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的聲音雖然不大, 不過這位白先生還是很快轉過身,又走回到龐統桌前道,“將軍見笑了, 在下早就不在王爺府裡供職, 現在, 在下不過是個雲遊四方的閒人罷了。”
“是麼, ”龐統擡起眼皮犀利的看了一眼他, “那真是可惜,白先生智勇過人,老王爺惜才怎麼肯就這樣放先生走。”
“將軍說笑了, 將軍說笑了,”這位白公子朝着龐統擺手, 然後對身後的小二道, “這位小二哥, 就照這幾位的菜色,再給我也上一份吧。”
“這……”小二有點爲難, “這位客官,這幾位的菜都是他們自己做的,我們怕是……”
“沒事,沒事,差不多就行。”
這位白公子很是隨和, 打發走了小二以後, 隨手在展昭和龐統之間找了個桌子坐下, “真是難得, 在這裡居然碰見了熟人, 哈哈……對了,忘了自我介紹, 在下白澤。”
白澤?展昭和追命對視了一眼,應該不認識。看他跟龐統說話的意思,龐統應該知道些這人的底細,不過,貌似也不太熟。
蘇小小沒說話,只低頭吃飯,她覺得有些奇怪,這人說“白澤”兩個字的時候好像是看着她說的,她確定,肯定,絕對的不認識他。
自我介紹過後反應冷淡,不過白澤也沒放在心上,隨即,他朝着白玉堂那桌擡手施禮道,“這位……應該就是江湖傳聞的白玉堂,白五爺吧?幸會,幸會!”
白澤猜對了,不過白玉堂完全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沒擡手沒擡眼,完全當沒聽見。
小二正開始上菜,場面有點尷尬,展昭無聲的嘆了口氣,開口道,“白兄這一個人,打算去哪?”
展昭其實不想說話,他其實很不想說話,可這位自稱是白澤的公子說了半天,除了龐統不冷不熱的說了兩句,再沒一個人搭理他,這也有點太說不過去了。
展昭說話的同時,蘇小小也是在心裡嘆了口氣,不過她跟展昭的意義不同,她是覺得……到底,這些人裡,還是展昭最善良。
白澤自己倒是沒覺得什麼,他笑咪咪的看着展昭道,“在想辭了公職一身輕鬆,這不,就四處走走,喜歡哪就在哪裡多呆上幾天。”
“白兄果然灑脫,”展昭也笑了笑,這次自然很多。在他心裡,一個人可以這樣隨意、隨性、隨心的四處走走看看,是一件很難得的事。
再往後二層樓上很安靜,白澤笑眯眯的吃自己的飯,至於這些人不待見他的事,人家完全沒進心。
蘇小小覺得,這人臉皮得多厚啊,才能這麼泰然自若的坐在這吃完這頓飯。
這小店只是個吃飯的地方,要想住店他們還要另找,吃過飯以後,展昭和蘇小小他們下樓,小店門口,不早不晚正好看見白澤牽馬。
“呦,展兄這要走了嘛?”白澤看見展昭,打招呼似的問了一句。
“今兒不走了,打算找個地方住一晚,”展昭老實,有什麼說什麼。
“是麼,”白澤點頭,“這小鎮雖然小了點,不過風景不錯,在下也正想着找個地方再住上一晚。”
沒等展昭接下一句,不遠,追命已經很不耐煩的喊了聲,“展昭,走了!”
展昭笑着朝白澤點點頭,然後帶着冷月和蘇小小越過他走了,一羣人在白澤的目送中走遠,沒人回頭,所以自然也沒人看見白澤眼神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這個鎮真的很小,能住的客棧也就那麼兩三家,一行人轉了一圈,小院是租不成了,只能找個房間多,住着近的。
安排下來,龐統和龐煜兩兄弟門對門住着,這下可好,龐煜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哥的耳朵了。
這不,他剛把左腳邁出屋,他哥那邊的門就開了,“幹什麼去?”
“我……”龐煜在他跟前總覺得心虛,其實他就是想出去走走,“我,去找小小看看晚飯。”
“你又餓了?”龐統眯了眯眼睛,盯着龐煜問。
“不是,那個,我是說,”龐煜只咽口水,“我是說宵夜,晚飯吃的早嘛,萬一一會餓吶。”
“我警告你,離那個姓白的人遠點,看見也要繞着走,要是讓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龐統轉身關上了房門,後面的話也被關在門裡。
龐煜眨眨眼往樓下走,邊走邊接着咽口水,他當然不會以爲,他哥說的那個姓白的人是白玉堂,不過至於爲什麼他哥不喜歡白澤……嗯,他哥喜歡的人很少,不喜歡纔是正常。
龐煜下樓去找蘇小小,不過沒找到,爲什麼呢,應爲蘇小小起了玩心,拉着冷月出門了。
白澤說這小鎮不錯是真的不錯,這裡已靠近山嶺交通卻還算便利,小鎮背靠着一排山巒,這個時候正是草長鶯飛的時節。
蘇小小安頓好了以後覺得天色好早,於是就拐帶着冷月往小鎮的邊緣走,一路風土人情走走看看別有一番情趣。
已經是春天,就算晚些也不冷了,倆個小丫頭一人手裡拿着一個小糖餅,一邊朝小鎮邊的一條小河走去。
小河是從山裡流出來的,靠近山腳,兩人商量着去走走,然後回來正好也就差不多時辰睡了。
春天,天色暗的晚,蘇小小和冷月走到小河邊的時候也就酉時的樣子,天上一輪新月薄如蟬翼的懸在半空。
蘇小小覺得挺愜意,難得的安靜,誰知冷不防的聽見冷月問了一句,“小小,這糖餅真好吃,甜而不膩,又這麼小一個,可以當點心吃,你說,你能做嗎?”
蘇小小去看冷月,只見這丫頭盯着手裡還剩一口的餅,樣子應該是有點捨不得吃。
無語,這個時候說糖餅……她什麼時候這麼貪吃呢?
這不能怪冷月,自從蘇小小出現,自從蘇小小的手藝出現……冷月、龐煜、追命甚至是展昭白玉堂,每個人看見什麼吃食,第一反應就是——這東西小小應該會吧!
看了半天,冷月根本就沒有擡頭的意思,蘇小小隻能很心疼的說了句,“快點吃了吧,回頭我再做。”
“真的會做嘛?”冷月的眼睛在夜色裡閃亮閃亮的,不能怪她,這個糖餅真的很好吃。
“嗯,”蘇小小點頭,伸手把自己咬了一口的糖餅也遞給了冷月,“你要是不嫌棄,這個也給你吃吧。”
“這個……”冷月看着蘇小小手裡的糖餅,上面有個小小的缺口,“就吃一口,你真的就會了?”
她就知道,蘇小小隻差沒真的翻個白眼,她將手裡的餅遞給冷月,接着往前走,“會,小姐喜歡的東西,奴婢我哪有不會的道理。”
冷月高興的跟着蘇小小,其實也不能說她貪吃,只不過,這段日子讓蘇小小培養出些許女孩子的樣,女孩子嘛,哪有不愛甜食的道理。
倆人上了一座小橋,正往橋那邊走,剛過橋心一點,身後就傳來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兩位小姐好興致,這裡風景真的不錯。”
冷月和蘇小小都覺得耳熟,一回頭,身後不遠,白澤晃着手裡的扇子就站在月光下。
“冷小姐,柳小姐,”見冷月和小小回頭,白澤又朝前走了兩步,“怎麼只有二位小姐,追命兄和展兄沒有一起來嘛?”
柳小姐?蘇小小皺眉,這裡就算是冷月都不知道她姓柳。
白澤話剛出口,自己先是頓足,然後才歉然道,“你看我~~哎,這位應該是蘇小姐纔對!只因爲小姐長的很像在下以前認識的一位姑娘,那位姑娘姓柳,你看這嘴裡就溜出來了。”
“沒事,又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蘇小小扯着臉上的肌肉笑了笑,“白先生好興致,一個人也能走到這來。”
冷月拿着糖餅不說話,神情也沉靜下來沒了剛纔的小女兒態,對外人,她只有戒備而已,更何況,追命少爺不喜歡這個人。
蘇小小覺得白澤應該是個很會看人臉色的人,可是不管是剛纔還是現在,這人好像完全看不見似得,自己一臉笑嘻嘻的樣子,說起來就沒完。
好不容易,白澤名山大川的話頭告一段落,蘇小小趕緊道,“白先生,我們也出來很久了,再不回去他們該着急了,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嗨!你看我,”白澤一拍扇子,“是我考慮不周了,在下這就送二位小姐回去。說老實話,這要是放從前,這會兒啊纔是夜生活剛開始吶,所以你看……這不就又給弄差了不是……真是對不住,對不住……”
白澤說“夜生活”的時候有些含糊,不過蘇小小心裡還是忽悠了一下,她應該沒聽錯,他說的是“夜生活”……
蘇小小推辭了一下,拗不過白澤一臉真誠又客客氣氣,最後蘇小小和冷月被白澤送回了客棧。
他倒是也沒進去的意思,只是站在客棧門口跟蘇小小她們道別,還說什麼良辰美景佳人福分之類,怪人一個。
這事在蘇小小的腦子裡閃了一下,接着各回各屋,蘇小小也就把這茬給忘了。
她在一連串的糖餅裡睡過去,冷月喜歡吃的東西她自然要研究一下,第二天一早,大家聚在一起吃過早飯,展昭在一家酒館的房頂上找到鬧彆扭的白玉堂,大家接着往前走。
出了鎮子官道上還有些行人和車輛,走着走着,這前前後後就剩下他們這些人,蘇小小正覺得奇怪吶。
轉過一個彎,前面一輛馬車停着,車前面一羣山賊打扮的人正在念念有詞的說着什麼。
大路往右是一片樹林,往左是一片開闊地,兩三丈外,開闊地裡正有一個人拼了命的往遠處跑。
馬車邊一個書生打扮的人喊了一句,應該是喊那個已經跑沒影了的人,那些打劫的人鋼刀都亮出了來,不耐煩的對着那書生道,“喂!認真點,俺們這可是在打劫!”
有趣,蘇小小扭頭去看展昭,這一大早上的居然讓他們遇見打劫的了……
還沒等展昭動彈,一個白影已經從他們的頭頂越過,直接落在了那書生的身邊。
“哇~~白玉堂屬貓的?怎麼一點聲都沒有!”蘇小小盯着那個背影感嘆,動作真快。
展昭被蘇小小的語氣逗樂了,要是讓這耗子聽見可不得了,他最討厭的就是貓!
那些草寇肯定不會是白玉堂的對手,他連兵器都沒亮,幾個回合下來,這些人便已四散而去。
展昭他們的車離着還有十幾步遠,隱約已經聽見那書生在跟白玉堂道謝,只是……這聲音怎麼那麼耳熟……
“五爺的功夫果然了得,聞名不如見面,這次真是謝謝白五爺仗義相救,”蘇小小從車上跳下來,就聽見那人還在給白玉堂灌米湯——白澤的聲音!
可不熟嘛,昨天剛遇見,蘇小小站在自家的馬車邊,用手給馬梳毛。
展昭和追命走過去看一眼,馬車沒事,人也沒事,只是車伕跑了。
這回白澤倒是尷尬無比,手裡的摺扇不停敲着手心,“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我可怎麼辦,哎……這人也是,怕什麼!!打劫嘛,大不了我把錢都給他們……現在可好,錢是在,可我怎麼走啊~~”
展昭想了些辦法,可這個白澤既不會駕車也不會騎馬,最後,蘇小小眼睜睜看着追命和展昭把白澤的那輛馬車也牽了回來。
不知道爲什麼,蘇小小就是覺得,這個白澤是衝他們來的,這下怕是甩不掉了。
她躲回馬車裡和冷月坐在一處,斜斜的將頭靠在冷月肩膀上聽車外面的人說話。
白澤的馬車栓在他們的馬車後面,白澤就和展昭坐在一起,蘇小小聽見白澤嘆氣的嘮叨,“哎,以爲起個大早,趁着空氣好,可以多玩幾個地方,誰知道卻是趕早去給強盜打劫的!”
半晌沒聽見展昭的聲,只聽白澤接着說,“展兄,你們不會也是來四川玩的吧?這裡風景真心的不錯,就是一個人玩沒什麼意思,像你們多好,一羣人有說有笑……哎,不瞞你說,以前進王爺府,就是覺得那人多,熱鬧。我這人啊,就怕無聊,可誰知道,人多的地方規矩也多,受不了,受不了……這不,就辭職不幹了。”
說是兩個人聊天,其實展昭出聲的時候少,蘇小小聽着,可怎麼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