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辰本是坐在亭中喝茶,可遠遠地便瞧見一個略顯熟悉的身影,之後才認出對方竟是那日街上遇見的小丫頭,這人竟然跑到自己府上來了,這怎能不叫樑辰覺得好奇?
故而見那人轉身欲走,樑辰便急忙起身叫住了對方,只是沒想到對方在認出自己後,竟會是那等滿是吃驚的可愛模樣。
“在下又是爲何不能在此?”樑辰挑了挑眉,笑得溫和有禮。
蘆淵撓了撓頭,撇着嘴道:“你不是丞相大人嗎?丞相大人怎麼會在這裡?”
樑辰忍不住加深了面上笑意,故意打趣道:“可也無人曾言丞相便不能有自己的府邸,更沒人說過丞相不能姓樑吧?”
蘆淵一愣,這才恍然大悟:“啊,你是叫樑辰對吧?我差點就忘了,我說這府邸怎麼是樑府呢,唔,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這裡是你的府邸,恩,其實我是陪一個朋友過來的,他是被……誒,等等……你姓樑,我方纔從旁人口中得知月吟姑娘像是也姓樑,那你應該認識月吟姑娘吧?”
“月吟?她是在下的妹妹。”提起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樑辰的眼神不禁黯了一黯。
“啊,原來月吟是你的妹妹啊,那你應該知道她與張彥張公子的事吧?”得到這種答案,蘆淵立時忘了初遇時的尷尬,興高采烈地詢問起來。
樑辰略顯茫然地搖了搖頭:“在下並不知曉此事,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姑娘口中的那位張公子是何人?”
其實倒不是樑辰與自己的妹妹不親厚,只是在幼時兩人曾經歷過一些意外,自那之後樑月吟便刻意地疏遠了自己的兄長,樑辰雖有心彌補,卻也無可奈何。
“你怎麼會不知道呢?月吟姑娘是你的妹妹呀,哎呀,算了,既然你還不知道,那我就和你說說好了,”蘆淵頗有些疑惑,不過很快意識到重點並不在這裡,於是開始滔滔不絕地羅嗦起來,這人此刻顯然是忘了自己所得知的那些也不過是通過夢境拼湊出來的,“張彥曾經該是這京城某經商世家,一次偶然的機遇使得張彥與月吟姑娘,也就是你的妹妹相遇、相知、相戀,想來那時他二人也該是很親密的,這本該是一段美好的戀情,只是沒曾想張家竟然突然敗落,最後張彥也是落得一貧如洗的境地,月吟姑娘竟然因此而拋棄了張彥,之後張彥心痛不已,便
要離開京城,幸好月吟姑娘突然開了竅,遣人去把張彥請了過來,而我這次正是陪着張彥一道過來的,現今他該是正與月吟姑娘濃情蜜意呢。”
樑辰有些糊塗地點點頭,沒曾想在自己不知情時,月吟已經有過這等經歷,自己也真是枉爲兄長了。
“哎,若是有情人真能成眷屬,我便也知足了。”興高采烈地說完這些話,蘆淵卻又突然像是被人掏空了心似的覺得茫然起來。
樑辰也有些感慨地瞧着蘆淵,不自禁地安慰道:“人世雖是滄桑,卻畢竟也有如意時,姑娘切莫多想。”
蘆淵裂開嘴角笑了笑,覺得面前這人似乎也挺不錯的,自己前次似乎真是有些不可理喻了,便又不好意思地道:“上次我真的不是故意攔了你的馬車,你別見怪啊!”
樑辰搖着頭笑了笑:“豈敢豈敢,若姑娘不嫌棄,不如一道去亭子中小坐片刻?”
蘆淵自然樂得享受,點了頭與樑辰一道跨入亭中坐下,又隨口道:“你與月吟姑娘既是兄妹,總會一道用膳或是閒談吧?怎會連她的終身大事都不知曉?”
樑辰沒曾想蘆淵會重新提起這問題,一時間也有些爲難,不知如何應對。
“唔,我就是隨口問問罷了,你不想說就不要說啦,”見對方這等神色,蘆淵也意識到自己是爲了不該問的話,忙轉開了話題,“你這宅子裡的花開得很好,都是你親手栽種的嗎?”
樑辰好笑地搖搖頭,卻又露出嚮往的神色:“若是多出些閒暇,我倒真願親自種些花草。”
“那你現在不就閒着呢嘛?”蘆淵眨眨眼睛,略有些不解。
“閒暇不過片刻,我也確實曾種過一株剪桃花,只是繁忙時總不能好好管顧,之後便沒活下來了,”樑辰的目光投向亭子外,像是帶上了一些滄桑,“有些事總是難以兼顧,便索性放下了。”
“那你最喜歡的是什麼花?是剪桃花嗎?我還從未得見這種花呢,長得好看嗎?”提起花,大概女子總是要多些興致可言。
樑辰抿脣笑了笑,倒是認認真真地想了片刻,這才道:“若論百花,我倒最愛臘月寒梅,正所謂梅花香自苦寒來。”
“此言雖是有理,可與春日百花卻是不公,誰道只有寒風落雪能磨人心志?”蘆淵託着下巴瞥了樑
辰一眼,懶懶地反駁着。
“姑娘這話於在下可也不公平了,你只說百花,怎的卻又提及心志了?”樑辰也樂得耍起賴來,刻意忽略了是自己先提起花與人之關聯的事實。
蘆淵撇撇嘴,正要還口,卻突見遠處有一人踉踉蹌蹌地奔了過來,細看竟是張彥。
“他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蘆淵小聲嘀咕了一句,便起身出了亭子,樑辰也起身跟了出來,企圖見一見那位張公子的廬山真面目。
只是沒曾想分明是笑着去了的人兒,此時竟是欲哭無淚、滿面煞白地回來了,蘆淵很是詫異,正要開口詢問,那人卻已經擦過自己的身子繼續往前奔去了,蘆淵有些呆愣,回過神後便要去追。
“我與你一道過去看看。”樑辰此刻也是滿臉嚴肅,說完此話後,便率先追了上去,蘆淵忙跟了上去。
兩人才追了片刻,便瞧見張彥一人趴伏在路邊樹下,竟正在失聲痛哭,想必是受了極大的打擊,蘆淵不曾遇見這等狀況,一時間也不知該否上前,樑辰倒是鎮定許多,立在蘆淵身旁輕聲道:“且等一等,咱們也別立在這裡,畢竟是男子……”
蘆淵自然明白樑辰話中之意,便點點頭與樑辰一道退至路旁,靜靜等着。
張彥也不知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又流了多少眼淚,只知自己此刻心下實在難過,加之近日家中突變,更是苦悶難當,一時間纔會隱忍不住,失聲哭泣。
張彥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錯了什麼事,纔會落得這等地步?本以爲此番月吟會叫自己來是回心轉意了,不曾想對方竟是將當初兩人的定情信物還給了自己,甚至還出言羞辱了自己,看着對方熟悉卻已然陌生的面容,張彥只覺得那一句句無情的話語像是冰刀割在自己心上一般,叫人心寒又心痛。
緊緊握着手中的香囊,才停下的淚水便又要落下來,張彥努力忍住,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該爲兒女私情而落淚,卻終歸是心灰意冷,心痛難抑。
終於剋制住洶涌而來的淚水,張彥有些脫力地從地上艱難地爬了起來,望着手中已經被自己捏皺了的香囊,終歸是不忍心將之丟棄,至當做是對過往的懷念之用罷,張彥這般安慰着自己,正要邁開步子離開這傷心之地,卻偏偏被人喚作了:“張公子,你且等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