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期昀慢條斯理地扯了扯領帶，“程太太對於這件事好像很着急。”
媽的廢話。我特麼要是不着急，我能跟他一起坐在這裡，我跟他聊個毛線啊。
我強忍住說髒話的衝動，深吸了一口氣，“你都知道些什麼，或者說，你想要什麼？”
“程太太一向都很聰明，知道這世上從來沒有白給的好處，多好，我就喜歡跟聰明人說話。”
鍾期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程家現在對付的是趙大城，有道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程家也好，凌家也好，鬥來鬥去，恐怕得到的利益都沒有背後那個人來得大呢。”
我眯了眯眼睛，“你到底想說什麼？”
鍾期昀稍微湊近了幾分，“這件事，恐怕三爺都還不知道呢。”
龍三爺手裡的情報部門，主要就掌握在鍾期昀的手裡，鍾期昀若是有意截留什麼消息，可能龍三爺的消息還真得晚一步。
晚一步不代表他不會知道，他早晚都得知道。鍾期昀再怎麼一手遮天，他手裡握着的也都是龍三爺給他的。
但是即使龍三爺知道，卻不一定會告訴我。有些事情，知道總會比不知道要好，我索性坐着不動，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他繼續說道：“這回三爺和程家打算合作，打擊趙大城對不對，到時候事成，像瓜分徐家一樣瓜分趙家的話，可夠吃一鍋的！我要的不多，到時候程家和凌家都會有好處給你，不如你把大東洋讓給我如何？”
大東洋？我想起那天他去大東洋找安東尼的事來。他現在是盯上大東洋了不成，就一個幾十年的老歌廳，有那麼大的誘惑力，讓他處心積慮想來爭？
大東洋我接手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這種娛樂產業，跟程公子手裡的產業都是相輔相成的，我當初特意要來當嫁妝的。當時他不爭不搶，等我付出了心血，好好整頓的時候，他倒是想來爭奪了，這算怎麼回事？
要說其他幾個小歌舞廳的話，我還能考慮考慮，大東洋我可不會給他。
不過，到底是什麼緣故，這麼一個大東洋人人都要搶呢，凌天翼放手放得那麼不情不願，現在鍾期昀來了，開口也是要大東洋，難不成大東洋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冷嗤一聲，“鍾期昀，你不要獅子大開口。三爺和趙家鬥也好，程家和趙家鬥也好，你說，如果三爺被鬥敗了，凌家垮了，對你能有什麼好處不成？反過來，如果凌家贏了，倒是少不了你的那一份。所以你現在拿這個來拿捏我，不好意思，鍾先生，我根本就不想跟你做這個交易。這件事，你愛告訴三爺就告訴，不愛告訴你就捂在自己肚子裡爛掉好了。我今天跟你坐在這裡，只是覺得如果你願意透露一點有用的信息，我會念着你的一點好。如果你不願意告訴我，我不會求你。”
我站起來就要走，鍾期昀在背後說道：“可能和紫荊苑有關。”
我頓住了腳步，“紫荊苑的主人是誰？”
“主人是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地裡提線的那個人到底是誰，我也還不知道。”
紫荊苑是一個有點神秘的所在。我記得我第一次去紫荊苑的時候，是程公子帶着我去和導演商量電影的事。後來，慈善晚宴是在紫荊苑，還有和趙大城的談判也安排在紫荊苑。
如果紫荊苑和趙大城有關的話，第一次程公子交往的人是和趙大城沒什麼關聯的，借用一個地方倒也沒什麼不妥的。第二次慈善晚宴，趙大城在紫荊苑設計想坑我，最後強暴了韓雨夢，就算他財大氣粗，也未免顯得有點太過於放肆了些。這麼說來，他在紫荊苑，根本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假如紫荊苑的幕後主人真的不是普通人的話，那他應該就是站在趙大城那邊的，至少不會跟趙大城作對。
第三次，趙大城在紫荊苑約見龍三爺和程公子，按照錦東堂的實力，應該不會怕趙大城手裡的那些人才對。但是自始至終，程家兄弟都表現得有點太過於謹慎了，這一點有點可疑。
這些細節，他若不提，我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現在鍾期昀說紫荊苑的真正主人可疑，我也覺得有道理。
我稍微等了片刻，他也沒有說出下文來，我想可能他也並不知道更多的。
換句話說，我覺得現在程公子應該對我沒有太多隱瞞了，只要知道一個方向，我可以去問程公子的。
所以我沒有再和他糾纏，直接走了出去。
我往東樓去的時候，心裡想着要去探一探龍三爺的口風。
對於紫荊苑的幕後人，我心裡不太能確定到底是什麼人。
南都目前的勢力，除了凌家程家和趙家以外，還有什麼足夠和他們匹敵，但又不爲我們所知的人麼？
但我走到東樓的時候，正看見樑以衷站在門口守着，見了我，臉上帶着一點歉意，“孟小姐，三爺剛剛出去了。”
被鍾期昀耽擱了這麼一會兒，他就出去了。我只好點點頭，直接上樓去看小旻涵。天色有點晚，所以我去找小傢伙在房間裡玩了一會兒拼圖和積木，說了一會兒話，也就出來了。當然，小傢伙沒有忘記繼續跟我打聽，爸爸打怪獸打到什麼地步了，怪獸到底有沒有受傷。
我想了好一會兒，只好告訴他，怪獸很厲害，爸爸受了一點點輕傷。
小傢伙愣了片刻，然後一臉焦急，生怕保姆聽見，又特別想知道結果，低壓聲音，湊到我耳邊問道：“那怎麼辦，爸爸還能繼續打怪獸嗎？爸爸受傷了，會不會很疼？”
這個……
我只好順着他的問題也小聲說道：“爸爸沒有事，只是很輕很輕的傷，不過爸爸可能需要休息幾天才能好。等爸爸休息好了，會繼續打怪獸的。”
小傢伙若有所思地擰起了小小的眉頭。
這個蹙眉的表情和他爸爸簡直不能太像，他從來都沒見過他爸爸，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我忍不住伸手去撫平他的眉心，“不要皺眉頭。”
“哦。”小小的臉兒仰起來，帶着一點困惑，好像對於這個世界有太多的問題不能懂。
我陪小旻涵玩了一會兒，然後回了知微路。上樓的時候，腳步莫名地遲疑了一下，總覺得家裡好像有什麼不對勁似的，是一種女人特有的直覺。我放輕了腳步，走到樓梯口的時候還停了片刻，於是聽見了屋裡有人在說話。
一個男人。我聽了一小會兒，聽見他說道：“……下一步只能繼續羅織罪名，不管真的還是假的，先讓他沒有辦法放出來。”
聲音有點熟悉，我花了一點點時間纔想起來，是曹功亮。
應該是程公子在我家裡見他。
這一次我覺得我沒有聽壁腳的必要，我直接推門走了進去，“曹局長，好久不見。”
他回過頭來，看見我，稍微起身，帶着一點恭敬，“原來是孟小姐。”
我對他點點頭，然後看向他對面坐着的程公子，程公子於是繼續說道：“我已經按照你的佈局，安排電視臺報道了這件事。接下來的事情，當然就希望曹局長繼續費心了。”
曹功亮說話的語氣有一點咬牙切齒，“姓趙的就是個蠹蟲，這些年來他可沒少搜刮民脂民膏，早該叫他吐出來了。雖然這件事有點公報私仇的意思，但是我相信抓他抓得不冤枉！夢兒這一件事，我已經留了證據，不過光靠這一件事弄不死他。其他的罪名現在還是虛的，但是肯定不是空穴來風，把他先抓着，讓他沒辦法出去活動，總有辦法能抓到他的小辮子，把罪名給坐實！”
程公子不緊不慢地說道：“還是老規矩，不過這一次是你來整體佈局了。曹局長，咱們合作，我和錦東堂可以協助，但是取證之類關鍵的問題，還得你，或者想辦法找人來辦。我錦東堂的人，擅長保衛，但不擅長調查取證。”
曹功亮手裡端着茶杯，我分明能看到他握着茶杯的手骨節發白，一副要把茶杯直接給握碎的樣子。政府方面在這些事情上的地位有點尷尬，一方面受到太多的制約，一方面從經濟效益上面考慮，總歸是有點顧忌趙大城手裡的勢力和財力，不好對他動手。事實上，趙大城那個人的性格和平時的作風就能看出來，他絕對是作惡多端，如果有心調查取證的話，一定可以找到徐多證據，就算不弄死他，也足夠把他關在監獄裡一輩子。
“我在羅縣，不方便親自出面。曹某今天來找程先生，就是希望能通過程家的力量，給公檢法部門一點提示。如果能把趙大城繩之以法，也等於是在爲老百姓做一件大好事……”
程公子打了個哈欠，“曹局長言重了。程某是個生意人，做事但求不禍國殃民就夠了，至於什麼爲百姓謀福祉之類的事，還是交給你們這些吃皇糧的吧。能提供的幫助我這邊會盡力，但曹局長別忘了，商場是商場，至於把誰繩之以法，這是你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