值班的保安恰好看到撞車的一幕。
現在,雖然沒事了,但是——女孩子說什麼也要離開,一個人回家,不再要錢金豹送,更不願意跟他去酒店,嚇哭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就走了。她這一走,錢金豹的底氣也泄了,流氓耍不成了,心思白費了,酒店就在前面幾百米可已經沒什麼意義,不過被隨之而來的那些巡警、交警敬重,對方大多都知道面前這個人是市代表,讓大家高看一眼,除了身上什麼地方還有些隱隱約約疼痛之外,今晚的好心情彷彿又找回來了。
錢金豹衝警察們抱抱拳,圍觀半天看熱鬧的人哄地笑了,有的警察不易覺察地皺了皺眉頭,一個堂堂代表居然還使用這種老套的“江湖”禮節,讓人在他身後品咂出另外一種味道,握手、擁抱、實實在在地拍拍肩膀,哪個不比江湖似的抱拳好?
農村幹部就是匪氣大,沒文化。可也不好說,電視上書記、市長有時也抱拳。
遭此意外,司機倒車離開現場時,有點兒隱隱不安。
有心提醒錢金豹讓警察護送,卻沒說出口,再次上路兩眼就格外聚光,生怕再從什麼地方猝不及防地衝出來個什麼東西來,錢金豹跟他說話也沒聽清。
跟了董事長這麼多年,除了跟着吃香喝辣泡小姐,黑白兩道的事也沒少見,他知道要是真有人想害錢金豹,不會就這麼輕易拉倒,因此心裡七上八下直突突。
“跟你說話沒聽見哪?”
“啊?”
司機驚恐地飛快扭頭,看到身邊那雙不滿的眼睛。
“我說,誰能幹出這事,你幫我分析一下?”
司機沒吭聲。這話還真不好說,就他所知,今晚這事雖說多年來頭一次碰上,但平時董事長的所作所爲,想弄死他的人恐怕不止三五個,也許那些人一直沒有找到好辦法,暗暗積攢着,他唯一敢斷定的如果他的老闆胸前沒有“市代表”招牌,僅僅是個“董事長”之類,說不定早就死幾個來回了。
但他不敢說。他突然小聲說:
“有人!”
“誰?”
司機緊張地掃視着後視鏡。
“有人跟着咱們!”
“停車!”錢金豹回身看了看,忽然叫道。
“別惹事了,錢總!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馬上就到家了……”
“不行!”錢金豹猛地把腦袋扭了個一百八十度,眼睛對着眼睛,怒道:“叫你停車就停車,怎麼叫惹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個王八x的打我歪主意?我整死他,整出他全家的大糞你信不信!停車!”
司機猶豫不決地腳下一點,車就停下了。
此時此刻,錢金豹的怒氣來源無非是兩種渠道,一是撞車,二是霸氣。
有沒有霸氣,就看你敢不敢碰硬茬,在明確對手尾隨至此之時,敢不敢站出來,“小子,看我錢金豹怎麼收拾你!”
而錢金豹的一貫主張,要麼是最聽話的跟班,要麼就是顛覆性的拚命江湖。
一條蟲和一個人到底有多少區別,如果一條蟲子從空中落在地上,它會發出撞擊之聲嗎?
錢金豹的憤怒在這一刻完全被矇住了雙眼,他離開撞車現場後,腦海一直不斷地想着一條蟲和一個人的區別。
他太熟悉這座城市了,每當躺在牀上時,他的身體每夜都在太空棉絮柔軟、輕盈中翻滾着,他想着裹住身體的棉絮就像女人的身體,想着那種特殊柔軟的舒適性,而身體卻是另一回事。
給錢金豹這等沖天豪氣的不僅僅是上述那些顯赫的名頭,更重要的是眼下已經到了他的地盤。
儘管市裡恨他的人不少,但村裡與時俱進溜鬚拍馬的人更多,也難怪,宅基地、準生證、收入分紅、大事小情沒他點頭都不成,所以不僅村民稱他老大,發達集團的全體員工背後也無一不如此叫他,就連老同學們今晚也一鬨聲地喊他“老大”。
由於經濟比較發達,發達村早已成爲城中村,繁華程度與市區沒有太大差別,但此時的街頭已是人跡寥寥。
儘管這樣,錢金豹相信只要他下車振臂一呼,馬上就會引起千家萬戶核裂變一樣的強烈反響。村民們沒有真刀真槍,鐵棍棒子卻到處都是。
有沒有霸氣,也取決於他錢金豹能不能打出一種新威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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