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
山還是那麼安靜肅穆,連周遭樹木都沒有反常的搖動。他們甚至連那致命的霹靂彈從哪裡發出的都不知道。
“這人一定是個高手。”子歌慢慢走到清凝身邊,不敢有半點鬆懈。
“也有可能……不是人。”清凝道。
“不會的。若不是人,現在我們恐怕就沒機會在這兒說話了。何況,有術法在身,何須人間霹靂,陳流裳又不在身邊。”子歌輕輕搖了搖頭,彷彿在安定自己的心,“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曾說過,我的嗅覺異於常人。在那霹靂彈來之前,我聞到了一陣火藥味。”清凝道。
子歌盯着她,半響:“謝謝你救我。”
“無需謝我,換做是你,你也會這麼做的。”清凝轉開臉,望向一邊,那是……上山的路。
“你發現什麼了?”
“火藥味是從這傳來的,說明那人當時定是在這邊動的手。”清凝解釋道,面色凝重想着什麼,“你覺得會有人的輕功高到離開時,連你我都察覺不到一點嗎?”。
“你是說……”子歌心中已然明瞭,整個人向着清凝凝目所望處倏地飛了出去。
清凝在他身後淡淡一笑,好久,沒人和她有這種默契了。若是樹未動,人未察,還有一個很大的可能,就是那人根本就沒有離開。想着,人已騰空。
他彷彿賭了一盤很大的棋,可惜對手是清凝和子歌。他躲在樹枝隱秘的石後,見着子歌朝他的方向越來越近。
“啊!”背後利針穿腦,他只說了最後一個字。
子歌聞聲,身法更快閃過,來到身邊托住了即將倒下的人,那個要暗殺他們的人。
“有結果嗎?”清凝也趕到了身邊。
子歌放下那人,朝清凝搖了搖頭:“一針斃命,無二言語。”子歌確認無毒後將他頭上利針拔下,走到清凝身旁,“你見過嗎?”
清凝揣摩良久,還是搖了搖頭。
“看來我們有大麻煩了。”子歌嘆了口氣。
“師父呢?”清凝突然一個激靈道,心中忐忑。
子歌心裡也是一沉。如果說這些人能來殺他們,那在此之前一定也遇到了儀幽。而且,儀幽還帶着柳輕笑……他不願再想下去,口中卻故作坦然道:“儀幽武功任憑你我合力也不是對手,我想他不會有事的。”他在安慰她,他平時本不會安慰人。
“我們走吧!”清凝忽道,“師父過處都留有痕跡,我們即刻趕路,看路上是否同往常一樣。”望着子歌,“何況,若真是你我難敵的高手,那更是不能在此處多停半刻。”
子歌微微頷首,似同意她的話;“既然我們不知來者爲何而來,最好的辦法就是繼續我們要做的事,等待他們再次出現。”
兩人言語之間,已成共識。整了整衣冠風塵,便繼續上路。只是山水之間暗藏了一份殺機,也多了一份擔心。
山上有座涼棚,以供來往商客歇腳之用。子歌和清凝正坐在涼棚中握着茶,緊皺眉頭。
“怎麼會沒有呢?”子歌口中喃喃,擡頭看了眼清凝。
一路相安無事,但也一路都不曾見到儀幽的影蹤和半點記號。開始他們是追蹤其後,後來山路曲折,幾乎就是儀幽在引他們前往。可現在突然斷了,難道說真與那半路暗殺之人有關?
“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小二有點眼熟?”清凝目光隨着那在棚內來回跑動的小二移動着。
子歌轉頭看去,盯了良久,搖了搖頭:“是否是你認識的人?”
“沒這麼簡單。”清凝說着,人已起身,不待片刻停留便朝那小二走去。
“客官,您有什麼事兒嗎?”小二感到有隻手按在肩上,忙回頭陪笑道。清凝也不答話,揚手朝他臉上拂去。“客官您……”小二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說不下去了。因爲那張熟悉的臉已出現在清凝面前,清凝臉色微微有了些動容。
只見那小二莞爾一笑,恭恭敬敬道了句:“參見敬主。”
“香兒,你怎麼會在這兒?”清凝惑道。
“回敬主。那日弘武一別,香兒便行儀長老之令將已歸順之人帶回,而甜兒則奉命暫管地靈宮。”
地尊走後,地靈宮自是一片混亂,毫無方向,需人打理,只是……“讓甜兒暫管?”清凝有些不解其意,甜兒的性子,她是知道的。
“這是儀長老的命令。也許,是儀長老覺得宮中此刻雖亂,卻不成氣候,暫時不用擔心,但又不能無人管着,身邊也只有我們這幾個人,所以纔會讓甜兒去吧。”香兒微笑說着。
“難怪師父曾和我說過,香兒是聰明之人,可以善用。想必這些與師父所想應所差無多。”清凝看着她的雙眸。
“敬主過獎。這些只是香兒的猜測,其中因果,不敢多想。”香兒恭敬答道。
“無需再稱我敬主。以心對我之人,我必善之信之。”清凝緩緩說完後,又輕輕一彎嘴角,“現在可以說說,師父讓你在這做什麼了?”
香兒輕吐了口氣,朝四周看了看後道:“敬主,請隨我來。”言畢,又朝子歌將頭一點。
適才子歌見是香兒也是一驚,但念及兩人細語,不便走近,便安心坐在椅上喝茶,心裡稍稍有了着落。這說明,他們不再是毫無方向。此刻見香兒朝他點頭,便會其意,走到清凝身邊。
兩人跟隨香兒來到涼棚外的一片樹叢。雖已飛秋,但面前樹叢仍是枝繁葉茂,迷亂人眼,無處尋徑。可香兒正是往着深處而去,子歌清凝只得緊隨。行了一段,忽的,彷彿是撥開了雲霧,一片闊地便現在眼前。闊地之上,還有一件木屋。很尋常和普通的木屋。但兩人的直覺都告訴他們,此屋非凡。
香兒將兩人安置屋內,沏上茶水。
“不用這麼麻煩了,說吧!”清凝開口道。
“回敬主……”香兒行了一禮,還未及言,房後便有聲音傳來。
“凝兒~”那說話之人從後堂掀簾而出,走到清凝和子歌身前。
“師父!”清凝驚詫而起站,“師父怎麼在這兒?您讓香兒……”言忽一頓,“爹呢?”
“我已將她放在了你娘身邊。”儀幽緩緩道。
“你怎麼會知道孃的墓?”子歌也站了起來。
“要知道,我比你們活的久,許多事也比你們清楚,何況我與你們爹孃本就是舊識。”他沒有解釋,其中故事彷彿不願多說。
“既然如此,您爲何不言一語便將爹帶走了?您說了明白,我們必然不會阻攔。”清凝不解。
“我不願和他們有太多糾纏。”儀幽仰首嘆道,“何況,要引你們前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師父若有吩咐,凝兒一定辦到,何須一路相引?”她已知柳輕笑安好無事,漸放下心來。
儀幽看着清凝,緩緩而道:“引你們前來,是爲了見一個人。我將柳輕笑帶來至此,也是她的緣故。只可惜,再見柳輕笑時,已無力迴天……”儀幽說着朝後堂看去,不再言一字,薄薄一張幕簾彷彿掩着所有秘密。
香兒已到門外守候,屋內只有他們三個,望着那幕簾的起落。
“這又不是你的錯,恨只恨我無緣無福,與他生時相見。”幕簾後伸出一隻素手,將那薄布掀開,緩緩走出一個白衣人兒,淚痕尚在,卻猶做堅強,走到儀幽身邊朝着清凝和子歌,勉強一笑。
子歌佇立不動,自這白衣人兒音容驟現後,他就怔住了。
一股清香,她適才怎麼沒聞到?清凝看着眼前人暗忖。這人,與那幻境中的娘好生相似,可是,娘不是已經……
子歌沒有冒然,幻境之後他便更加謹慎。緩緩邁着步子離她更近一步,小心開口:“你是……”
“這身上的味道,歌兒,你全都不記得了嗎?”白衣女子輕道。
子歌又是一怔,喃喃生疑:“可是,江湖傳言,柳輕笑也承認你已經……”
白衣女子輕輕一嘆,“是地尊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