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主任一看肖子鑫進來,忙起身對那人說:“小宋,肖主任回來了。”
“呵呵!”……
那兩個人一聽這話急忙回頭,起身……
一般不相干的人來找肖子鑫,如果肖子鑫在,那是沒啥說的,見與不見,肖子鑫自會決定,但是如果他不在,縣委辦主任張朝民、副主任安玉和就成了一個決定見與不見的窗口。
呵呵,因爲凡是想見肖子鑫但又沒有他手機號碼的人,不用說,都是泛泛的不認識他本人的陌生人,大多又都是平頭百姓無疑,找他又大部分是有要緊事,死『逼』無奈,決定來找他的頭天晚上不知道尋思了多少事……
老不信們見官難,不知此前想象了多少能否見到他再說清自己事的冤大頭,沒大事,誰天天找縣委辦副主任幹什麼呢,是不是?
這些人,當然一般安主任能擋就給擋了。
肖子鑫到懸圃縣委當副主任之後,尤其是一到縣委辦就被高書記派去跟公安局長孫偉協調配合,參與指揮處理仿古一條街月亮樓大火事件之後,幹得風生水起,名聲大振,等於手上一下子就平空增加了一項生殺大權一樣。
想想吧,蘇軍——原工商局經濟執法大隊長蘇軍那麼厲害、在懸圃縣幾乎無人敢惹的人都讓肖子鑫和孫偉給收拾了,還有什麼人他不敢動呢???就那麼個小縣城,人傳十,十傳百,工作沒少幹,查處了許多大案要案……
特別是抓捕了蘇軍之後,名聲大好,又沒有架子,所以一夜之間老不信們跑到縣委辦來找他訴說冤屈的幾乎把縣委三樓擠暴了……
呵呵!
肖子鑫忙得很,也不能說誰來都接待,來一個找他的就趕緊見見,那樣的話,他這個縣委辦副主任也不用幹了,更何況他如今在公安局那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回到了縣委辦工作。就是他有這個心,然而正事(^-^),呵呵,就是官員和上邊常掛在口頭的所謂“大事”也沒時間辦了……
既沒有時間開會,也沒時間研究政策(別忘了,他還兼任政策研究室主任呢),更沒有時間下去查看,加大力度。
反正等等吧。
說上面這些廢話,就是想說明,肖子鑫人是好人,官也是好官無疑,但是他下面的秘書科、綜合科等等,出於替他工作考慮,許多時候來找肖主任的普遍人,陌生人,無權無勢的人,大都被下屬們給擋住了,很簡單,只說不知道,不清楚肖主任上哪了,就完了。
人家敲肖主任門敲不開,聽聽裡面又直沒動靜,在門口轉圈轉一會兒也就自己泄氣了,不打退堂鼓,有關人員和保安(呵呵,別見怪,當時縣『政府』大樓便有保安了)也會問你找誰啊,然後說肖主任不在,你別在這轉轉了,走吧走吧!
不走也得走了。
權力嘛,這也許就是權力的一種。
所以,從司機小王小跑着上樓在醫院找到他,在車上肖子鑫又打電話問安主任開始,事實上肖子鑫已經知道這個人不一般了,不然的話,辦公室副主任安玉和絕對不會打他電話佔線的情況下趕緊給司機小王打電話,肖子鑫也不必匆匆忙忙趕回縣委大樓了。
眼下,安主任一邊熱情介紹說來者是誰,一邊又把來找肖子鑫的人介紹給肖主任。
“啊,歡迎,歡迎,小宋,這你愛人吧??”
“快坐,快坐吧!”
“是的,這我愛人,魏玲。小魏,這就是我常跟你說的肖子鑫,現在人家是縣委辦主任了,嘿嘿!”
“副主任,副主任。”肖子鑫微笑着輕輕糾正……
“來來來,坐坐坐!”又出去喊來秘書科長給他們二人沏茶……
大家相對而坐,相互笑笑,看上一眼,又是笑。
呵呵,來人其實肖子鑫認識,只是時間相隔太久,又是一面之緣,冷丁一見之下,還真是顯得有點兒生疏了……
兩個人曾經有過一面之緣——也就是肖子鑫跟此人曾經在《當代》雜誌社一起開過黃山筆會。當時他們相談甚歡,相互留下了通訊地址,後來一直沒有斷了聯繫,此人叫宋庭,長得雖然一般,但跟肖子鑫一樣才華橫溢!
跟他一起來的女人叫魏玲,是他愛人,二人剛剛結婚沒多久,此次前來懸圃縣,也是宋庭先接到肖子鑫的電話,然後他妻子極力慫恿才促成此行的。
原來,前段時間由於肖子鑫調到縣委辦之後基本就沒在縣委辦這邊幹一天工作,整天忙於公安局那邊的諸多事情,高書記一時半會覺得挺舍手,有時候開會或其他重要一點的許多文字工作沒人幹,當然了,即使是有綜合科那些秘書,還有張主任,然而不知怎麼回事,高書記心裡仍然還是覺得如果肖子鑫在身邊,那些文字會更好……
所以,一次肖子鑫回去,高書記跟他談了,說了自己的想法,肖子鑫呵呵笑逐顏開。
“高書記,我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嘿嘿,你誇我,我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真的,肖啊,你在,我倒也沒覺得什麼。可是這些日子你不在,張主任很忙,我也舍手啊!你在公安那邊的工作,正在緊急關頭我又不能讓你停下來,可縣委辦這邊許多事情又需要有人來做,哈哈,沒辦法,沒辦法……”
“恩,那我抓緊抓好,等跟孫偉一旦把公安局那邊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我就抓緊回來!”
“好,目前看也只能暫時這樣。”,
不過,想了下,高書記忽然又問了句:“哎,肖啊,你寫作的朋友裡面,還有沒有你『摸』底,思想素質、政治理論和文字水平都跟你差不多的人了?”
高書記這一問,肖子鑫還真沒想到,一愣,隨後他微笑道:“當然有哈!”
“誰呀?”
“恩,這個,我還真得好好想想,不過,肯定有哈……”肖子鑫心裡一下子就想到了這個宋庭,但當時聽說他到魯藝文學講習班進修去了,不知是否結業,也不知他是否願意到大山裡來……
肖子鑫想了想就說:“這個人是我一個朋友吧,姓宋,人精明強幹,才華出衆,思想素質沒得說,不說比我強,但不在我之下,他之前在全國大雜誌發表了很多中短篇小說,還有長篇。”
“哦?好啊!這人是做什麼工作的?”
“目前好象還沒工作,以前在一家大企業搞設計,後來聽說辭職了在家專職寫作……呵呵!”
“哦,這樣啊!”高書記若有所思,“那好,那你有時間先跟這人聯繫一下,看他願不願意到咱們這來……”
“高書記,你的意思?”
“恩,如果可能,他要是願意來的話,可以考慮下。”
“好,”肖子鑫點頭,心裡卻忽然一下子想起了之前在市委黨校學習時認識的潘鵬程,潘主任,呵呵!不過也只是想起了這個人而已,而且想起了他的著名理論“要抓實權”的話,至於當時爲什麼會忽然想起這個人,肖子鑫還沒有往深裡想。
他便點頭,說:“好,高書記,找時間我給他打個電話,問問他……”
高書記說:“恩,能行的話,最好了,至於他先前有沒有工作不是問題,只要他願意來就行。”
之後,肖子鑫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又把這個宋庭的那些文學作品手頭能找到的都找到,隨後就給高書記送過去了,請他過目。
“看看,高書記,這就他寫的……”
意思當然很明顯,肖子鑫也有讓高書記親自看看此人文字功夫,把關的意思。
呵呵,不然的話,萬一自己當面把這個宋庭說得太好,到時人如果真的來了高書記不滿意,不僅對於宋庭不好,即使是高書記心裡對他肖子鑫個人可能也會有想法。所以,人未聯繫之前,肖子鑫先把他的作品送到高書記案頭,行與不行,高書記看了之後再決定不晚……
另外一條,肖子鑫也擔心萬一自己答應說行,到時跟宋庭電話一聯繫,人家不來,不也是難辦麼??
呵呵!
果然不出所料,高書記本身就是個文學愛好者,年輕沒當官時也曾經做過作家夢,即使是後來當了官,無論是在市『政府』當秘書還是後來當上副秘書長,還是現在當了縣委書記,心裡都高看文人一眼,而且對於文學作品一直十分喜歡和敬畏……
他一看肖子鑫給他送過去的那些宋庭的作品,不用看內容,只看一眼那些堂而皇之的《十月》、《當代》便知其分量了……
何況,打開那些大雜誌一看,好傢伙!
不僅這個叫宋庭的人能在那麼多重要的全國『性』大雜誌上發表中短篇小說,而且發在頭題的就有好幾篇……
前文說過,高書記是個愛才的人,眼睛不由一亮哈!
恩,恩,恩……
別說他手下早已有了一個肖子鑫這種大筆桿子,即使是再有個十個八個他也不會嫌多。換句話說,一般會當官的人,總是會將一些才華橫溢的人才想方設法弄到自己身邊來,這官也就好當了。往上走,他們是助推器,發達時,他們又是心腹之人。
更何況,沒事時,他們是筆桿子,有事時,他們則是刀槍炮……
另外,官場仕途,總會有一些政績,他們纔是這些政績的真正宣傳隊!
他把那些東西大致看了幾眼,心裡便有了數,馬上打電話叫肖子鑫過去,肖子鑫一進門,他笑道:
“行,這個人。那麼地,你趕緊打電話吧,叫他過來,這是他了!他一來,加上你,你們兩個可是咱們懸圃縣的真正大才子,大筆桿子了……”
肖子鑫心中暗喜,嘴上卻說:“那好,高書記,等下我回去就找他的號碼,給他打過去問問。”
其實,當時肖子鑫心裡是擔心人家不願意到懸圃縣這個大山溝裡來。畢竟,人家在全國至少在全省文學界也是小有名氣的人物了,如今又在魯藝進修一年多了,只是不知道他結業後的想法究竟是什麼??
萬一他要是不來,現在自己隔二替他拍胸脯,打保證,到時人家不來不是要坐臘麼??呵呵……
一想到這,嘴上又不好實說,就說:“那好,他要願意來,那敢情好,哈!”
……
現在,人來了,這功勞,完全是肖子鑫後來積極運作的結果。高書記跟他談過之後,他很積極地與這個宋庭聯繫,而令高書記印象深刻的那些發表在《十月》、《當代》、《小說選刊》、《中國作家》和《收穫》之類文學刊物上的小說作者,如今就真切地坐在了肖子鑫的辦公室裡。
面對面,還有他的妻子……
這些日子,肖子鑫偶爾心裡還奇怪呢,這人怎麼一點動靜沒有啊?
之前,肖子鑫爲了這個宋庭的事情,先是想給他打電話,可惜,電話號碼後來找了半天居然找不到了,悲摧!好在他的地址還在,上面的那個號碼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換了,無奈,只好給他寫信,掛號信寄過去了……
按說,縣委秘書這個位置,想的人成千上萬,花錢都買不到,一般人想進還沒機會呢。
或者說你連想都不敢想。
沒聽說麼,秘書科是距離主要領導最近的地方,秘書們也就擁有這一塊官場仕途最大也是最可靠的資源——實話說,在這裡,只要能寫幾筆,只要不是太差點——當然包括文字和人品,那麼相當多的人隨後都會具有最大的可能當官發財……
別的不說,肖子鑫自己感覺自己就是最好最實際的證明了!
呵呵……
在其他部門或委辦局或鄉鎮,許多人即使是累死,即使是幹一輩子,也沒有秘書這種工作得天獨厚,這是可以想見的。
可是,由縣委辦副主任肖子鑫推薦,後來又親自寫了兩封信給這個叫宋庭的人,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我考,居然無聲無息,一點反應都木有???
他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啊?在肖子鑫想來,這真是有點兒奇怪哈,不正常啊!
宋庭本來是又精又錄的一個人,來不來,怎麼樣,接到信至少應該有個迴音吧??
也是的,直到後來肖子鑫才忽然感覺到他們畢竟只是筆會那一面之交啊,雖然後來也經常有一些聯繫,然而轉眼之間他們便半年多沒有任何信息來往了。那個改革開放的大時代,人都在變,隨時隨地都會有一些令人難以置信的人和事發生……
儘管如此,肖子鑫心裡還是沒底……
而且,期間肖子鑫回縣委辦,高書記偶爾看到他還會提一嘴,詢問一下“那個小宋有信嗎??”
……
今天,眼下,哈哈,好歹見到真人了。
肖子鑫十分熱情,由於有事情要談,不便在安主任辦公室多坐,見他們喝了幾口水之後,他招呼宋庭和他的妻子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去坐,隨便看了看宋庭這個人,又看了幾眼他旁邊有點兒拘謹的妻子。
外觀看,宋庭還是肖子鑫在筆會上見到的那個樣子,就是那種標準的所謂文人,大高個,清瘦,一見之下外表就給人一種很有個『性』,頗有主見的樣子。身上的穿衣戴帽,加上表情,撲面而來給肖子鑫一種藝術氣息。
宋庭見到之前在筆會相識,同樣在文學藝術領域頗有建樹的肖子鑫,雖然熱情,卻不謙卑,握手之後,不太英俊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說了聲:“對不起,來晚了,別見怪哈肖主任。”
“哎,哪裡哪裡,沒事兒。來了就好。”
這時候,張主任聽說肖子鑫的朋友到了,也過來見面……
肖子鑫當然高興,一見張主任推門進來,哈哈大笑,就把他介紹給宋庭和他妻子。
“這是小宋,宋庭,這是他新婚燕爾的愛妻……”
肖子鑫介紹道。又一指進來的張朝民:
“這個,這是咱們的大主任,張主任,呵呵!”
大家握手,呵呵笑着,重新落坐……
宋庭一看懸圃縣委常委、縣委辦主任張朝民和肖子鑫這麼重視自己,非常感動,一時也頗有感慨。
說了一會兒話,就見縫『插』針,跟肖子鑫和張主任簡單說了他之所以“來晚”的原因。
高書記之前讓肖子鑫物『色』新秘書的事,在一次下鄉的車上曾跟張主任說了一嘴,說肖子鑫推薦的這個人是個難得的人才,人還沒見到,已經把他好一頓誇,就是一直沒動靜,不知道咋回事兒。
高書記親自看上的人,又是肖子鑫推薦,王光珠也想見見,陪着他們說了一會兒話,有人來叫張主任,張主任就走了。
剛纔他們在等肖主任的時候,宋庭跟安主任說的就是這些事,爲什麼一直沒有迴音,爲什麼到現在才突然到懸圃縣來。
現在,肖子鑫知道了,原來,宋庭在魯藝學習,一切學習花費都是妻子上班的那點工資支撐,還有父母孩子需要養活,十分不易和困窘,爲了追求藝術創作更上一層樓,這宋庭也真是有點兒不管不顧、歇斯底里了……
他本身已經很久不上班(有班不上),沒有工資又要大筆花銷,尤其是在北京,他學習即使每天勒着肚子,沒有錢也是無法堅持的,因此他盼望學習之後,儘快找到一個好工作,這個願望十分強烈。
他的這個願望,曾經跟下面一個縣的宣傳部長說過,那個人也是他們那次筆會的文友,一聽宋庭的意思當然願望幫他,就說結業後如果沒有更好的地方可去,就讓宋庭到他的縣委宣傳部去,跟他一起幹。
宋庭嘴上答應,也挺高興,但心裡多多少少總覺得不是個自己如願的好工作。因爲,『政府』機關縣委完全部之類,他從心裡是排斥的,不喜歡,因爲跟文學不沾邊,什麼宣傳工作,一個縣委宣傳部能宣傳個全神馬東東啊?他心裡笑。
對官場仕途,說心裡話,宋庭沒有野心,更沒興趣。
他從骨子裡覺得不適合自己。
自己苦心孤詣地追求文學創作也不是爲了當官,而是爲了描寫這個世界。
尤其是要嘗試着深度描繪出這個社會形形『色』『色』的面孔與靈魂。
“你太天真了……”
他的這些想法,新婚燕爾的妻子不樂意了,呵呵!
的確,宋庭的確還是一派文人心理,他好象不是活在當下,更不是活在一個波瀾壯闊的大時代,心裡想的仍然是那麼簡單浪漫……魏玲是在生活中磨礪出來的,尤其是供新婚丈夫在北京讀書的辛苦更讓她明白了一些道理……
於是乎,在她的苦口婆心的死勸下,最終宋庭答應她,好吧,好吧!
到時候如果沒有更好的選擇,宋庭當然還是願意下到那個縣的縣委宣傳部去,因爲再不好,再跟文學無緣,也比自己原來的繪圖設計工作進了一步哈,他的理想,其實並不高。宋庭心裡最想去的——最好是到哪個市的羣衆藝術館或文化館當個專職創作輔導什麼的,哈哈,就那麼簡單!
其實,這些想法沒文化的人都知道,究竟是縣委宣傳部牛『逼』,還是神馬羣衆藝術館或文化館的專職創作輔導好???
傻不傻啊?
呵呵!
在當代,如果能在官場仕途混上一混,至少吧,政治是衆人之事,它有助於社會溝通,更有益於世道人心的話語,不一定要說給掌權者聽,更不一定要站在治國者的立場說話。一個普通公民的言論,應該負法律責任,也許應該負道義責任,但不一定要負行政責任。
中國傳統上是一個集權的社會,統治者當然希望老百姓象羊一樣溫順,不希望老百姓象狼一樣,在這樣的宣傳教化加武力淘汰下,中國的民族『性』裡面確實有不少羊『性』。
而這個宋庭呢,純文人心態……
他哪裡知道,現在很多事情,多半是長官意志,有時候必須用民意去做幌子,往往民意的幌子恰恰又是強『奸』民意。學問就在這裡面。
而要他去宣傳部,適合嗎?
不要忘記了,歷史是人民創造的,卻不是人民寫成的。所以,後世看到的歷史,有時並不是歷史本身。
也或許正是由於這一點,宋庭從心裡瞧不起政界,換句話說也就是他對當官不感冒……
然而,他又有一個深知社會的好老婆,新婚燕爾的妻子……
呵呵……真正掌握社會發展規律的人是讀書人,但是很多讀書人卻往往難以掌握自己的命運。
自古以來,中國的知識分子沒有搞清楚一個問題:有學問算個什麼?官大莫過於皇帝,而當皇帝也一直被那些吃政治飯的人看成是事業的頂峰。
但是,你看一看那些當皇帝的有多少是有學問的?孔子、司馬遷、李白、杜甫、曹雪芹這些人學問齊天,可是他們不是生活上窮困潦倒,就是政治上厄運重重;“文革”中的牛鬼蛇神,那一個不是有學問的人。
此外,知識分子應有三個境界:一是學識、二是見識、三是膽識。爲什麼20世紀上半葉產生了那麼多大師,而近五十年來的和平環境卻很難造就出新的學術巨人?
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根本原因在於作家們(學者們)有一個比較自由的政治學術環境。學術必須遠離政治,不盲從於政治,不盲從於時代,不盲從於權威,不盲從於習慣。
文人的骨氣,說到底是一個膽與識的問題,是捨身爲國和顧慮爲己的問題,又跟政治開明與否息息相關。
文人失去骨氣是文人的悲哀,有骨氣的文人爲社會所不容則是社會的悲哀。
只有『政府』官員時刻受到社會的監督,『政府』官員不能用權力來決定文人的命運,文人自會拋棄卑下的一面,去追求崇高的一面,文人就不必依靠他人而靠自己努力來自立於社會。
反過來,還可以用他們的知識來監督『政府』和官員,爲社會的進步做出貢獻。
其實不然,看似宋庭挺傻,實則他心裡早就想得透明白了:文學創作與爲官當政各有各的一套路數,它們是兩股道上跑的車,相去甚遠。看問題的角度不同,處理方法各異,治學要冷、從政要熱。
所以,他覺得文學創作與從政爲官二者不可兼得。
如果非要兼得,郭沫若和吳晗的悲劇就是榜樣。
哈……
不過,好漢架不住耳邊風,叫新婚燕爾的小嬌妻反覆前後左右這麼一說再說,漸漸地,宋庭的思想也開始活動了……也罷!既然如此,不妨結業之後就去那個縣委宣傳部吧。這樣,既可以每天跟文學創作打交道,又可以名正言順地有工資拿,不至於沒有飯吃,家庭生活也就有了基本的保障,不用再爲餓着肚子寫作了。
可是,這件事還沒等到辦,宋庭便意外地接到了來自懸圃縣委肖子鑫的掛號信……
肖子鑫的信,第一封,到魯藝的時候,宋庭已經不在北京了,當時,正趕上放創作假,在文學創作上,宋庭是有巨大野心和真正追求的,他希望寫出真正具有鬨動效應的文學作品,雖然文學越來越表現出一種下作和死亡氣息,然而,他不管……
他相信文學不會死亡,更不會永遠是這副婊子模樣,只討好權貴,只會迎合和媚笑。
所以,於明輝的第一封信到北京的時候,事實上宋庭已經帶着幾封作協的介紹信打算奔赴大西北去了,他準備好好利用一下創作假,帶上作協的介紹信多跑幾個地方,就農村問題寫出幾篇報告文學,把自己的創作假完全用在這上面。
出發前,他先回家看了妻子,小住之後就準備出發。
肖子鑫的信卻跑北京魯藝去了。
緊接着,肖子鑫的第二封信也到學院了。
宋庭哪知道啊?
那時候,每天宋庭可能仍然在寫東西,午夜之後可能就是跟妻子在牀上娛樂了。嘿咻嘿咻……嘿咻咻!嘿沒想到,就在他打算告別妻子那天上午,忽啦啦,郵差一下子給他送來了十幾封信,其中之一就有懸圃縣縣委辦副主任肖子鑫的兩封。
打開一看,好傢伙,喜事啊!
我考,聽宋庭這麼一說,肖子鑫哈哈大笑,然後笑道:“哦,好傢伙,原來這樣啊!明白了,明白了。呵呵……”
他再次看看宋庭,再看他的妻子,心裡已經頗爲滿意。
肖子鑫起身去了高書記辦公室,想看看高書記在不在家,如果在的話,這邊簡單先談一下,然後就帶上宋庭過去見見高書記,大家一起吃個飯,在酒桌上把事情詳細商談一下……
可是,過去一看,高書記好象不在,出去了。
肖子鑫敲門,敲了半天裡面沒動靜……
無奈,肖子鑫又興致勃勃地返回來,對宋庭和他妻子說:“高書記不在,可能下去了。這樣吧,你們大老遠來了,挺累的,我先安排你們到賓館休息下,然後快中午了,高書記、張主任咱們一會兒一起吃個飯……”
宋庭雖然過去在文學藝術上小有成就,但是在官場上卻從來沒有什麼經驗,更沒有想到人家懸圃縣委和肖子鑫會如此重視他們的到來,一時半會心裡就更有了一層小感動。
過去,寫字再好,說心裡話,想住個賓館吃個酒宴那也等機會,不要說縣委請,哪怕是有個小單位請那也是相當地不錯了……
呵呵!
如今一聽肖子鑫開口便如此真誠,當然感動也高興!文人,說到底就是個面子問題嘛,吃當然也重要,但是更加重要的就是人家高看一眼,高擡自己了,這樣一來,他覺得此次來懸圃縣來對了,就連跟着他來的新婚燕爾的妻子心裡都開心極了……
這邊。肖子鑫大大方方地給縣委賓館打電話:“喂,賓館老薑哈?我肖子鑫。”
“呃,肖主任,您好您好!有何吩咐哈???”
“這樣啊,”肖子鑫看一眼宋庭,回頭說:“我這邊來了兩個朋友,中午準備一桌,四五個人吧,恩,好一點,標準高一點,高書記也可能一起過去……好,那就先這樣。”
放下電話,心裡最有感觸的不是宋庭,而是他的小愛人,餓滴那個神!她心說,你瞧瞧,你瞧瞧人家這些當官的,“哼哼,”她心裡當然也把宋庭好一頓埋怨:“叫你來,你還不願意來呢!你看看人家這些當官的哪個像你哈,人家想幹啥就幹啥,想吃啥就來啥,好象不花錢似的,哪象咱們這些人呀……”
當然了,不管怎樣,她畢竟是把丈夫給說來了,要真的不來,那才悔青腸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