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一章 肖廳長啊

?霸氣向來是江湖的一種追求,所謂出奇兵,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但是,霸氣有時也會淪爲自找苦吃,放一啞炮,而捱打的霸氣還不如不霸,霸要選好地方霸,他若在強敵如林的市區不服氣,斷難成就霸業。

錢金豹是全國知名人士、發達村書記、村主任、發達集團董事長、全國優秀鄉鎮……不是一城一地報紙報道的小‘混’‘混’,不是叫‘花’子都敢欺負的草民,不是隨便**的‘女’人大‘腿’根,他要做的獨家霸氣,斷不是隻從個人的小趣味着眼,他要學人家做真正“老大”。

如果“霸”的誰也看不見沒聽說不知道,“霸”到人家跟着他的屁股後面他都不敢停車下來叫板,那就只能在村裡裝土皇帝玩過家家了,充其量博得一個“市人大代表”的美譽,不僅失了競選“省人大代表”和“全國人大代表”之霸氣,反倒脂粉氣十足。

他只是沒料到,這一腳下去,竟成‘陰’陽兩界。

……

提到有實力的老大,這座省會城市還真不少,全市縱貫線和七區五縣都各有代表人物。

雖說許多人稱錢金豹“老大”,但他究竟算不算真正的老大一直存在爭議,市委、政fǔ和人大方面對這個靠萬頭種豬迅速膨脹起來的“豬王”持有正面評價,民間也聲譽日隆,不過在一些道上‘混’的老大看來錢金豹實在是個“豬倌”,除了燒錢,充其量能裝而已,身上的豬糞味讓他們噁心。

這些老大身邊的火力表面上可能看不出來,但如果真的遇到事情要“火併”時,據說長的、短的一下子拿出十把八把,也不成問題,不過他們平時都有一些掛名的正常公司在做,後臺也都很硬,萬一哪天被牽掛上了,這些冠勉堂皇的正當公司就是他們的護身符。

平時,這些人出入有保鏢,口袋有大鈔,作威作福,走路有風,就憑這一點,錢金豹顯然還有差距,其實他曾經有過保鏢,有錢人都怕死,他也一樣,後來當上市人大代表怕影響不好把保鏢辭了。

然而,那天晚上他的腳從寶馬上落在了石板路上,自此以後,他的命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黯淡的街燈下,他的目光開始發威,這是第一個標誌, 一般的對手是必須避開的,因爲村民無數次看見過他虎狼似的奔向別人的情景,那時候的錢金豹,什麼都不害怕,什麼都來不及想,不過這次需要避開的可能是他自己和司機。

對手有備而來,比他想象的大膽,動作當然也快,人就像箭一樣停車奔過來。

容不得他斥責,或登高一呼號召村民們趕緊出來制服對手,槍聲就響了,他被擊中要害瞪大眼睛,他被以往的慣‘性’威風支撐着接受後面緊密而來的槍彈。

只能用“恐怖”來形容發生在“豬王”身上的令人髮指的慘案:錢金豹在他的家‘門’口暴亡。

那晚各自返回隊裡的‘交’警和巡警沒想到又接到報警,還是這個錢金豹,不過這次不再是大家耳熟能詳的那個張口就“我是人大代表!!對,範、廣、明。”,而是帶着哭腔的村民和一個哀號的‘女’人。

“你們快來呀,公安局呀。”話筒的喊叫帶着鼻涕和‘抽’咽,只這一句話,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就沒動靜了。

接着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喂喂喂,喂,公安局嗎,你們快點來啊,董事長不行了啊!”

“什麼董事長!”

“發達集團錢金豹啊,你們快來看看啊,!”

“彆着急,慢慢說,怎麼回事!”

“錢金豹中槍了啊!”

“在哪裡!”

“家‘門’前!”

“警察同志啊……”

“好!”

這座城市發展得異常迅猛,高架橋星羅棋佈,社會治安和江湖各方的關係也發展得如同安徒生童話裡的黑蛛網一樣盤根錯節。

在隨後展開的這一情節上,無論西方還是中國,警方的反應出奇地一致,一致到就跟千百次在影視上見到的那些鏡頭一模一樣,警笛鳴叫,警燈閃爍,從那些懸掛着莊重牌子的大‘門’呼嘯而出,因爲了無新意,落筆至此不得不略去不提的地步。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國情和地點不同,現場自然無法雷同。

巡警和‘交’警看到的情景觸目驚心。

還是先前那輛德國真品寶馬,眼下玻璃碎了一地,剛剛還雙手抱拳“謝謝,謝謝。”的人大代表錢金豹如今撒手人寰似的一隻手僵硬地舉向夜空,另一隻手壓在身下的血泊中,牙齒突出,驚愕構成了一張有點兒猙獰的面相,全身被槍彈打出十七八個‘洞’。

在成百上千的死亡案件中,死因一般是很明顯的,不過這種‘肉’體被金屬彈打成蜂窩狀的死亡現場在中國尚不多見,令人‘毛’骨悚然。

人大代表的寶馬轎車擋風玻璃被子彈貫穿,想下車要“整死他,整出他全家大糞”的錢金豹,致命傷在右腦部,長眼睛的地方成了一個血窟窿,右眼球不見了,他當時可能下意識轉身躲避,將半邊臉留給了對手。

只是那一動作遠不如槍彈快,因此另一隻左眼呈現出死不瞑目的驚恐,右半身多處中彈,死狀慘不忍睹,如此冷酷無情恐怖的謀殺,絕非一般流氓‘混’‘混’普通殺人犯所能幹的。

最初,巡警還打算緊急送醫。

但是翻身看看,知道人死便便了。

令人窒息的幾分鐘過去了,不遠處的一扇大鐵‘門’譁然打開,一道寒冷的涼氣在那個炎熱的午夜穿行而來, 使蹲在屍體跟前正在查看的警察們渾身顫慄了一下。

回去打電話報警的‘女’人慌‘亂’地擺動着頭,跑向那個她認爲還可以救治的男屍旁邊,當她一開口,警察就問道:“是你報的警吧,你是死者的什麼人!”

哦,老公突然變成了死者,不可能的,她怎麼也不肯相信地靠近從警察懷裡重新放回地上的人,滑溼腥膩的血泊從那裡沒有聲響地迴旋在眼簾裡,她伸出手去的姿態彷彿從一棵殘枝上凋零下來的枯木。

一塊手巾蓋上前,她看到了錢金豹缺失的臉。

弓腰站起來的警察突然扭過身來大聲問道:“誰看見了當時的情況,你們誰看見了死者是被什麼人打死的!”

然而,警察的聲音無人迴應,他們知道也許目擊者還未從驚恐萬狀中回過神來,錢金豹已被擡起準備送到停屍房去,因爲這是一具需要警方解剖分析的死屍,也許惟其被解剖,他死因的秘密纔不能隱藏。

之後,那個‘女’人發瘋地撲上去,不管不顧地阻止警察這樣做。

除了親情和驚嚇挾裹住她要這樣外,挾裹她的還有臆想之症,她此刻好像正奔逃在醫院的搶救室外,那是一條幽深的走廊,潛浮在走廊上的‘藥’水味兒足可以窒息她的呼吸,然而,她的鼻翼依然大張着。

“啊啊啊,不要啊,不要……”

‘女’人感到自己的手從來沒有像鷹爪一樣鋒利,扯着老公打滾。

是否運走錢金豹的屍體成爲難題。

他的司機身中一槍已被送往附近醫院。

雖說這座城市的社會制度和環境跟西方或香港、日本的黑幫完全不同,組織形式和人家比起來也還要差上一大截,但這些年來爲了爭奪地盤或生意,報復火併,下手殺起人來卻一點也不遜‘色’於那些黑手黨、山口組和幫派,甚至更加殘忍。

殺人的手段伎倆層出不窮!!槍支、刀劍、繩子、鐵塊、毒‘藥’、‘棒’子,一切到他們手上的東西都可以成爲讓對手消失的工具。

這個‘女’人到底看見了什麼。

槍聲未響時她已奔出院‘門’,她必須奔出院‘門’啊,她看見老公的寶馬回來了,在她舉起手掌之後,錢金豹被第一顆子彈打得一‘激’靈。

她也一怔,那些人到底是誰,難道他們就是兇手嗎,她用最快的速度跑上前,她的老公已經倒下了。

每個午夜前後老公要回來的時辰她都是這樣守候自己的世界,迎着老公那武高武大的身板進‘門’,她需小心翼翼,所以,她不想驚醒他,從打開‘門’的時候,她就提着心,她奔向大街,她知道老公回來以後要喝一道茶,看一會兒電視,然後才上‘牀’,‘牀’上的事是從不跟她做的。

即使是這樣,她也知足……可現在這是怎麼了啊。

天亮以後,一場鋪天蓋地的、驚雷似的轟鳴將降臨這個家庭。

現實並非像錢金豹臨下車前信心滿滿所預想的那樣,槍聲一響,迎接他的首先就是一個毫不留情的點‘射’,雖說發達村的千家萬戶瞬間就被驚動了,然而這些淳樸善良的村民們還未來得及跑出來幫助他們的老大,老大錢金豹已經倒在血泊中,當場死亡。

現場裡三層外三層圍得人山人海,以至於先到的巡警們不得不費了很大力氣先勸說疏散圍觀哭泣的人們,目擊者是錢金豹的妻子陳東‘花’,還有一個就是村民,此時陳東‘花’像植物人一樣被村‘婦’們邊掐人中邊大呼小叫着七手八腳擡回那個硃紅‘色’的鐵大‘門’,剩下那個老村民驚恐萬狀地給警察們講述他看到的一切。

就在他斷斷續續講述的時候,又有三個村裡的年青人出來作證,說他們也看到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當時他們從另一條路開車回來的時候,看到前面一輛寶馬後面尾隨了一輛轎車,不知爲什麼寶馬突然停下了,後面跟着的那輛轎車隨即也停下了,寶馬車上先下來一個人,好像喝了酒,還沒站穩就朝後面的轎車蹣跚走去,一邊走一邊手指後面的轎車嘴裡罵了些什麼。

後面轎車兩邊也下來三四個人,都穿着‘迷’彩服,好像部隊訓練似的手裡拿着棍子,二話沒說,手一端,槍就響了,是不大的那種微型衝鋒槍或手槍,打得那人一個趔趄,緊接着又是一連串十好幾槍,根本沒給他喘氣的機會,那人就倒了,再也沒起來,車上跑下來抱他的人也捱了一槍。

三個年青人還說,太突然了,第一聲槍響的時候他們還以爲放炮,根本就不明白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見那人倒了,才發現那些人手裡拎着的不是棍子,而是噴‘射’火焰的槍口和高速旋轉的槍彈,嚇得立刻倒車退後十多米進入小樹林,打開車‘門’四散逃走……

他們麻着膽子跑回來看熱鬧時,才知道挨槍的原來是老大錢金豹。

……

那天晚上,夜幕降臨,華燈璀璨之時,即人大代表錢金豹舉一已之力將畢業後流落到各個地區和角落的老同學召喚到世紀酒店宴會廳,熱情洋溢跟二十年未見的男‘女’們推杯換盞之際,距離他所在酒店不足千米的皇宮酒店也在舉行一個宴請日本豐田公司在這個省會城市加大投資考察團的高規格酒會。

酒會的東道主是國有企業!!汽車製造第一大企業省汽車製造廠!!省委、省政fǔ,在家的幾大班子主要領導都一陪到底,接近尾聲時,大‘門’開啓,等待在休息室裡的無線、有線各方面電視臺主持人、記者們紛紛行動起來,肩扛機器的攝像師聞風而動,當省委書記、省長陪同賓客走出大廳時,無數相機舉了起來,閃光燈不停地亮,到處是“咔嚓,咔嚓。”的快‘門’聲,隨着攝像機的轉動,幾道耀眼的光柱‘射’到省委書記和日本重要賓客身上。

……

參加此次重大外事活動的肖子鑫回到廳裡時,人大代表錢金豹應該還在世紀酒店盡情瀟灑,案件還沒發生,他回去是聽另一個不久前發生在另外一個城市的檢察官蹊蹺車禍案件彙報,看材料的。

這是一個比較需要他關注的大案要案。

一個叫哈德文的歌城老闆半年前被槍殺了,案子雖破,人也判了,但案情背後的東西依然撲朔‘迷’離,檢察院最近重新提起抗訴,法院退回案卷要求補充偵查,涉案的人也推翻原來的供詞,要求保外就醫。

肖子鑫接到電話的時候,聽說省城再發槍案,死者又是錢金豹,心裡不由暗暗一驚。

這個人,儘管官不大,但作爲廳長,他是早有耳聞目睹的,立即結束正在進行的案情會議,帶人趕往現場。

這座城市的“名人”很多,幾年前剛調來工作不久的肖子鑫不可能都認識,但現在肖子鑫基本都對省城這些有名的官員、人物、有名望的土財主、企業家或有根基的一些傢伙們全部‘摸’底了,做到心中有數,這個人,肖子鑫印象深刻,正如死者生前一貫喜歡張揚的個‘性’與作派一樣,新局長到發達村‘摸’底時錢金豹熱烈歡迎,握住手搖了幾搖不願鬆開,介紹經濟發展的同時,不忘拍着‘胸’脯子聲稱自己的地盤絕對是共產黨的天下,沒有黑社會。

然而,肖子鑫隨後聽到的反映並非如此。

他的事,公安局正從側面秘密調查。

怎麼就死了。

……

黑惡勢力狂熱的週期‘性’發作,各種打殺勾當及其根源,以及關於傳說中的保護傘!!這些成了肖子鑫研究的主要課題。

根據中央政法委、公安部的要求,在全省開展的打黑方面他最近幾年的名聲夠大,由於打出了水平和成效,在老百姓心目中差不多就是那個打鬼的鐘馗,除害的英雄,古代張飛單槍匹馬嚇退曹‘操’百萬兵,諸葛亮陣前罵死曹‘操’一謀士,肖子鑫臨危不懼一席話說趴持槍暴獄犯的故事,在他到任之後成了這座城市人們街談巷議的傳奇。

卻說,案件發生不過十幾分鍾!!巡警、‘交’警到了之後,城郊分局長吳大林也率領刑警大隊趕到,電話就是吳大林直接打給市局主要領導的,完事立即封鎖現場,報告指揮中心後,市局調派大批警察在市內各主要路口檢查過往車輛緝兇,聽說受重傷的司機已被送往醫院搶救,擔心兇手再次襲擊,幾名警察被派往醫院進行守護。

市局主要領導也陸續到了。

巡警和‘交’警分析說,錢金豹第一次報案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雖然受了點輕傷和意外驚嚇,但拒絕他們護送回家的好意顯然是他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人真的下此黑手,現在看,今晚他先是莫名其妙地遭到一輛大貨車的撞擊,接着又有人尾隨其轎車在短時間內連續朝他擊發十七八槍,也太危言聳聽,太誇張,太極端了吧。

顯然兇手就是要奪人‘性’命。

‘交’警查出撞擊錢金豹寶馬的大貨車是本月十日報失的車輛,這下估計很快就會被丟棄在什麼地方,希望市局通知各轄區派出所注意這方面情況,一有線索馬上通知車主到場查看,以便得到證實,警方在現場只拾獲四五個彈殼,估計另有十幾個被兇手撿走了,分別是微型衝鋒槍、五四手槍及霰彈槍所遺。

隨後,人們完全沒有想到的是,省公安廳長肖子鑫也帶領導到了現場。

重新彙報了一下上述的有關情況……

這讓肖子鑫暗暗吃驚。

槍案,可以說是這座省會城市的一大特‘色’,並非第一次發生,歷次打黑除惡所收繳的各種不同類型槍支彈‘藥’也堆積如山,但是,今晚散落在現場的這種微型衝鋒槍彈殼卻是令人難以置信。

肖子鑫也像某些“老大”似的,他一到,彷彿一鳥入林,鴉雀無聲,無論是市公安廳、下面分局,還有老百姓……原先還‘亂’哄哄的夜空裡頓時了無聲息,只有肖子鑫在這個午夜前進入了不正常的秩序之中。

簡言之,從他帶着助手們出現在眼前,現場就恢復了正常的秩序,如果能夠進入他的內心,看到他心中那團在微風吹拂的夜空下燃燒着的憤怒之火,那麼,就會理解正是那憤怒使人們恢復了正常的秩序。

發達村從夢中驚醒的村民看着這個僅僅兩三年就打出威風、打出名堂的公安廳長怎樣指揮,怎樣處理他們老大的事情。

一雙雙眼睛瞅着他,他走到哪裡,眼睛就跟到哪裡。

肖子鑫沒有影視劇裡公安廳長那樣威風凜凜,不可一世,在一雙雙眼睛的聚光下似乎心理上還有點不太適應,他默默無言地這裡瞅瞅,那裡看看,神情肅穆,用一種銳利的目光深究現場的一切,蹲在地上觀察錢金豹留下的血泊。

聽城郊分局長吳大林和刑警支隊長陳永‘春’低聲跟他彙報着什麼。

法醫說,死者身穿防彈衣,他的致命傷在頭部,初聽此話,肖子鑫不相信地看了看部下,堂堂人大代表穿防彈衣幹什麼,走過去,在法醫的指點下,他的確看到錢金豹被扒開的西裝裡面套着一件綠‘色’警用防彈衣,可惜,這種用來保護警察的特製裝備並沒有讓他逃過此劫。

這時,一度昏厥不醒被衆人擡回家的錢金豹妻子能說話了,她光着腳沒穿鞋子,被幾個‘女’人挾裹着出現在了已經平靜下來的夜‘色’之中,此刻她只想見見警察,見見公安局長,她知道事情並沒有她想象的那樣好,如果想尋找什麼證人的話,她也是證人。

現在,用不了多長時間天就會發亮,黎明的降臨讓她感到畏懼,似乎她最想見的人就是肖子鑫了,因爲他是公安廳長啊!!至於那些個兇手、警察、村民還有勘查現場的法醫,都只跟她短促地見過一面,她並不會記得他們的面孔。

而且又在深夜,燈光會讓面孔失去清晰度,失去真實‘性’。

哦,老公啊……

她跟肖子鑫到這個村來調查‘摸’底時見過的那個‘女’人完全不一樣了,披頭散髮,滿臉淚痕,神情憔悴,好像暴風驟雨剛剛摧殘過的莊稼一個踉蹌匍匐到公安局長面前,嚎啕大哭隨後暴發……

“沙廳長啊……!”

“您可要給我作主啊,俺們家老錢他死的冤啊……”

“天哪,啊,……”

那接近於焦慮的、驚恐的病人面孔令人砰然心悸,她說,丈夫把這次老同學聚會看得很重要,他走時還好好的,怎麼回來到家‘門’口就沒了呢,爲了這次把分散在各地的老同學聚齊,老公這個月光電話費就多‘花’了一千**百塊,錢金豹還事先訂了酒店,安排二十多個不能當天返回的同學住宿,聚會當晚的‘花’銷就上萬,老公帶頭致富,愛民如子,他創辦領導的發達集團省裡都承認是利稅大戶,他能得罪什麼人,怎麼說死就死了呢。

她說,因爲知道丈夫愛喝酒,又是老同學聚會,她不放心,在家連清宮電視劇都看不下去,隔會兒沒事就出來看看老公的車回沒回來,一連出來六七趟,結果就在眼前看到了那些殺她丈夫的人怎樣一聲不吭,連話都沒跟丈夫搭上一句下車就啪啪開槍,她丈夫怎樣一聲不吭地先是朝後一仰,接着跪下,然後趴在地上再也不肯起來,她跑過去,跑過去,她那時候還有力氣跑,還有力氣喊,相距不足五十米啊,老天爺啊……

她還說,那些開槍打倒老公的人好像還說了一句“你有權保持死亡”,看見她跑過去才鑽進小車揚長而去。

她說,啥人下手這麼狠呀,這到底是爲什麼呀,啊哈哈哈哈嗚……。

“肖廳長啊!”

“肖廳長啊,!”

錢金豹老婆陳東‘花’一把鼻涕一把眼睛哭得讓人揪心,真實悽慘,又像是戲曲裡面的二黃流水或長腔道白,這些話也說出了在場許多村民的困‘惑’和悲哀,是啊,人的生命有時候看起來是那樣生龍活虎,不可限量,比如他們的老大錢金豹,自己先富了不算,一個曾經跟豬同睡的豬倌還把一個城郊農村轉眼變成了城市的一部分,成爲擁有億萬資財和各種“名堂”的大能人。

他想幹什麼就能幹成什麼,想怎樣就能夠怎樣,當然,所說的霸氣只侷限於對待一些單位,一些村民,做人還是比較低調,雖說平時作風不好,但問題不大,連市裡的領導見他都稱兄道弟,怎麼有時候又這麼脆弱,不堪一擊,像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一樣,連顆‘玉’米粒大的子彈也吃不起,說渺小就變得這麼渺小了呢,到底誰幹的呀。

他們跟跪在地上哀哀哭嚎不肯起來的‘女’人一樣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女’人是被肖子鑫雙手扶起來的。

“大嫂子,快起來,!”

肖子鑫身前身後的那些市公安局領導紛紛上前幫助把她扶起來。

其實,現在心裡壓力最大的並非是公安廳長肖子鑫,而是他旁邊這些主管部‘門’的負責各個具體工作的領導,畢竟,廳領導過來到現場,不過是因爲種種原因,被害者身份特殊,不過來第一時間看看情況,聽聽彙報,好像不夠重視,而肖子鑫和大家都明白,後面的大量工作,還是要他後面這些人去做的,個個臉‘色’難看,也不好說什麼,責任、事件,他們心裡當然明白,也希望儘快讓案件背後的真相大白啊……

那種歇斯底里的哭聲震動着沙遠山的耳膜,植在他心靈深處,猶如看見一個毒瘤在這座城市的什麼地方姿肆地生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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