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木爾峰下,每個人的心中都緊張不安。
蜘蛛教、流沙派、巨鯨門、鐵劍門。
少林派、恆山派、泰山派、華山派、全真教。
蓄勢待發,嚴陣以待!
無邊的殺氣籠罩着這裡,此時,彷彿連天上的飛鷹都止住了飛翔,生怕自己翅膀小小的摩擦會引起一場慘不忍睹的激戰。
自古正邪不兩立。這一次“正派之盟”終於要有大的舉動了。
從人數上看,鐵劍門雖然傾巢出動,還是居於劣勢,“正派之盟”身後還有無數小門小派。這些幫派中雖然有些人並未持有“正派之令”,但是說不準他們爲了得到這個令牌而加入到正派的陣營中。
此時起關鍵作用的就是當朝國師尼瑪次仁了。他身後的兩萬精兵無疑是強有力的後盾。然而他卻目注着托木爾峰頂,對他們這一邊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蘇冊一走,他們暫時停止了廝殺。
徐孤嶂怒目瞪着陸爽,“陸老兒,咱們的恩怨今日一併瞭解!”
陸爽樂呵呵地看着他,混不在意的樣子,“陸先生怕你不成!”
玄圓卻是認定了陳祖智,陳祖智的反覆無常雖然讓你氣怒,但比起自己芒鞋被他刺穿,卻還可以忍受,堂堂“正派之盟”的盟主,少林掌門人幾時受過這等羞辱?
“陳祖智,你助紂爲虐,今日休想走出此地!”
陳祖智笑道:“我正好也試試少林掌門的斤兩!”
無崖子垂手退在一旁,想起念遠方纔的劍法,仍然臉紅心跳!這種劍法竟然讓他的抵抗能力大失!呆呆想了片刻,仍然沒想出破解之法。
胡大遂、胡荊洪、劉屬起,他們聚在一處,不知何時運來幾十罈美酒,幾個人看着,臉上帶着滿足的笑意。
“陸教主,遵照你的吩咐,我們已經把酒帶來了。”
陸爽哈哈笑着,撇下徐孤嶂,架也不打了,走到酒罈前,提起一罈酒,順手拍開泥封,黑色釉面的酒罈上映着冰涼的雪光,發出一種迷人的色彩。
“竊酒不爲賊也!”陸爽自得其樂。“恆山派的竹葉青酒自然不同別處,所謂買酒不如偷酒,偷酒不如偷不着,這偷不着的酒, ‘咦’……”他搔着腦袋,皺眉想了片刻,小眼一翻,“這偷不着的酒,陸先生還沒喝過。”
他竟然在一觸即發的征戰之場,自顧自飲,怡然自樂。
原來胡大遂等人此時才趕來,是因爲受了陸爽的囑託,去恆山偷酒。也難爲他們,千里迢迢運來。這無疑是陸爽偷酒的生涯中最輝煌的一次!幾大高手受他調遣,聯袂夜入恆山,把恆山庫藏的療傷美酒一股腦兒都偷了出來。要不是渡慈已死,她一定會暴跳如雷,破口大罵。
陸爽心裡卻想着:“一把滄溟劍換來美酒百壇,這樁買賣陸先生佔了大便宜!可惜這老尼姑竟然自殺了!”
此時玄圓大師大步向尼瑪次仁紮營地而去,顯然是要說服他前來助戰。
對於這些無名幫派,現在正是抉擇的時刻了。
是站在“正派之盟”一方,還是處在陸爽一邊。
“正派之盟”不但勢力大,還光明正大;再說,當日鐵劍門一戰,陸爽用煙火之計把他們燒得六神無主,轟得焦頭爛額。不用說,他們一定會加入“正派之盟”的陣列。
但是,這個世間永遠都會有例外。
就有那麼一些人,那麼一些不懼生死的朋友會在危難時刻走向你,向你伸出他溫暖的手臂。雖然他們的手並不是很有力量,但是他們的熱情就是戰勝所有苦難的動力。
於是,江南百花門,泰州劉家堡,四川烏衣派一共百十來人微笑着走了過去。他們毅然地走向陸爽這邊。這些曾受過陸爽恩情的朋友,這些曾經在一起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朋友又走到了一起。
陸爽此時也收斂了嬉笑之態,他的臉上一片鄭重之色。
“今日不論生死,陸爽能看到各位,感激不盡!”
烏衣派掌門吳太前大笑道:“能和陸先生等衆位兄弟一起並肩一戰,吳某死而無憾!”
劉家堡堡主劉雲鵬、百花門掌門人朱平路,一起大笑着,毫無畏懼地大聲說道:“死而無憾!”
玄圓大師從尼瑪次仁營地返回,臉色陰沉,看來當朝國師並沒有答應給他助陣。
還有一些人,他們抱着坐山觀虎鬥的心態,遠遠觀望。這些人也不在少數,個個都是見風使舵的好手。
念遠已經返回,她依偎在慧琳身邊。
恆山派衆弟子帶着渡慈的遺體走了,只剩下師徒兩人,她們靜靜地注視着高遠的雪峰,對周圍發生的一切視而不見。白雪皚皚的托木爾峰下,兩個人清秀的身影看上去那麼無助,那麼孤單。
蘇冊笑着跟陸爽他們說話時,“正派之盟”已經布好了陣勢。他們要發動攻擊了,要以絕對的優勢一舉蕩平邪教。
陸爽哈哈大笑,“當此大戰之際,有酒不喝,豈不浪費?這些美酒大夥盡數喝完。不要留個旁人”他知這一戰生存之往不大,生命攸關之際竟然還是想着喝酒。
他話一說完,衆人齊聲叫好!各派掌門人當先拿起一罈酒,揮手拍開泥封,自己先飲一氣,再傳給後面的人。如此輪番大飲,幾十罈好酒瞬間喝了個淨光。衆人連道:“痛快!痛快!”
酒已喝完,酒罈都已摔碎,剩下的就是一戰了。
每個人在一瞬間都深深望一眼湛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和聖潔的托木爾峰。
生命是美麗的,又是脆弱的。
蘇冊當先走去,他的身後緊跟着陸爽、胡大遂、劉屬起、胡荊洪、劉雲鵬、朱平路、吳太前……
“正派之盟”以玄圓爲首,徐孤嶂、無崖子、賀逼空、霹靂堂秦海川、山東奪命劍元君健、河北斷頭刀關懷禮……
他們猶如兩條即將相撞的大河,滾滾奔流,激起洶涌的驚濤駭浪。
蘇冊目不轉睛地看着玄圓,當他們走到一箭之遙時,他擺手叫衆人停下。那邊“正派之盟”的人也擺好陣勢,惡狠狠地盯着對方。
蘇冊突然高聲道:“玄圓賊禿,你殺死吳知府,這筆賬今天一併了結。”
玄圓道:“貧僧乃出家之人,又何必殺死一個手無寸鐵之人?”
蘇冊冷笑道:“你不但殺死了吳知府,還滅了他們一門!就連登鳳樓的郝掌櫃都是你殺死的,你還想抵賴!”
玄圓道:“你只不過做了幾天小小的捕役,就以爲自己斷案如神了?以爲自己是狄仁傑?老衲不是渡慈,能被你花言巧語迷惑,你且說說,你有什麼證據?”
蘇冊走前兩步,“你殺吳知府是受了唐其勢的指使。當日唐其勢獲悉了《瀟湘圖》的真相,對吳知府起了疑心,正好吳知府給他去送‘照月夜光杯’,而那杯子上本無什麼藏寶圖,他卻疑心吳知府偷樑換柱,以假的夜光杯冒充‘照月夜光杯’,於是對他嚴刑拷打,誰想吳知府不禁打,竟被他們活活打死。”
玄圓仰天大笑,“這跟老衲有何關聯?”
蘇冊冷哼一聲,“此時就該你出場了。你那晚正好去見唐其勢,而唐其勢正在對處理吳知府一事感到棘手,於是他就令你去做這件慘無人道之事!”他嘆了一口氣,接着道:“本來唐其勢也用不着使出如此殘酷的手段,他是當朝首輔之子,位高權重,打死一個犯人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可唐其勢喜歡着吳知府的千金吳嫣瀾,他怕被吳嫣瀾發覺,於是就想了這麼一個惡毒的計謀!”
玄圓連連冷笑,“你說了半天還是這麼幾句,無非是唐其勢那點事罷了,跟老衲一點關係也扯不上。”
蘇冊道:“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
玄圓怒道:“無稽之談!老衲承認什麼?”
蘇冊道:“要想人不知鬼不覺地滅了吳府, 需要一位武功高強之人,而你當時正跟唐其勢在一起,你是最佳人選,若想嫁禍給幽冥王,你更是最佳人選。”
玄圓斥道:“就憑你幾句話就認定老衲是殺人兇手?你有何證據?”
蘇冊怒極而笑,“唐其勢答應你,事成之後,封你爲當朝國師。因爲後來受到燕帖木兒阻攔,纔沒有得逞。當日在鐵劍門,陳祖智要你領頭挫敗尼瑪次仁,而你卻不肯,因爲你知道即使打敗了尼瑪次仁,當朝國師的位置你還是坐不上。所以你就裝作與世無爭的高僧模樣,你的心裡難道不在想着這個位置嗎?”
玄圓道:“信口雌黃!你的話沒有人回相信的!”
蘇冊道:“當今皇帝崇信藏傳佛教,藏傳佛教是顯宗,而少林寺雖然同爲佛門一派,卻是禪宗,所以無論如何,你永遠做不上當朝國師的寶座,除非皇帝突然死了或是改信禪宗。”
玄圓聽了,默然不語,半晌方低聲道:“即便如此,你有何證據指證老衲就是兇手?”
蘇冊道:“你不但有作案的時間,還有作案的能力,更有作案的動機。僅憑這幾點還不能確定兇手就是你。我剛開始也給你騙了,認爲是幽冥王所爲。可後來我突然想通了,那一晚,我發覺郝掌櫃被人殺死在自己的房間,身上的傷跟吳府衆人一摸一樣,都是一掌斃命,胸口一個淡淡的掌印。但是郝掌櫃臨死時手裡緊緊抓着一枚佛珠。因爲郝掌櫃平時信佛,也有一串佛珠,我就沒有過多懷疑。卻想,全天下有這種至陽掌力的除了“少林金剛掌”,還有“金玉敗絮掌”,而幽冥王的武功深不可測,他或許也有此掌力。“大力金剛掌”少林寺只有你一人爐火純青,“金玉敗絮掌”是尼瑪次仁獨門武功,但是他當時並不在場,即便如此,我還沒疑心到你,還是認定是幽冥王所爲。你們瞞天過海的伎倆也的確把我騙了。”
玄圓卻突然合手閉目,淡淡說道:“那麼你是怎麼懷疑到老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