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老地方見

趁着他還沒推門進來的那一點點時間,我又覺得我這發紅的眼圈和情緒肯定會被他瞧出問題來,我連忙點開一部正熱播的曹劇。

就在視頻剛剛開始播放的時候,他已經進來了,“怎麼了,小工作狂,今兒不等我一起,自己先回來了?”

我連忙努力收拾情緒,“我……這不是連着已經工作好幾天了麼,有點累,就提前回來了。”

他在看到我的眼睛和麪孔的時候眼裡閃過一抹異樣,但在瞥見屏幕上這播放的曹劇,也就沒說什麼,問道:“好看麼?”

“還……還行吧!”我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我想解釋幾句,比如說我自己要拍電影拍劇,所以才覺得應該多看點劇培養感覺,或者是應該多看劇學學別人的演技之類的。但話到嘴邊,又覺得這麼解釋太矯情了,好像有點欲蓋彌彰的感覺,於是又咽了回去。

他抱了抱我,然後轉到桌子的另一邊去看他的文件。

我見他看起來好像沒有多心,這才稍微放下了心,小心翼翼地先在電腦上清理了播放痕跡,然後打開瀏覽器,把我剛纔打開的那部曹劇認認真真地看了一下內容和分集劇情,以及演員表什麼的,再認真看了一小段,以防萬一。他這隻男狐狸狡猾得很,就算他現在嘴上不說,也說不定什麼時候忽然就閒聊一樣的冒出幾句話來把我繞進去了,一定不能讓他看出端倪來纔是。

這件事,我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能告訴他。雖然曹功亮再三叮囑我不許告訴他,按說我真不應該讓他得逞的,我就應該讓程公子幫着想辦法纔是。但是仔細一想,欠他情的是我,不是程公子。祝華坤和程公子之間一直都沒什麼大的交集,更談不上交情,甚至於我到現在也不能完全確定程公子現在對他還有沒有敵意。

程公子這個人,是最討厭受到威脅的,就算當初凌天翼拿小旻涵威脅他,趙大城拿我威脅他,他都可以裝作若無其事,毫不在乎人質的死活。現在曹功亮拿祝華坤來威脅,他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甚至可能寧願把祝華坤直接拋出去當餌,順手弄死曹功亮。

我不想他拿祝華坤去冒這個險。那幾個視頻,就算第一個視頻的時候他尚未成年,但情節惡劣,最後那致死的幾棍子是他打的,已經達到了故意殺人的級別。按照刑法,十四歲以上十八歲以下,即使不會判死刑,也是一樣的需要承擔刑事責任。加上後面那兩件,也足夠給他判個二十年甚至無期徒刑,讓他一輩子都走不出監牢了。再加上曹功亮本身在公安系統裡的關係,就算想讓他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監獄裡,也不算太難。

無論如何,我不願意祝華坤因爲我而遭這樣的罪。

明天的約,我還得想辦法去赴。我大概能猜到此時曹功亮的要求應該和曹怡敏有關了,但我現在別無他法,我得先聽聽他的要求,然後再考慮下一步怎麼辦。

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到底還是不如程公子強大,心裡裝着這麼大的一件事,一晚上我果然就沒睡好,翻來覆去的腦子裡都是那個滿臉戾氣施暴的少年。他沒機會像一個普通少年一樣生活,跟着當時在羅縣一手遮天的黑社會老大孟老虎混,三觀崩塌。而當他開始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回頭的路,他也只好改投了龍三爺,就這麼一步一步,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下去。

我雖然不知道當初這幾段視頻到底是誰錄的,但既然有這麼個東西,我想很可能是當初孟老虎爲了控制手下的小弟而特意留下的把柄。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祝華坤從他手裡逃出來,也只能去投靠龍三爺了。無論如何,孟老虎雖然猖狂,但是在龍三爺面前,他總得忌憚幾分,不至於爲了祝華坤這樣一個小角色去得罪龍三爺,所以他那時候才得以在龍三爺的手下苟且偷生。

一晚上的輾轉反側下來,我眼下都有了一小片烏青。好在不算太明顯,我趁着程公子不注意,連忙去化了個妝,拿遮瑕膏和粉底厚厚地遮了,不讓他看出有什麼異樣來。

早上照例是跟着他一起去上班了,下午眼見着快到約定的時間了,我忐忑地再次想辦法把程公子指派給我的保鏢都支開,然後急急忙忙地趕赴了昨天的那家茶樓。

曹功亮那傢伙居然還沒有來。我耐着性子在包廂裡坐了大概五六分鐘,他纔不急不慢地出現,皮笑肉不笑地跟我打招呼,“孟小姐,今兒來得挺早啊!”

早你妹,以爲我想啊!

我在心裡冷哼了一聲,可面子上暫時還不敢惹惱他,只是擠出一個虛情假意的笑容,“可不是麼,曹廳長算前輩,既然提前有約,當然不好意思讓曹廳長等我。”

曹功亮也沒戳穿我,兩個人就這麼不約而同地掛着假笑,相對而坐。

雖然這次是我先來,但我依然是不願意親手給他泡茶,叫服務員來泡的,所以在泡茶的過程中各懷心思,誰也沒說話。一直等到服務員把茶泡好,分在了杯盞中,然後退出去,他才語氣沉沉地開了口,“孟小姐可想好了麼?”

“不是我想好沒想好,今兒我是特意來聽聽曹廳長的高見的,不知道曹廳長想怎麼處置這東西。”我從大衣口袋裡摸出U盤在手指間轉了幾轉,然後按在了桌面上。

曹功亮眼神莫測地看着我,又看了看那個U盤,像是在講故事一般,“當初這個視頻,是在芭比士多裡面的一臺電腦裡發現的。電腦裡不止這幾個,還有很多類似的視頻和照片,幾乎裝滿了整個歸義幫的罪證。靠這個,我們輕而易舉地把歸義幫中的主要核心成員都定了罪。但是祝華坤是個特例,念及他跟孟小姐還有凌家的關係,所以我把和他有關的這幾個給單獨拿出來了。”

聽他這意思,好像我還應該好好感謝他似的。當初處置孟老虎的時候,曹功亮也正是要靠着這件事來升官發財,把頂頭上司搞垮,自己坐上局長的交椅。祝華坤那時候就已經跟着龍三爺有好一段時間了,也多少已經開始受到賞識。在那個時候,他當然不敢隨便牽扯龍三爺手裡的人,要不然,萬一龍三爺不高興了,隨便弄出點什麼事,叫他煮熟的鴨子還飛了,他才叫得不償失。

他當時把祝華坤給剔出來,當然也是爲了自己的利益着想,我纔不會領他這份情。現在他局長的位置坐穩了,又當上廳長,手裡多多少少有了些權勢,龍三爺也得多多少少忌憚着他一點了,他是量他們都不會願意爲一個祝華坤出頭了,這纔拿來要挾我。

我不做聲,靜靜地等着他的下文。

“這個東西,只有兩份,除了孟小姐手裡的那一份,也就剩下曹某手裡的這一份了。曹某的要求不多,只要孟小姐下次再去美國的時候,把敏兒捎帶着一起混出去。只要上了飛機,孟小姐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到時候,是等着孟小姐下次回來把東西取回也好,或者派人來找曹某把東西取回也好,就可以永絕後患了。”

程公子一直在密切關注着曹怡敏的動態,曹功亮幾乎沒有什麼可乘之機。這段時間我往來美國比較頻繁,程公子也忙,所以也不一定會像之前那樣每次都親自送我了。假如我有意隱瞞,帶着曹怡敏一起走的話,我們乘同一班飛機,程公子很可能會麻痹大意,注意不到。

但這件事,聽起來簡單,實際上我並不信任曹功亮。

現在曹功亮最大的弱點就是曹怡敏了,假如曹怡敏被送出國,那他基本上就沒有後顧之憂了,要是能把程家或者凌家也狠狠地打擊一下,說不定還能立下一個大功再升個官什麼的,還能落下個鐵骨錚錚不畏權貴的好名聲。

而視頻這個東西,他說只有兩份就兩份?他要是想拷貝的話,想拷個十份八份也是分分鐘的事情,我根本就抓不到任何證據。他能要挾我這一次,說不定就還有下一次。

我低頭想了想,“曹廳長,即使我同意了,想帶令愛矇混出關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我一向都覺得自己的智商不及彥哥。我確實不願意眼睜睜地看着祝華坤受傷害,但是您說的事,還得從長計議,且讓我回家好好想想對策。”

曹功亮也沒強求,拿起帽子,站起來,“那麼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還是在這裡,老地方,我等你的答覆,如何?”

“好。”

三天,三天的時間,我必須想個對策出來。我既不想讓曹怡敏放虎歸山,也不想讓祝華坤受到傷害。雖然他過去所犯下的罪孽也是他自己造成的,可我希望我能幫他洗脫,也許這是我能爲他做的,僅有的那麼一點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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