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懵懵懂懂地跟着程霖走出去，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問他：“爲什麼不是凌天翼來接我出去？”
程霖擠擠眼睛笑了：“凌天翼那小子花樣太多，我怕他又出什麼妖蛾子，所以三爺不在，我就親自來接你。”
還是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我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問道：“程霖，你胸花呢，胸花怎麼沒戴？”
“胸花？”程霖好像愣了片刻，然後像終於想起來了似的，從西裝口袋裡摸出胸花別在左邊胸前的西裝口袋上，“噢，差點忘記了。”
婚禮的場地離我們住的酒店很近，大概五分鐘的時間，就可以聽見那邊的音樂聲和賓客的交談聲了。我忽然有點緊張，程公子到現在都還沒有一點反應，難道真的要看着我在這裡和程霖舉行婚禮？
我側頭看了看程霖，不知怎麼的，總覺得還是哪裡不太對勁。
我瞥了一眼他的胸花，忽然掩住口驚呼：“你拿錯胸花了？”
他的胸花上面分明寫着“伴郎”！
程霖低頭看了看胸花，哈哈一笑，“錯了就錯了唄，多大的事。”
這絕不是他的作風。程家這倆兄弟雖然性格大不相同，但做起事來都是一樣的吹毛求疵，相當追求完美。怎麼可能，在婚禮這麼重要的時候，連新郎的胸花都能拿錯？
我連忙停住腳步，不敢往前走。
“孟小姐到現在忽然後悔了，未免有點晚了。現在三爺已經回去了，很可能正在趕過來的路上，恐怕連電話都沒有辦法接聽。”他臉上帶着促狹的笑意，半扶半拖地挽着我的胳膊往前走走。
我看他的笑容裡只是捉弄，倒不像有什麼壞心眼，只好帶着一點狐疑，繼續往前走。拐過一從樹木，這時我看到程公子正從另一個方向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幾個人，正是何亞隆和佟英來，以及錦東堂幾個他的親信。
所有賓客幾乎也都注意到了我們的出現，特別是凌家這邊的所有人，以及現場的所有工作人員，幾乎全都驚呆了，嘴巴張得可以塞進去一個雞蛋。
孟遙不是和程霖結婚嗎？
那程彥出現是怎麼回事，來跟自己親哥哥搶親的？
爲什麼程彥胸前寫的纔是新郎，程霖是伴郎？
這些都是什麼鬼！
我已經明白過來，程公子還真是大言不慚，等着兩家把事情全都辦好，他直接過來佔個位置，全盤接收。這事除非龍三爺在，纔可能鎮得住場面不讓程家兄弟在這胡鬧。但是，龍三爺不在，而且目前可能在飛機上，手機關機，根本就聯繫不上。
所以，龍三爺昨晚忽然離開，應該也是這兩兄弟弄的鬼，調虎離山。
凌家的這一堆人精，到頭來也沒算計過程家兄弟。龍三爺不僅中計了，而且還悲催的因爲不能參加婚禮，做出了好多讓步來安撫程家，增加了不少嫁妝。
程霖挽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走近，走到程彥身邊，然後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兄弟。程彥在這一刻也面帶笑容，非常紳士地於哥哥對視，哪有什麼仇敵，分明是血濃於水的一對好兄弟，默契得不能再默契了。
程霖微笑着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兄弟，“程彥先生，請問，你願意不計前塵往事，不計身份地位，娶孟遙小姐爲妻嗎？無論她是比你小了十三歲，還是越活越年輕；無論她能幫你賺多少錢，還是賺更多的錢，你都要不離不棄，支持她，愛她，信任她，寵溺她，你願意嗎？”
程彥笑得眼睛微微眯起，眼下的臥蠶隆起，看起來相當無害，相當開心，也相當……迷人。
“我願意。”
聲音很大很清晰，毫不猶豫。
“那麼孟遙小姐，請問，你願意嫁給程彥先生爲妻嗎，無論他有過多麼艱難多麼痛苦的過去，無論他曾經怎樣傷害或者利用你，無論他是有心理問題還是被人追殺？”
他在說到“心理問題”和“被人追殺”幾個字眼的時候咬字咬得特別重，還促狹地對程彥眨巴眼睛，顯然他這個當哥哥對自己弟弟的事瞭解得相當透徹。要不是現在是婚禮現場，我都想用我尖細的鞋跟狠狠地在他腳上踩一腳。
我正要張口回答，人羣中忽然一陣騷亂，現場的賓客好像忽然從訝異中回過神來了，凌天翼站起來，大聲說道：“你們程家的人也太兒戲了，這是在耍我們凌家嗎？從一開始說的，就是把孟遙嫁給程霖，你們兄弟倆是在開玩笑嗎？我們凌家的女孩子，能讓你們這麼捉弄？這個婚，今天不能結！”
程霖忽然回過頭來，臉上帶着笑容，可氣場卻忽然變得了冷冽起來：“是嗎？我弟弟因爲工作比較忙，而且結婚的事情自己有點不方便出面，所以一應事項都是我代理的。長兄如父，我程家目前沒有直系長輩在堂，所以我以哥哥的身份代替他做這些，對此，你們誰有異議嗎？”
“一派胡言！”凌天翼相當惱怒，“你騙誰？一直到昨晚，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你自己跟孟遙結婚，你當我們凌家的人全是瞎子聾子嗎？就連結婚的喜帖，上面寫的都是你程霖的名字，難道我說錯了嗎？”
一直沉默的程彥忽然環顧了一週，笑道：“口說無憑。既然凌先生提到喜帖，那麼就請諸位把喜帖拿出來看看，上面到底寫的是誰的名字。”
我看了看程公子，又看向程霖，他們兩個可真淡定啊！我明明看見程霖親手在喜帖上面簽上自己名字的，這也會有錯？
婚禮因爲沒有邀請外人，又是包場的，實際上喜帖就是入場券了，賓客來的時候都由凌家的迎賓小姐收着放在了一起。這時他們連忙找到了裝喜帖的盒子拿過來，打開一看，原本底氣十足的立馬目瞪口呆。
程公子順手拿出一張，向衆人展示了一圈：“怎麼，程彥，這兩個字，可有人不認得？”
我也驚訝地擡頭去看他手裡拿着的喜帖，見上面果然寫的是“程彥”兩個字，而且看樣子還不是程霖代寫，而是程公子親筆所寫。不過，“程彥”那兩個字是黑色的，比後面我的名字看起來要淡一點。
我想起來，當時寫的時候，是我先寫，然後程霖纔拿過去寫的，他用的不是平時常用的黑色墨水，而是藍墨水。當時我覺得有點奇怪，但因爲我並不太瞭解他，以爲是他的個人習慣，所以也就沒多問。
難道說，他當時用的墨水就有問題？
衆人疑心他把喜帖換掉了，但好幾個人一起到盒子裡去拿出所有的喜帖來看，一看都呆在了當場。明明當初收到的時候清清楚楚看見上面寫的是程霖兩個字，怎麼現在就變成了程彥？
喜帖在各人手中保存了好些天，多少都有些痕跡的，有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那一張，按說是沒有辦法作假掉包的。
程霖笑了笑，叫迎賓小姐把喜帖收好，“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麼婚禮就照常進行了。”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畫風好像還是有什麼不對。程家這兩兄弟不是死仇敵麼，不是一個恨不得弄死另一個的麼，當年程彥費了那麼大的勁把哥哥逼得背井離鄉，現在他哥哥捲土重來，不是來尋仇的麼？
可眼前這兩兄弟，分明好得跟從來就沒有分開過一樣啊！
兩兄弟各自環視一圈，一個氣場就已經夠強大了，現在是兩個。我站在氣壓的中心看衆人表情各異，倒是程家的人顯得相當沉穩，估計是早已經被透過底了，甚至一個個都帶着一點得意的笑意。
程彥最後朝着哥哥努努嘴，程霖於是繼續看着我，問道：“孟遙小姐，你願意嫁給程彥先生爲妻嗎？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都將永遠愛着他、珍惜他，對他忠實，直到永永遠遠？”
我覺得很開心，程公子又給了我一個巨大的驚喜。原來程霖回來這一趟，正如他所說，就是來促成弟弟的婚事的。原本要是程公子自己來提親，雖然龍三爺最後也許還是會答應，可是這時間肯定會磨很久。程霖出馬，各種藉口找盡，順順利利把婚事促成。現在龍三爺不在，凌家沒有主心骨，程家又有這麼多人，凌天翼一個人根本就翻不出太大的浪來。
我擡頭看向程公子，他嘴角微微上揚，可是薄脣微抿，好像還是有點緊張，生怕我反悔一樣。
“我願意！”
我看着他，大聲地說道。
就在那個瞬間，禮花砰然綻放，身後的佟英來和何亞隆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禮花筒，彩色的碎屑紛紛揚揚籠罩了我們，我在那些彩色的光影交織中看見程公子的臉，在這個瞬間如夢如幻。
程公子微笑着，拉起我的左手，緩緩從我中指上褪下那枚粉鑽戒指，然後戴到我的無名指上。
我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結婚好像不是這樣的吧？這個戒指什麼時候說過是我的結婚戒指啊，怎麼能這麼直接換過去？
程公子笑得像只狐狸：“就這樣很好，你就一輩子都記得只有這一枚戒指了。”他看了一眼程霖，“另外，婚戒我可不想用他的，不然真以爲是他結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