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局長,差不多都是肖子鑫在下面兩個縣城工作期間結交或認識的人,喝酒可是個個好傢伙,來者不拒!
尤其是黃北京。
肖子鑫哈哈大笑,不過他心裡明白,局長和局長又有不同,有的出手不凡,局裡有錢,有事沒事經常在賓館、酒店吆五喝六,極盡瀟灑之能事。有的則不行,雖說名堂上也是個局長,卻是花一角也得跟着縣長屁股後面要一角,不給就扎脖,有時候車都沒錢加油跑不了。
只一小事就足以說明這一點:這幾個在隔壁喝酒的局長中,原先在懸圃縣當財政局長的黃北京,如今在肖子鑫手下,成了市政府的新任財政局長,算是這些局長中的駱駝,財大氣粗,本身就是市裡的財神爺,他要到哪個超市、酒店、賓館大堂拿好煙好酒,從來都是成件要,本市那些專門經營高檔商品的老闆沒一個不認識他。
要從這方面講,比縣長肖子鑫還牛逼,還張狂,人家也求之不得他上門,他一上門,少說數萬,多則數十萬就把把握握賺到手了。
不服,行麼?
而肖子鑫只是權力比他大,不管錢,又從來不張狂,自然而然沒他這般這般,他還不欠賬,半年一結,什麼時候去沒有打賴的時候,一把結清,所以人人愛之。
不過要說這黃北京,在座的這些人裡肖子鑫是最瞭解他的老底兒的一個人了。早在他在懸圃縣政府辦當綜合科長時,那時縣委書記還是王國清,高文泰是縣長,當時不知什麼原因這小子得罪了王書記,王就想拿下他這個小小的財神爺。
這事,背後肖子鑫聽高縣長說過多次,然而,最終可能是由於高文泰的堅持,他纔沒被王國清一擼到底。也是巧合了,尤其當時高縣長已經跟王國清因爲種種原因鬧翻了臉,矛盾也公開化了,是肖子鑫的舉報信,最終迅速幫助高縣長扭轉乾坤。
當然了,得到好處的還有眼前這個大胖子,否則,以王國清書記整人不留餘地的狠毒,要是他不被肖子鑫和高縣長整落馬,這個黃北京如今別說當市政府大名鼎鼎的財政局長,恐怕早讓王國清不知道給整哪八國去了。死了都不一定!
所以然,他心目中,這個肖子鑫的筆頭子太他馬的厲害了……
一支筆,不僅僅是領導的筆桿子,出成績、政績的金手指頭!
關鍵時刻,它更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啊?
那之後,雖然肖子鑫調到公安局當政委、大局長去了,但是黃北京聽說後不僅感謝高縣長,心裡也更加佩服肖子鑫了。
而有的局長就不行了,看着大小也是個局長,也管着一攤子事,但窮得尿血。
比如說二類局的姜局長姜本君……
姜局長也想抽好煙,喝好酒,他馬的,是人,哪有不想着這些事的,尤其是給d當官,然而他到哪也拿不出貨來,人家也不說沒有,有,但是實在太抱歉了姜局長,貨就這些,誰誰誰剛剛來電話已經全包下了,馬上派人開車來取,然後再打着呵呵抱歉一聲,咱已經答應人家了,惹不起啊,您可千萬別怪我狗眼看人低呀!
呵呵,得,這話一說,他姜局長還說啥?
那張臉還往哪兒擱啊?
人家黃局長長年累月一年差不多365天長在賓館,吃喝玩樂在賓館,睡在酒店,大眼皮從來眨都不眨,那叫一個尿性!用老百姓的話說,就象他家印錢似的,姜局長呢,偶爾市裡省裡來了人才能硬着頭皮盡一下地主之誼,還要提前半年打報告給市政府批錢,陪着拉拉肚子裡的饞蟲。
人家要是一年不來檢查他的工作,他可能就得一年眼巴巴地瞅着黃局長花天酒地,上門去主動稱兄道弟,跟着混混。
來的這幾個人中,就有黃局長和姜局長。他們今天湊到一起,還是黃局長做東,喝到一半聽說肖子鑫肖秘書長也在隔壁吃飯,黃局長就趕緊起身帶頭大刺刺地衝過來了:“哎呀呀肖秘書長!失敬失敬!真的是剛剛聽說,來來來,我代表兄弟幾個先敬你一個,然後呢,兄弟們隨便,挨着輪,酒桌不分大小王!”
這陣勢,肖子鑫也只好起身,黃北京一眼看見肖秘書長的飯桌上根本沒有酒,雖然他剛剛放下了一瓶茅臺,可腦袋瓜子還是一扭,回頭扎扎呼呼地叫服務員:“服務員!怎麼不上酒呢?你們眼裡也太沒領導了吧?啊?!整的這麼清淡,象什麼樣子?叫你們孫經理來!趕緊上酒!”
肖子鑫制止了他,解釋說一會兒還有個小會,是自己不喝的,不怪人家。
但是,面對這個場面,這酒是肯定要喝了。
不喝,說不過去,也容易傷了興沖沖跑到自己面前來的這幾個局長。這種情況下,最是考驗一個市級領導的領導藝術和處理個人關係的試金石。太裝了,不行,不裝,只聽這些人隨便吆喝也不行。聰明的辦法就是以靜制動,讓各自特有的身份使酒精刺激下的人慢慢冷靜下來,回到清醒時的工作關係和狀態上來。
但又不能太冷,太冷了則讓人不服,得罪了一大批便得不償失了。
尤其是面對象黃局長這樣驕橫慣了的傢伙。
換句話說,他一方面是真的心裡一直在感謝面前的這個肖子鑫呢,而另一方面還是欺負肖子鑫根基未穩,不然的話,換了高書記,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無論他喝沒喝酒,喝了多麼酒!
白天高書記、黃市長跟肖子鑫說下週三要研究一下政府所屬部門領導,幾個重要一類局長的事,當時肖子鑫雖然猜測可能高書記要動幾個人,不過,肯定不會有黃北京,這些年來,他往高書記家跑的次數,絕對不是肖子鑫知道的那樣只要幾倍,而是人們不知道的幾十倍,上百倍啊……
但是,他在高書記那裡的份量,遠遠沒有幾乎很少給高書記送禮、送物或送錢的肖子鑫那麼重要。這個,誰心裡都明白,肖子鑫更清楚,這就是筆桿子的不同了!
心裡還有些糊塗,眼下一邊應付他一邊就想起了白天的事,心裡好笑,嘴上卻不露,讓小女服務員拿來啤酒滿上後,開口道:“來來來!既然如此,趕上了,不喝也得表示一下,不喝對不起兄弟們這麼熱情,不過一會兒我真有個會,這麼地,你們喝你們的白的,我和小王整啤的,表示一下!”
熱熱鬧鬧,熱氣騰騰,一圈輪下來,大約十幾二十分鐘也就過去了。
都挺高興,也盡興,皆大歡喜!
……
肖子鑫在賓館吃完飯,小王開車把他送回辦公室,順嘴咕嘟了一句“黃北京真他媽不是東西”,然後扶肖子鑫上樓,就回家了。
其實,肖子鑫喝那點啤酒根本沒事兒,他雖然喝酒不行,生來就過敏,無論什麼場合下,他也不會象其他人一樣放量喝,但每次都能恰到好處地圓滿過去,因此他的頭腦永遠是清醒的,不會讓酒精燒得犯糊塗。
但他臉一紅,小王不放心,他也就任小王扶着上了樓,辦公桌上,放着秘書小林寫的會議講話稿。小王蹬蹬蹬下樓走了之後,肖子鑫坐在老闆轉椅子上,仰頭使勁擼一把臉,晃晃頭,“撲”吐了一口酒氣,頓時感覺好多了。
肖子鑫給自己的水杯添上水,坐下看起材料來。
他本人也是個當過秘書的人,這些年來當官儘管很少再自己寫東西了,但對於整材料,不外行,何況十多年來大大小小的會議都是由秘書捉刀代筆,然後由他照本宣科,那些官場的套話早已爛熟於胸,尤其是長期受到高書記的影響和薰陶,因此對文字格外重視和挑剔。
也許是他在老縣當過幾年副縣長和常務副縣長的原因,對搞文字材料的綜合科人員素質非常重視,有能力的領導,背後必須要有至少一至兩個有水平的秘書才行,纔會如虎添翼。
否則,講話稿寫得水襠尿褲,千篇一律,不能很好地領會吃透領導的新思路和新精神,更不能準確無誤地表達出來,不僅不能讓領導在講話時常常有驚人的超常發揮,還會影響領導的正確思路,甚至更糟糕的一些負面影響。
看了一會兒,肖子鑫朝後一仰,望着窗外燈火輝煌的世紀廣場發呆……
秘書小林這講話稿寫的,一個字:水!
儘管看上去他似乎很用心地寫了好幾天,然而此時此刻放在肖子鑫的面前,讓他無端地感到生氣。綜合處的其他幾個秘書,還不如小林,也不知道這些人都是怎麼進的市委辦,吃上這碗飯的。越是看着這些文字,他心裡想找個象樣的好秘書的想法越是急迫起來……
對於剛纔財政局長黃北京的囂張表現,心裡一想起來就不舒服。儘管對方也極力想表現得低微、得體一些,而且張口閉口必是感謝他,怎奈他自己可能根本感覺不到自己有多麼張狂,畢竟如今的肖子鑫不再是當年那個年青沒有多少權力的綜合科長,而是市委秘書長了。
大概是這小子在懸圃縣那個小小的縣城裡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得太久而毫無知覺了。
但是,生氣歸生氣,表面上又不能露出來,市裡的人際關係和工作,說簡單,也簡單,都是大同小異的盤子,只是叫法不同,打法不同而已,這一點,主要是依書記的不同而不同。
說複雜也真是複雜,不說別的,尤其是關係網這一塊,高書記在這裡經營二十多年,可謂根深蒂固,堅若磐石,手下自有一整套人馬。一個山城本也沒有多大,機關幹部又關係套關係,親友套親友,有的人,工作不利,或者水平不行,口碑更是不用提,政府主要領導想動動哪一個,有時候根本動不了人家,有高書記在那擺着。
黃北京就是一例,肖子鑫的感覺就遠比市裡還複雜,水還深,秘書小林又是一個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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