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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姜蘭花這次的表情有了鬆動,肖子鑫心裡有了信心,他見姜蘭花把手機收下放在了口袋裡,就說:“蘭花,剛纔在屋裡我沒好意說,我今天來看你,還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
姜蘭花說:“啥事啊!”
“孩子的事。”肖子鑫一提孩子心裡就有點兒彆扭,底氣不足,“不管你承不承認孩子跟我有關係,但說心裡話,這兩個孩子我都放心不下,咱長話短說,今天我來就是商量孩子唸書的事,我已經在縣城安排好了,把他們轉縣裡去念書,你看怎麼樣!”
一聽這話,姜蘭花剛剛還笑逐顏開的表情,慢慢收斂了,看看肖子鑫,不吭聲。
“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爲孩子以後着想!”
“我知道。”姜蘭花低聲道。
“至於吃住還有其他一些事,你放心,我安排,不用你們操一點心,還有,就是你和他,還有你老父親的事,我也都考慮過了,孩子上縣城讀書,你們也一起過去吧,我想辦法給你們安排個工作,也好照看孩子,老人也跟過去,不然的話你也不放心,我知道你恨他,可是又扔不掉他,他畢竟是生你養你的父親,老人當年糊塗,讓你吃了不少苦……你看這樣行嗎!”
“那……”姜蘭花有些遲疑不決,話從肖子鑫嘴裡說出來很輕鬆,但深知生活不易的姜蘭花知道這背後不知肖子鑫要付出多少辛苦,別的不說,就他們這一家人的吃住問題、工作問題還有孩子轉學問題,他以後就要跟着操不完的心。
自己這些年來,跟瞪眼狗辛辛苦苦掙點錢後來都打官司告狀花路費上了,現在過得挺緊巴,根本就不敢想這些事,肖子鑫雖然是市委秘書長,但有些事也得花錢,自己拿不出錢,讓他掏又不忍心。
“別的你不用管。”肖子鑫看出了她的心思,說:“這點能力我還有,你只要同意就行了!”
姜蘭花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她真的讓肖子鑫感動了,想了想,她說:“這些事我一個人也說了不算,還有他……而且也不能說走就走,我們還包的地,還有人蔘棚子呢!”
肖子鑫說:“我知道,只要你答應了就好辦,地和人蔘可以想辦法包給別人,你回去再跟他商量商量,如果行,哪天你再給我打電話,好吧!”
他是一心一意想幫姜蘭花辦這些事,姜蘭花又豈能不懂,當下心裡十分激動,又一時半刻說不出什麼來,就點點頭道:“嗯,那你等我信吧,要是能定下來,我告訴你!”
肖子鑫很高興,他沒想到今天這事辦得會如此順利,姜蘭花的態度讓他信心倍增。
“那我走了,你快回去吧,不然的話,他該懷疑了!”
“好,你走吧。”話沒說完,姜蘭花突然扭過頭去,哭了。
肖子鑫也覺得心裡忽悠一下,不好受,他知道她爲什麼哭,但這種情況下,有些事又不能細說,瞪眼狗就在屋裡坐着呢,時間長了,姜蘭花不回去,肯定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這樣一想,他硬了硬心,說:“蘭花,你別哭了,你哭我不好受,快回去吧,以後有機會我再跟你細說!”
姜蘭花懂他的意思,回過身來點點頭:“嗯,我懂,你快走吧!”
看着肖子鑫一步一步退着走了,然後猛地一轉身,大步流星朝山下走去,頓時心潮澎湃,往昔的事情一下子就涌到了眼前,她站在那裡看着肖子鑫掩沒在村叢後面,轉身就快步回屋了,一邊走一邊左一下右一下地把眼淚擦乾淨了。
……
就在肖子鑫去頭道崗村的那天下午,爲了儘快擺平于成龍被捅傷的事,市委市政fu裡有幾個人也沒閒着。
高書記的家裡,送走客人,濃眉闊面、表情嚴肅的市委書記高文泰回到書房,脫掉衣服,高桃身材和保養很好的皮膚,顯示出他受過高等教育和官場春風得意的身份,妻子呂春蘭走出臥室問客人走啦,他點點頭,讓她把棕色玻璃茶几上那個嶄新的小皮箱收起來。
高書記的書房很大,也十分豪華。
他微胖的身子陷在寬大的單人真皮沙發裡,雙眼虛眯,手指間夾着的是95至尊香菸,95至尊,在太極不僅是一種高級香菸牌子,同時也是特殊身價和地位的象徵,重要部門的重要人物,只要抽菸一般都是這種牌子。
厚厚的新加坡天鵝絨窗簾將書房與外界隔成兩種天地,頭頂天花板上乳白色珠花吊燈閃着柔和的光,整面牆書架裡擺放着世界名著、中國名著和政治理論書籍,光潔如鏡的打蠟地板上鋪着匈牙利名貴地毯,兩旁十幾盆高低錯落的鮮花散發着撲鼻芬芳,牆角一人多高的落地大鐘已經指向14點25分,他有中午小睡的習慣,今天卻毫無睡意,思緒萬千。
剛纔走的客人他不去多想。
那個人自有目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市委組織部長於成龍被意外捅傷事件如今處理起來箭在弦上,勢在必行,沒有極特殊或意外變故,只要自己不離開這個位置,嚴肅處理政法委劉昌盛書記的外甥這步險棋便利大於弊,至少,眼前不會有任何問題。
換句話說,他外甥犯到那兒了,他也說不出別的,以前,每次昌盛書記這個外甥一犯事,來找他,礙於關係,沒少保他,而這次不同,如果繼續保那個狂妄的小子比他已經乾的這件事本身更可怕也更危險,其已經構成的威脅和潛伏的兇險讓他預感到某種不祥。
與其讓這個邪惡的年青人有一天以邪惡的名義見誰捅誰,不如藉助公檢法之手這次就讓他永遠閉嘴更有利,他剛纔之所以當着客人沒有明確表態,關鍵是要這樣乾的不是他本人,而是全縣的輿論,出問題被雙規總不會是自己,錢雖收下了,但他既沒有當面表示同意,又非自己授意,他只是打個招呼而已,死無憑證,不足多慮。
同時,他也考慮到如今自己即將上調到省委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慢慢看看情況再說吧。
恰在這時,電話響了。
肖子鑫打來的。
他看了看號碼,接聽:“怎麼,小肖,回家了啊!”
“是啊高書記,呵呵,正往回走呢,打個電話問問,沒啥事吧!”
“沒事。”他裝作猛然想起什麼,又道:“哦,昌盛找沒找你啊!”
“找了,昨天他去我辦公室,爲他外甥那事……”
“哦,你怎麼說!”
“我……”電話那頭頓了一下,說:“他對公安局很不滿,我不同意他這個意見!”
“哦,他可能還得找你……”高書記說了半截話,馬上轉移了話題道:“怎麼,家裡弟妹都挺好吧!”
“呵呵,女人就是麻煩,挺好的,就是埋怨我總是不顧家,不過也沒事!”
“嗯,早點把家搬過來就好了!”
“是的,那高書記要沒啥事,我就掛了!”
“好!”
此刻,高書記腦海中的興奮點在另外一些事情上。
正像老百姓說的那樣,如今有錢也送不到人家手裡,能送進錢去的人才是真正有關係,真正有能耐的人,尤其是能把錢直接送到一個市委書記手上的人,在當地的能量與身份可想而知。
想想也確實如此,一個堂堂的市委書記,能有人一次次把一筆筆老百姓幹一輩子大概也掙不來的錢直接送到家裡來,竟神不知鬼不覺,天衣無縫,恐怕需要的就不僅僅是權力和膽量了。
八年前,高書記剛剛當上縣委副書記的時候,已經感到很自豪,很知足,這一職位本身就證明他的背景非同一般,從一個瀕臨倒閉的小企業一躍而調到縣委給書記開車,後來又做秘書工作開始,這種身價和職業的變化徹底消除了他一直積鬱在心底的憂慮。
這一點,說起來跟肖子鑫頗有相同之處,只不過肖子鑫是科班出身,當代大學生,而他過去只是一個普通小廠工人,但愛好文學藝術,文字水平也越來越高,所以纔會受到當時領導的重視而一躍進入了幹部序列,這一點或許也是他後來器重並一直不忘提拔肖子鑫的深層次原因吧。
說白了,從此之後只要國家存在,縣委書記就存在,他日後不管到什麼時候也就有飯吃,有衣穿,老了也有人管,不必再爲這些事擔心發愁,因爲他不僅僅已經是“公家人”,還是管人的人。
那時,他根本沒敢想除了吃穿之外任何一點非份的事,更沒敢想還會有今天,而一個地地道道農民的兒子,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確實多虧了他有一個好姑夫,別人提升晉級至少也要幹上幾年十幾年,還需要付出常人所很難付出的心智甚至鮮血,一步一個臺階,辦公室科員、副科長、科長、副主任,主任什麼的,他則一步到位。
他正是跟着原先的縣委書記一起到了市政fu,然後升遷到辦公室主任這一職務的,隨後又爭取到下派到懸圃縣當縣長,從此以後自然是一發而不可收,後來王國清書記被肖子鑫的舉報挑下馬,直接提前當上了懸圃縣的真正老大。
然後不久又提拔到銀山市委當書記,主管一切,職務與級別上也提高了半格。
直到長角市長一走,他迅速回到市裡,成爲新一任的長角市長,市委原書記一走,他立刻從市長搖身一變成爲市委書記。
多麼一帆風順的仕途,然而也只有他自己心裡最清楚,其中的酸甜苦辣與不易之論。
這樣的人,其實是個有故事的人,只是他原先愛好文學,後來在官場上泡久了,對於文學之類反而越來越淡漠了,沒用的,屁扯扯的所謂文學。
在天朝,文學是神馬東西呢。
當高書記第一次坐在副書記的位置上,寬大鋥亮的老闆臺取代了轎車裡面狹小的空間時,他今後的方向早已在心中確定,再非吃穿那些低層次的考慮了,他明白,象他這種沒有多少文化但有背景的人,只有鍍金,屁股底下這把交椅纔可能坐得更穩,也才能“更上一層樓”。
三年前,高書記內心的宏圖得以付諸實施,帶職進入省委黨校學習,緊接着又被選拔進入中央黨校青年幹部進修班學習,從而從另一個層次在組織上保證了他未來的官場會更加順暢。
知識的拓展與眼界的開闊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大長進,但喚醒並誘發了一種可怕的惡性膨脹,這一點,恐怕不僅僅是高文泰書記,任何一個人都會如此的吧。
體制,決定了這一切,這樣一些奇特的“人”。
事實上,他已經算是好的了,至少還爲了老不信們做了許多有益的事情,同時,即使是收錢,也跟肖子鑫差不多,說起來,肖子鑫還是耳濡目染跟他學會的呢!!就是一般人的錢再好,再多,只要有一條:不可靠,或者不是絕對可靠的人介紹來的,再或者此人背景不清,容易壞事,那麼,他們就能夠讓自己絕不收下這錢,不管它是幾十萬,還是幾百萬。
這也的確保證了他一直以來除了工作的一些失誤,經濟和女人問題上,沒有任何被舉報的後顧之憂。
畢業後,學歷已經從原先的高中一下子躍升爲“研究生”,呵呵,神奇的國度,不過此“研究生”非彼“研究生”,他自己有時候都感到好笑……
一回到市裡高書記就開始物色、培植自己的親信,他認爲,從上到下,方方面面,不建立起一個爲已所用的“關係網”,就難以實現自己更加遠大的目標。
當懸圃縣的縣委書記時,高文泰其實已變成他躊躇滿志的希望和自己向更高層次跨越的基石,他的心情也遠非當初剛剛爲書記開車時的滿足可比。
不可否認,肖子鑫的官場仕途與他有絕對的重大關係,反過來,肖子鑫的那支聰明能幹的筆桿子也的確在許許多多方面,不斷地幫助他跨越官場上的一個又一個障礙。
自從畢業回來以後,高書記越來越不滿足,不如意,事事處處要把自己擺在一個奢侈的位置上,什麼也要同那些主要領導比、跟大款比,什麼也要壓人一頭,當時他的位置是“最後一位副書記”,但事實上卻不盡人意。
爲了儘快達到這一目的,他知道光憑自己眼下這個“副”字是很難實現的,必須上邊既有人替他說話,左右又有一幫“鐵哥們”捧場幫忙才行,前者自不必說,後者則需要自己儘快網羅。
他相中的第一個“人選”,就是劉昌盛。
劉昌盛,六十年代後期出生的南下老幹部家庭子女,畢業於早年的省銀行專科學校,敢想敢幹,與他的相貌很相稱,他心機很多,精明能幹,不僅工作能力強,更吸引高書記的是他“人緣”頗佳,身邊有一幫“小兄弟”。
依仗工作成績突出,書記賞識,近幾年來昌盛越來越爲所欲爲,有肆無恐,經常帶着財政局長黃北京等一幫“小兄弟”出入各種消費娛樂場所,混跡於酒吧、歌舞廳甚至“洗頭房”等等,與當地老闆、外來富商、冒險者、走私分子、獵豔者之流及各種“黑道”人物都有交往,真正打成了一片,消費之大,手頭之闊綽,令人咂舌。
有些費用竟直接從辦公的特殊經費中支出,爲了拉攏昌盛書記,讓他成爲“自己人”,當時主管政法的高書記對他的所作所爲不聞不問,甚至有意放縱。
後來,高書記當上了一把手老大,政法委書記才交給昌盛書記。
各種各樣的條子到了他那裡,一路綠燈。
各種尖銳批評和反映,到了他那裡就煙消雲散。
更何況高書記是市委常委,昌盛書記也是常委,二人舉重若輕。
投桃報李,昌盛書記自然而然就成了高書記的人。
昌盛書記認爲,高書記是個開明有魂力的領導,如今這年頭跟他這樣的老大打交道,只有好處,沒孬處,一句話,在長角市範圍內,沒有“高書記”不能幹的事,也沒有“高書記”怕的人,同樣的,在他之下,也就沒有他昌盛書記不能幹的事情,更沒有他害怕的人了。
跟着他幹,不吃虧,他確實需要高文泰書記這棵“大樹”,作爲自己的同盟和靠山,當然,他更知道,高書記決不會白白庇護自己,他也需要自己的維護和支持,兩廂心照不宣,各取所需,天經地義。
終於,高書記如願以償。
已經淬很久了,說是高書記很快就要調到省委去了,由於昌盛書記等人的共同“努力”,加上有人提攜,在原市委書記調走,市委新一屆領導班子組成的時候,志得意滿的高文泰登上了市委書記寶座。
昌盛書記雖然還是昌盛書記,沒升也沒降,但意義已經完全不同。
市委書記的權勢與好處,可謂一言難盡,到了這個位置,不論黨和政fu都已經把事關當地經濟發展、社會治安、大局穩定、人民羣衆生命財產安全以及邊境治安等權力交給了他,說白了,他就是這一塊土地上的真正“老大”了。
他可以是一身正氣、兩袖清風、爲民作主的“高青天”,也可以是胡作非爲、貪得無厭、坑國害民的“高霸天”。
好在,高書記始終是個頭腦比較清醒的人,有大智慧,也有大政治,他處於好乾部之列。
剛剛送走的“客人”,其實就是昌盛書記。
這位“老朋友”上門送錢,爲的就是想方設法把外甥罪行摘乾淨,至少大事化小。
要求不高:五十萬元人民幣換個緩刑,事情逼到這了,對方又是市委組織部長於成龍,無論怎麼講,不判刑肯定是不行了,如果說換個人,不用說普通屁民,一個老百姓,即使是幹部,他昌盛書記也不必這樣跑前跑後,人前背後過來驚動高書記了。
他的權力就完全可以擺平任何一個人……
昌盛書記說,他外甥這事自己實在是沒有想到,將於成龍意外傷害得這樣厲害,自己這個舅舅也有責任,他已經三次親自出馬上門去道歉,給錢人家不要,現在,他這個唯一的親外甥就在他手下的看守所裡關着,想想,心裡也實在不是個滋味。
昌盛書記說,他大姐天天上他家去哭哭啼啼……只能在判刑上,想法放他一馬吧。
高書記盯視着這位不速之客,自己多年的好友冷冷地說:“我放他一馬,他能放于成龍一馬嗎!”
昌盛書記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就拿出那個裝有五十萬元錢的小皮箱,放在他們中間的茶几上,說:“別見怪,高書記,別的,我就不談了,咱們的關係這麼多年了,本來我是想到辦公室找你的,但白天找你的人太多,辦公室裡亂哄哄的,說啥話辦啥事也不方便,所以我還是週日來家裡方便些……”
“我也不多打擾你了,這點小意思,你不要有什麼別的想法,如今這也算不了什麼……”
高書記當時一拍茶几站起身,忽然厲聲道:“老劉,你這是幹什麼,拿走拿走,快拿走,‘三講’還沒完呢,你害我呀!”
昌盛書記似乎胸有成竹,起身拉高文泰書記坐下,笑道:“高書記,事情辦與不辦,都不要緊,你我總還是多年的同事、朋友吧,你信不過錢,難道還信不過我這個朋友嗎,高書記,有些話再說就顯得外了,這是我大姐那個公司的資金,名正言順,你一定不要多想……”
“主要是大姐的公司剛剛起步,需要週轉的流動資金很大,這點錢實在是不好意思,不足以抵消我外甥的罪過,不過呢,大姐一定要我送,我不送怎麼行,只要情況允許,我和大姐都不會忘記高書記幫了我們這個大忙!”
“有一點請你千萬放心,你不需要出面,事情我能運作到什麼程度算什麼程度,包括于成龍家屬那邊,我都需要慢慢打點,我大姐的公司絕對屬於私營性質,因此不管到什麼時候也絕對沒人查,就是有人查,也絕對查不到高書記你這兒來……”
高文泰想想,就不說話了,但也沒最後表態,臨走時,昌盛書記同樣什麼話也沒有留下。
此刻,高書記仍毫無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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