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畢竟也是肉體凡胎,面對現實,他內心世界開始禁不住翻江倒海般地激烈搏鬥着,在他波濤洶涌的腦海中浮起一個巨大的問號:公安局究竟掌握了他們多少情況。
“帶他上樓!”
現在,警方有了令人鼓舞的證據,不怕嫌疑人死不認賬了,在樓上椅子上坐下來,劉海洋發覺被架上來站在餐桌旁邊的嫌疑人轉變成哀慟的神情。
支隊長鬆了口氣,案件證據能迅速突破,純屬運氣和責任使然,一直不以爲然掛着冷笑的犯罪嫌疑人,這會兒沒了前市委秘書的神氣可言,不過,劉海洋心裡並沒敢絲毫放鬆,經驗告訴他,即使突破口打開之後,他知道乘勝追擊也許對於眼前這個特殊的傢伙意義不大,不過他還是決定試一試。
面對程貴陽這種少有的素質和智商,指望在最初的幾小時或幾天裡就能趁熱打鐵,將案件和他背後的一切弄得水落石出的想法,無疑是幼稚和愚蠢的,但如果拖延超過一星期以上,如此狡猾的犯罪嫌疑人仍有可能讓趙小鬼兒逃得更遠,讓警方付出意想不到的巨大艱辛和高昂代價,其他同夥也許就更難抓到了。
兇器在哪裡。
他希望乘勝追擊,窮追猛打,把程貴陽這個口子一鼓作氣全部撕開。
“程貴陽。”支隊長直呼嫌疑人的名字。
他點燃一根菸,遞給他,程貴陽搖頭不要,他坦然一笑,放在自己嘴上,盯着他說,“你死路一條了,你覺得你們乾的事天衣無縫是嗎,其實不然,我先不問你動機,面前的事實不用我多說,你是聰明人,我不得不承認你的能力和天賦,我給你一個機會,你把作案使用的兇器說一下,在哪裡,再把同夥和真相說一遍!”
市委秘書臉色遽地通紅。
他注意到,支隊長用的是“你們”,還有隨後的“同夥”和“真相”措詞意味深長。
在警察面前,多麼有膽有識的人,多麼有權有錢的人,都對兩件事不敢馬虎:一是坦白交待的時機把握;二是看清對手並對自己的命運考量。
也許,正是倚仗着自己的智商,他纔敢得意地放言叫板,希望記者“公正”地見證現場搜查結果,以備向警方討“公道”,正是背靠自認爲萬無一失的職業和“關係”資源,他才能冷笑間看支隊長反覆驅刑警如役僕人,沒有想到,證據拿到,事與願違,“公道”似乎已無從談起。
但是,程貴陽從沒有懷疑過自己的水平和智商,也從沒有設想過會有警察承認他的犯罪能力,對支隊長的告誡,他按捺不住心中升起的失落和怒意問:“你認爲我死路一條,那麼絕對和自信!”
“你自己看,證據都在你腳下,這就是今天我們要找的東西!”
“你怎麼知道這些東西就一定是我的犯罪證據。”程貴陽用挑釁的神色打量着劉海洋說,再看柳雅緻和張鐵山及那些省廳專家,把屋裡的刑警看了一圈,“從現在起,你有權要求一位律師爲你辯護。”劉海洋對程貴陽交待說,“當然你也有權力什麼都不說,如果你……”
程貴陽似乎漸漸穩住了陣腳,臉上恢復了冷笑,“我不需要什麼辯護律師,領導,我自己可以把這些事講清楚,如果我推翻這一切,檢察院調查的結果也證明這個料理店跟我毫無關係,這些錢鬼才知道是什麼人埋的呢,你是不是覺得簡直是荒唐無稽!”
“程貴陽!”
支隊長聲音一沉,剋制住自己的脾氣,沒有發作,沒有在女記者面前失態,只是將氣憤轉化成碾死大半截中華香菸在菸灰缸裡。
“別裝蒜,跟我玩這套遊戲,你還顯嫩,很久以前我去看相問卜,得到的預測是我這個人今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惡人,所以,我選擇警察爲職業!”
“既然你不想在這裡說真相,也不想告訴我你的同夥和作案槍支在哪裡,那就沒必要再在這裡浪費時間,只需確認一點:你要求的記者親眼看到了警方的搜查結果,鉅額贓款是從你情婦的飯店地下挖出來的,非警方對你栽贓陷害,這沒有任何異議吧!”
“我明確告訴你,沒有你的配合,涉案錢款我們能找到,就同樣有能力找到作案槍支,我會給你一個公正的定性,涉案的任何脈絡及你的同夥,我也一定要弄個清楚!”
“我不懷疑,但一定不是從我嘴裡!”
程貴陽似笑非笑。
“你放心。”劉海洋繫好領子下兩顆警服鈕釦兒,也嘲諷地一笑。
他盯死他,在這樣的盯視下,前市委秘書的眼皮子突然不加節制地跳了起來,柳雅緻離他們很近,連兩個人太陽穴上跳動的青筋也看得清清楚楚。
程貴陽知道,碰上這樣的對手,幸運再也難象過去那樣降臨他的頭頂,這樣一想,萬念俱灰,這完全是一場噩夢,他馬上就要從夢中醒來。
時針將再次指向上午十點一刻,映現出他和他的“同夥”是如何到了那幢別墅裡,後來又都幹了些什麼。
“到底在哪!!”支隊長怒不可遏地呵斥着。
程貴陽顧不得被刑警緊緊抓牢的胳膊,在沒預兆的情況下猛地掙脫了羈絆俯衝而下。
還未落到茶几鐵架棱角上的瞬間,劉海洋凌空斜劈死死抓住他的頭髮,“嘶啦”一聲將程貴陽的脖子揪得仰起來,自己摔倒在地。
因用力過猛旁邊的木器被撞斷,劉海洋受傷的頭隨着強大的慣力向前一撞,臉部撞在折斷的花架木方上,隨即閃電般又猛彈而回,重重地坐在地上。
這一抓救了程貴陽一命,沒有讓他的自殺得逞,程貴陽呆呆站着,眼睜睜地聽憑自己的那些罪證擺在警察和記者面前。
沒有死亡,他就熬不過未來的審訊,對於他來說,死亡並不可怕,可是在劉海洋的手心之中反倒讓他難以忍受,還未回過神來,已經整個被幾雙大手架了起來,其餘的人很快扶起支隊長,查看他的傷情,劉海洋捂着左眼和左額狠狠地瞪了程貴陽一眼,一聲斷喝:
“看好他!”
突如其來的驚險一幕,嚇了柳雅緻一跳,頓時感到頭暈目眩,呆立片刻,注視着面前那張已經明顯帶有敵意的臉,也加深了對程貴陽的真實印象,覺得這個市委秘書!!重大犯罪嫌疑人確實不是簡單人物。
她同時明白,任他怎麼說也於事無補了,不知後面他還有什麼招法對付警方。
“看到了吧。”這時有人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是一下午也沒有跟她搭茬的張鐵山。
……
二百四十一萬元現金,黑得像一堆小山般的煤堆,這間韓國料理店裡藏匿着一個製造震驚全國大案的“證據”……
程貴陽似乎完全明白如果自己不自殺,無論怎樣“硬骨頭”遲早都將暴露自己的同案人,等待自己的仍是死路一條,同時將不可阻止地殃及家庭和親人。
然而,一顆沒有明天的靈魂,求死不成,程貴陽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一支手槍一支霰彈槍和子彈,在哪裡,這是警方的追問,不過,千萬不要輕視他,在以後的時間裡,辦案人員與程貴陽進行了艱苦卓絕的較量。
每一個回合的勝利,都需要付出艱辛的勞動,讀者將會在接下去的敘述中,看到一個非同一般的案件,非同一般的犯罪嫌疑人,也就有了一個非同一般意義的故事。
有人遞過來餐布紙,劉海洋擦乾淨頭上的血:
“想死,不到時候!”
搜查結果讓他的心裡有了底,他揮手製止了部下氣憤難平的幾雙大手朝程貴陽身上招呼,他最看不慣部下毆打嫌疑人,尤其是當着他的面。
當然,年輕時他也搞過刑訊逼供,不過是吃了禁閉後從此徹底改變了那種辦案思路,他告誡部下,有能耐你就制服嫌疑人的心,沒能耐,才動手打人,早晚把自己打成犯罪嫌疑人。
剛纔的一切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主要罪證已經到手,剩下的就是找槍,那是更重要的證據。
料理店內,包括劉海洋在內原以爲不會再有什麼新發現了,只是出於習慣和經驗,樓下挖掘的刑警想看看是否還有什麼疑點。
沒料到,繼續深挖煤底的過程中,兩米深的最底層又挖出一個用防水塑料袋包裹封存的鱷魚皮公事包。
劉海洋顧不得受傷的左眼和左額錐心般疼痛,打開檢查,奇怪的是,裡面除了一些摺疊a4打印紙,一本棕黑色真皮日記本外,別無一物。
日記本十六開大小,新穎時髦,可以上鎖。
“這是你的嗎!”
程貴陽遲疑一下點了點頭。
到這一步,他知道承認不承認都一樣,日記本也許會告訴警方一些東西,由於經常使用或保管不善,皮質邊緣已經有些磨損,單從日記本來看,絲毫沒有特別之處。
柳雅緻湊過去,所有人都感到困惑,但幾乎所有人都本能地意識到裡面肯定另有秘密。
果然,翻開第一頁,上面赫然寫着:
【程貴陽:我的犯罪日記】
九個字,字體工整蒼勁,劉海洋擡頭看了看程貴陽,他不相信這樣的“自白”真的會是面前這個魔頭所爲。
如果是,目的何在,如果不是,上面的那些字跡又如何解釋。
看到日記本被打開時,被控制的程貴陽竟哈哈大笑,當即表示“看吧,是我的!”
寥寥幾字,令這位經歷豐富,見識過各種犯罪嫌疑人的刑警支隊長和省廳同行不能不暗暗驚詫。
直到最後,程貴陽臉上仍掛着古怪的笑意,劉海洋往後翻了翻,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他發現這竟然是一本名符其實、駭人聽聞的“犯罪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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