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在牀邊坐了一會,臉上的神情從黯然到憐~惜,他自己都未曾察覺,他只是看着蘇小小沉睡的臉發呆,腦子裡全是她在開封府裡神采飛揚時候的樣子。
一直都是個安靜不下來的人,現在卻這樣病怏怏的躺在這兒,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然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也許就不該讓她回來。
蘇小小這幾天剛開始的時候覺得還好,可是後來就開始難受,渾身熱的難受還痛的難受,她記得她被她爹打了,然後吶?然後她就不記得了……
蘇小小覺得自己可能是在發燒,因爲她覺得身子好燙,她想喝水,又是想喝水,她抿了抿乾裂的嘴脣,爲什麼每次醒過來都是口渴?
“小小?”展昭有些不太確定,他剛纔好像看見她動了一下。
蘇小小覺得眉心隱隱的痛,她不是病的出現幻覺了吧,“展……展昭?”
“你醒了?”
“我好渴,給我杯水好嘛?”蘇小小掙扎着動了動,身後緊跟着就是一陣疼,她沒出現幻覺,那個人真是展昭,他怎麼會在這?
展昭沒說話,只是去桌邊倒了杯水,然後小心的將蘇小小扶了起來。
體力有限,蘇小小兩隻手都撐在牀上,她只能就着展昭的手喝。
展昭身子微微一震,拿着水杯的那隻手的手指有些泛白,蘇小小的嘴脣滾燙,也難怪,燒了這麼久。
等蘇小小將杯子裡的水都喝了,展昭才起身說了一句,“把藥吃了吧,你還在發燒。”
“哦。”蘇小小可憐兮兮的應了一聲,中藥那麼苦,不吃行不行?
這話她也就想想,看現在展昭的臉色,問了等於找死。
展昭向門那邊看了一眼,然後纔對蘇小小說,“你先躺一會,我去看,不許再睡了知道嘛。”
“哦。”
蘇小小又應了一句,然後展昭出了房間將門關好,走出小院左右沒看到有人,他只能隨便選了個方向,這個小丫鬟只是去熱藥怎麼要去這麼久。
展昭一路本想找個人問問廚房在哪,奈何這柳府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一路過來他就沒看見一個下人。
走出一段,轉過一個壁牆,展昭突然聽見一個男子壓低了聲音說道,“主子說先不要動手。”
展昭是習武之人,走路聲音本就輕不易被人發現,現在他更是不會讓那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他下意識就覺得這個人不太對勁。
他站了站,然後貼身在手邊的那面牆上,一牆之隔,等了片刻,另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可是就要過年了,再等……會不會……”
“主子說,小姐現在回來了正是機會,”之前的那個聲音到,“再等等,等小姐醒了再找機會動手。”
“哦,主子的意思是……”後面應承的那人瞭然的一笑,“知道了,小姐剛被罰過,有些怨氣也是正常。”
展昭貼着牆又等了一會,直到他聽見兩個人的腳步聲走遠,他才皺着眉頭離開。
等展昭找到廚房的時候,小蘭正端着新熬的藥從裡面出來,他接過藥碗然後又回到蘇小小的房間,看着她苦着臉將碗裡的藥喝乾淨,接着又吃了點東西,他這才起身說要走。
“哦……那個……謝謝你來看我,”蘇小小望着展昭的背影尷尬的說了一句,到底,這話還是看着背影的時候說的利索點。
展昭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說了句,“你好好休息吧,記得要吃藥,還有那傷,之前就傷着,現在又不肯上藥,你想急死你娘。”
這話蘇小小覺得有點委屈,又不是她讓她爹把她打成這樣,不過展昭已經走了,委屈也沒用。
等展昭走了,蘇小小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一件事,他來幹嘛?不是故意來刺激她的吧?
有點不太厚道,有點沒良心,可是她還真沒想明白他來幹嘛。
自那日從柳家回來,日子還是正常的過,不過現在每天展昭都會出門,然後到旁晚的時候纔會回來。
陳氏以爲自己的兒子又接到了什麼案子,於是也很少去打擾他,現在展府的人都知道展昭跟的是包大人,爲民請命是個清官,展家的人也覺得光宗耀祖,對展昭自然不會又太多管束。
又三日,農曆的臘月二十九,這天江南飛揚起了漫天的雪花,少有的景緻靜雅如墨畫一般。
蘇小小的房間裡開着半扇窗,她盯着落雪發呆,她的傷已經好了很多,她娘不許她下牀,每天都是藥啊吃啊的補,想不好也挺難。
江南很少下雪,天氣陰冷,她娘禮佛之人一跪就是幾個時辰,弄的腿寒畏冷,她讓她娘這幾天不要過來,反正也就是吃藥她還沒那麼不懂事。
展昭也不知道在幹什麼,這裡也就他,離她還近些,可是那天走了以後他就沒再來過,蘇小小知道這裡面的關係千絲萬縷,他不來也是對的。
雪揚揚灑灑的下了一天,天色快黑的時候小蘭去關窗,窗櫺上也積上了厚厚的一層。
這幾天蘇小小很容易覺得累,吃過晚飯,又熬過一個時辰把藥喝了,她便倦怠的依在牀上打起瞌睡來。
小蘭這幾日都守着不肯離開,見小小和衣靠着,於是將火弄旺,隨後便坐在爐火邊開始繡花。
就在蘇小小覺得自己快要睡着的時候,小院外傳來一陣慌亂聲,聲音隔的很遠也不是很大,就是腳步聲。
無奈這個屋子太靜,就是那麼一點點的聲音也還是讓蘇小小驚醒了,她睜開眼睛對小蘭說了句,“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應該已經過了二更聽,她剛聽見更鼓聲,這會府裡這麼多人走動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小蘭點點頭放下手裡的針線出去了,沒一會,門又從外面被人推開,“小姐,出事了,說是廚房裡讓人下了毒,老爺和夫人都在大廳,展公子也在。”
下毒?蘇小小有點納悶,她爹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平時也算中規中矩,怎麼會引來仇家下毒。
小蘭說展公子也在,蘇小小以爲是展傑,想想如果是展傑的話應該是跟生意有關。
過去還是不過去,蘇小小雙腳搭在牀沿上坐着,想着接下來是繼續睡覺還是過去看看。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門外有人敲門,小蘭過去將人帶了進來,“小姐,老爺請您去大廳。”
是家裡的家丁,見過,不過她不認識,也叫不出名,蘇小小隻能點點頭道,“嗯,你出去等我一下,我穿件衣服就來。”
僕役應了一聲轉身出門,蘇小小套上鞋開始穿衣服,小蘭怕她冷還加了件斗篷給她。
圍裹嚴實,蘇小小隨着傳話的人一起朝前廳走,這些日她病着,別說前院就是自己房都沒出過,現在出來走走才發現真冷。
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小小的迴廊外一陣陣的寒意逼人,風不大可是無孔不入。
能看見前廳的時候蘇小小隻見那裡燈火通明,廳外的小空場上,幾乎柳家所有的下人都到齊了,比上次她受家法的時候人還多。
繞進前廳,蘇小小站在門口愣了一下,裡面人倒是不多,她爹她娘還有姨娘和弟弟,地上跪着兩個人,讓人反手綁着。
讓她奇怪的是,小蘭說的展公子竟然是展昭,蘇小小看見展昭一身藍布的長衫,腰間一根黑色的軟帶,表情嚴肅的站在在他爹右手邊的第一張椅子前。
“爹。”蘇小小進門施禮,低眉順眼的樣子,不過沒人理她。
半晌,展昭的聲音才響起,“說吧,爲什麼要投毒,你們可知道,殺人是重罪。”
“公子怕是誤會了,我們並沒有要投毒,我們只是去廚房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準備而已,”地上跪着的其中一個人還在強辯,“這……明天就要過年,老爺吩咐,我們這些下人自然不敢怠慢鬆懈。”
“是麼?”展昭也不多說,他只是將茶几上的一盤東西端到了那人跟前,“既然沒有,我給你機會,你如把這盤東西全吃了,我就信你。”
那是一盤芙蓉糕,盤子不大,東西也不多,那人卻是看的一頭冷汗。
蘇小小在靠近大門的一張椅子上坐下,看着眼前的一幕,這人估計傻了,跟展昭作對,也不先去問問展昭是誰。
“吃嗎?”見那人沒有動作,展昭又問了一句。
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那人低下頭開始吃盤子裡的東西,手被反綁着行動不方便讓他的吃相難看。
蘇小小從後面看,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人蠢的可以,比豬還蠢,怎麼就這麼跟自己過不去。
展昭見那人低頭吃了,也沒動,就那麼安靜的看着。
這人身邊的人卻是有點受不了了,他扭頭看着那個低頭吃東西的人,眼裡閃過驚慌和恐懼,沒等那人吃完,他就已經抖如篩糠的哀嚎道,“大人饒命,老爺饒命啊!小人一時鬼迷心竅,小人一時糊塗啊,求大人和老爺饒小人一命!”
“說吧,”展昭“咣噹”一聲將手裡的盤子摔在地上,然後站起身來,“是誰讓你下毒?”
“二子,不能說!”剛纔還低頭吃東西的那人突然擡頭看了一眼,然後扭頭淒厲的吼了一句。
“哥!”叫二子的那人臉色表情痛苦,“你命都沒了,還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是啊,命都沒了,還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吃東西的那人吼完那一句就愣愣的跌坐在了原地,可是不能說啊,說了,他們的下場只會更慘,他們還有妻兒老小,說了他們也會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