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官印
羅本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火一下冒了出來,“我不在家幾天,就發生了這樣聳人聽聞的事,是不是政治謀殺,我問信息處是怎麼回事,他們說不知道,問特情大隊、治安支隊,他們回答我也是不知道,現在我問你們,仍然是不知道!”
“羅局長……”
“劉海洋。[?~]”羅本強一下又控制住自己,讓情緒慢慢冷靜。
稍後,他閃忽着疲乏的目光,痛聲地說,“我知道大家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但案子已經發生,真正的犯罪嫌疑人事前四處活動,八方點火,造謠中傷我父親,難道你們不知道嗎,偏偏我離開這個時候發生了這個事件,作爲刑警支隊長,難道你辦了這些年案子就一點也沒有懷疑任天輝麼!”
“我告訴你,如果不盡快查清此案,向各方面及社會輿論作出交待的話。”羅本強突然提高了聲音,冷冷地透着幾絲殺氣,“不說別人,我就不會放過他,你這個支隊長也幹到頭了,不要說對不起我父親和我全家,也對不起市委……”
“羅局長,你聽我說,我不是沒有懷疑任天輝,可他是人大代表,我們已經……”
羅本強厲聲截斷他的話,突然失控破口大罵:“馬了個逼地,你們他馬的誰今後都別跟我說什麼人大代表,人大代表怎麼着,!”
劉海洋這時候是最難堪的人物,他本來就長得黑,平時看不出臉色,但這時大家發現他臉騰地紅了,紅得奇怪,有些黑紫。
他想起現場保險櫃中總數相當於一千七八百萬元的數張大額存單,想起眼前這位領導的行爲方式和爲人,偵破這樣的案子他本來就憋氣,現在他下車伊始不問青紅皁白如此發飈,讓他要多不滿就有多不滿,要多窩囊就有多窩囊。
羅本強從工商局調到公安局時,劉海洋就是刑警大隊長,沒想到他後來居上,劉海洋提拔爲副支隊長時,羅本強卻一步到位成了支隊政委,劉海洋是二十多年生死警齡幹出來的,不提不行,他憑什麼。
後來劉海洋當了支隊長,羅本強就成了副局長,要不是自己都感到提得太快,需要平衡關係和輿論,現在的局長劉國權說不定都會被迫提前退休或走人,平時也就算了,誰讓社會就這樣,人家父親是市委書記呢,可案發至今,劉海洋拳打腳踢、全力以赴指揮着破案,尹洪光、劉國權基本指不上,偵查破案的大主意還得他拿,只是一些重要措施需要請示,行還是不行而已。
劉海洋不認爲自己劃定的重大犯罪嫌疑人名單有什麼不對,更不認爲自己的措施不力,已經成爲焦點的市委秘書程貴陽和趙吉林(趙小鬼兒)就是最好註解,同時,他也安排人開始對秘密保護起來的任天輝進行問話,他本來是想跟羅本強解釋一下,可羅本強根本不讓他講話,使他鬱悶而無奈。
羅本強的反常表現,尹洪光市長、市委其他常委和局長劉國權,還有剛剛看到那一幕的省廳專家組同志很擔心,很頭疼。
同時,羅書記被害現場保險櫃中發現的總數相當於一千七八百萬元的數張大額存單也讓他們非常難堪和爲難,還沒有靜下心來研究一下如何處理,按規定上報,悄悄返還給羅本強,似乎都不妥。
羅守道雖不在了,但餘威還在,市委領導們面對他兒子的過激行爲仍然感到左右爲難,尤其是他的父母、妹妹和家人屍骨未寒之時,怎麼處理他回來後的工作問題,情緒問題。
按說,突發這麼大的要案,作爲分管刑偵的副局長羅本強理所當然要參與和指揮破案,可那樣顯然不行,看他剛纔的氣勢,如果任天輝就在眼前說不定會怎樣,手槍都亮出來了,子彈也擺出來了,居然當着那麼多同志的面,誰也不敢保不出問題。
再說,憑羅本強有肆無恐的個性,即使現在任天輝被市委秘密保護起來了,可他們總有見面的一天,不讓他參加指揮破案是不行的,他根本不會答應。
那麼,有什麼辦法既讓他同意暫時不指揮辦案,又合情合理能說服他接受呢,這成爲市委領導們背後緊張研究的議題。
人大常委會關於調查任天輝的批覆第二天就下來了。
調查組隨即在保護他的一個秘密地點展開工作,根據市長尹洪光、副書記左福鼎和局長劉國權的指示,爲防止發生意外,警方對任天輝的保護性詢問嚴格控制,沒有讓羅本強知道,更沒敢讓他參加。
領導們以處理羅守道書記及其妻子、家人後事的名義,建議羅本強近幾日把心多放在這些事情上,同時市委專門派了一位副書記、公安局派了一位副局長和政治處主任陪着他,羅本強雖然不太情願,但這些後事的確需要他來處理,他弟弟已經緊急從美國舊金山旅遊地往回趕,最遲估計明天晚上就能回到濱江。
那時候,羅本強騰出手來,領導們還怎麼應付他呢。
愁人。
只能是到時見機行事了,總之在案子查清並足以讓羅本強信服不是任天輝所爲之前,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見面,事實上,任天輝作爲警方保護和傳訊的身份被帶到鄰縣那個培訓基地招待所時,他接受公安局的詢問已不是首次,早在一年前就曾有過一次,後來還曾被檢察院起訴到法院,罪名是涉嫌“虛報註冊資本罪”和“職務侵佔罪”,後因證據不足,被判無罪。
晚上,目前在家賦閒的任天輝,被請到劉海洋麪前。
培訓基地過去是市委黨校的,設施齊全,條件不錯,後來變成市委組織部的幹部培訓基地。
四周鬱鬱蔥蔥,行雲流水,是個思想理論研討的理想場所,對於這位人大代表的調查表明,任天輝當初爲華龍商廈工程項目引進資金5100萬元,代表貢端公司與啤酒廠、商貿市場簽訂協議:貢端公司同意付給啤酒廠和商貿市場提出的共計7810萬元,用於動遷補償和新廠區的開工建設,後來,任天輝又投入貢端公司1000多萬元,全部來自於銀行貸款。
但是,天津皇帝房地產並沒有實際投入資金,貢端公司董事會作出決定,重新選舉任天輝爲執行董事,工程並非一帆風順,沒多久,天津皇帝法人代表邰少剛攜貢端公司300萬元鉅款潛逃,任天輝立即向濱江市公安局報案,要求追回鉅款。
正是這次報案,羅本強與任天輝有了接觸。
任天輝清楚地記得,當初他這位人大代表到經偵支隊報案時,支隊領導非常重視,立即向主管副局長做了彙報,經過研究,經偵支隊派出專案組追蹤了七省十一市,最終將犯罪嫌疑人邰少剛從成都抓獲歸案,同時追回贓款230萬元。
出於對警方的感謝,任天輝給局裡送來錦旗和10萬元,羅本強指示,錦旗收下,錢款退回。
但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一年後卻發生了另外一件事,任天輝直接到法院把羅本強給告了,理由是羅本強執法犯法,依仗其合法職務敲詐貢端公司和他本人。
消息一出,全市譁然。
任天輝說,當時羅守道書記剛剛從國外考察回來不久,有一天,他突然接到濱江市公安局副局長羅本強主動打給他的電話,說有事找他,約在紅蘿蔔咖啡廳見面,此前,除了那次報案和上門感謝,任天輝與羅本強並無私交,見面後,羅本強對他說:“華龍商廈的項目挺好,你也確實是個能人,越幹越大,我弟弟從德國回來在家閒着也沒事幹,讓他給你當顧問吧,憑老爺子當政這些年來的面子和關係,在濱江沒有辦不成的事,你適當給倆錢就行!”
象羅守道書記一樣,羅本強和妹妹羅本娟在濱江市的知名度也很高,父子(女)三個!!可以說都是濱江地區的重量級人物,在濱江市公安局,他分管全市四區六縣二市(縣級)的刑警、治安、經偵、戶政、巡警支隊等,實權在握,他的妹妹羅本娟則是南關分局治劉大隊的教導員,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一些親屬在法院、檢察院工作。
都是閻家的天下。
作爲貢端公司董事長、人大代表的任天輝當然明白閻家父子在濱江的威望和份量,毫不懷疑如果市委書記兒子能給自己的公司做“顧問”意味着什麼,俗話說,虎死餘威在,何況虎還沒死。
然而,任天輝畢竟已經不是幾年前羅守道手下的那個科級幹部,作爲商人的任天輝也明白凡事有利有弊,也就是說伴君如伴虎,雖然在公司看起來董事長是“虎”,不過,如果真的請羅守道二兒子來“顧問”,誰是虎還一定,一旦有冒犯,後果難以預料,因此,從心裡說他覺得公安局副局長給自己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進退兩難。
“看你意思,你好象有點兒爲難,是不是,那就算了!”
羅本強不高興地站起來,他見不得聽不進話的人。
“哎別別別,羅局長,請坐,坐下,你誤會了,誤會誤會,羅書記是我的老領導,請你弟弟到我公司,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豈有不歡迎之理!”
世道就是這樣,許多時候,錢並非萬能,比如在權力面前低頭的往往是前者,除非錢發飈收購了權,擺在眼前的明知道是坑想繞卻繞不過去,事情來得突然,一杯咖啡還沒喝完,幾乎容不得他多想,羅本強是立等他回答。
任天輝雖說一時半會還想不出這裡有什麼道道兒,但直覺告訴他,羅本強主動把弟弟推薦給自己,非福即禍,任天輝答應他屈尊到貢端公司“幫忙”,主要是惹不起羅守道,也得罪不起眼前這個羅本強。
羅守道二兒子閻守東以“顧問”名義進入貢端公司不久,正如任天輝擔心的那樣,果然麻煩臨頭,一次午餐後在休息室內,他提出:“任哥啊,我給你當‘顧問’得有一個名分,這樣市委市政府對你的幫助會更大,這樣吧,讓我當個董事,只掛名不佔股份,你看如何!”
任天輝一驚,暗暗叫苦。
臉上笑着,打着酒嗝,卻不知說什麼好,再蠢笨的人也知道當了董事意味着什麼,一個腳下一踩天底亂顫的市委書記,一個公安局副局長,會甘心情願讓他兒子(弟弟)只掛空名無私奉獻麼,明擺着是一步步下套,父子上陣,可表面卻讓你拒絕不得,難怪在官場能混得如魚得水。
“老弟,不是我駁你面子,這樣不太好吧,你想想,羅書記和大哥在市裡有頭有臉,你來這當董事,一旦傳出去不好聽吧!”
“這是什麼話。”不料,閻守東突然嚴肅起來。
任天輝正欲解釋,被閻守東擺手截斷,說出的話便有些份量了,“我有德國護照,當過十幾年市委書記的兒子現在都給你當馬仔了,不是也沒吃了你嘛,你是不是把好心當成了驢肝肺,好賴不分哪,我在你這裡當差,沒有人不給你面子,掛個名,今後不管什麼部門誰還敢找你麻煩,這一步你怎麼就沒想,說句不客氣的話,就是傳出去,除了你也不會有別人!”
任天輝感到自己似乎被逼到了死角,只能強笑點頭。
不久,閻守東正式成爲貢端公司董事,隨之又成爲項目總指揮和財務總監,就在同一天,貢端公司決定更名爲“濱江萬隆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
但是,這一更名還沒來得及實施,閻守東又提出,借這次更名的機會,可以利用他的海外身份成立一箇中外合資企業,這樣可以享受很多優惠政策、節省很多稅錢,既然有了初一,就有十五,沒辦法,幾天後貢端公司向濱江市計劃委員會提交了《關於本公司更名的報告》,將貢端公司更名爲“萬隆房地產開發有限責任公司”,任天輝任董事長,閻守東爲副董事長。
新萬隆公司註冊資金是1600萬元人民幣,閻守東提出:任天輝佔1000萬元,他佔600萬元,任天輝當即反對:“咱們當初不是說好只是借你名義,不佔股份的麼,這樣就佔股份了。”閻守東說:“你呀,心眼兒太小,氣量也不大!!我能佔你的股份嗎,話是那麼說,可你要真是借我名義而沒我股份,還算什麼中外合資企業啊,這是辦手續需要!”
對於閻守東的說法,任天輝心裡明鏡似的。
但事已至此,只好默認。
萬隆公司股東名單上首次表明:任天輝出資1000萬元,佔69.5%;閻守東出資600萬元,佔31.5%,然而,本來是從貢端公司更名而來的萬隆公司正式註冊時卻變成了全新的公司,同時,閻守東的股金和股份也從600萬元的31.5%上升爲750萬元的43%,而任天輝的股份則從1000萬元的69.5%下降爲850萬元的57%。
任天輝說:“公司總經理丁洪武做了手腳!”
眼見得自己親手創辦的偌大一個公司,在短短一個月內即發生了這樣意想不到的變化,任天輝心裡感覺如梗在喉,非常不痛快,但事情的發展至此已經遠非他一個人所能掌控,再說面對這樣的局面,他認爲大數已經讓了,小數也就不必計較了,只求以此來換取日後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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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事情並沒有完結,濱江華龍商廈主體竣工,勢頭非常好,隆重的剪綵典禮後羅守道親自出面又提出,任天輝應該再出讓7%的股份,雙方股份各佔50%,到了這時,在濱江一向以精明活躍的企業家和政壇鬥士聞名的任天輝,感到自己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欺壓,他認爲,羅守道父子沒有投入一分錢,卻要佔50%股份,無論如何,自己也不能同意。
那天,任天輝、閻守東和濱江市人大一名官員正在辦公室開會,一夥不明身份的人突然闖入並毆打萬隆公司副總經理孫海朋,造成孫海朋當場昏死,無人敢靠前的局面,任天輝趕過去制止時打手們指着任天輝說:“如果不答應閻哥的意思,他就是你的下場!”
閻守東就在旁邊看着,面無表情。
何去何從,任天輝臉色煞白,感到孤立無援。
110警車來了又走了,報警或立案都成問題,即使立了案,指揮辦案的還是羅本強。
他突然覺得只有先避開鋒芒,再想辦法,然而剛走出辦公室,羅本強突然駕到,用兩輛警車堵住路,用槍指着任天輝罵道:“媽的,你要是讓我爸爸不高興,就不要在濱江混了!”
任天輝驚愕片刻,實在是惹不起他們,只能答應。
當天,萬隆公司就調整了註冊資本金,閻守東註冊資本金從750萬元調整爲800萬元,佔註冊資本金的50%;而任天輝的股份再次下降,從850萬元下降爲800萬元。
不出半年,由於爲任天輝開車的趙吉林(趙小鬼兒)在省人大代表會議期間散發舉報信,羅守道書記認定是這個人大代表任天輝背後指使,隨後事情越弄越大,任天輝的董事長職務也丟了,趙小鬼兒幾次三番受到打擊,引起北京新聞媒體的關注和連續報道,以致迅速發展成閻家父子與媒體對簿公堂最後敗訴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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