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南天默然半晌,一字一頓的說道:“夫人,據我看來步雲對咱家姑娘倒是十分喜愛。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也不知道該怎麼對雲兒說這件事,唉!真是讓令人好生爲難。”
慕容芳菲緩緩的走到門邊,伸出手去接着屋檐上的水線,輕聲道:“是啊,這點清風觀觀的人誰看不出來。只是知女莫若母,莫言這孩子自小就把步雲當大哥一樣看待,這些年來念着步雲一片癡心,我倒也不忍說破。只是現在莫言即與那方賢侄兩心相許,咱們倒也不宜再拖了,趕明兒你找雲兒好好的談談吧。”
莫南天點了點頭,回頭笑了笑:“莫言這孩子的脾性很像你的當年啊!想當年你也是華山劍宗中的第一美女,也是如此的任性刁蠻。”
慕容芳菲與莫南天雖是千年的夫妻,但此時聽着莫南天提起當年,仍是不由自主的回憶起當年自己與莫南天相識之時的情況,不由得粉面飛紅。呵呵笑道:“還說我呢,你當年還不是一樣。身爲清風觀的三大高手之一,雖說是由追雲師兄代師傳藝,但你與飛雲師弟倒也是天下道門中罕見的人材。當年你也是義氣風發,英姿颯爽。”
說到這兒慕容芳菲望了望莫南天的山羊鬍子笑道:“當時你還是一個翩翩的美少年,如今鬍子都長這麼長了。”
莫南天不由自主的撫了一下頦下的鬍鬚,笑道:“可惜的是我至今都沒有修成不老之體,雖說仗着清風觀真元的力量,可以得延壽數,但畢竟奈何不得歲月之威。”
慕容芳菲嘆了一口氣道:“我還不是一樣。你我二人陰陽雙修,雖仗着道門中內元之靈氣,可以延命千載,但終有一日要魂歸地府,使這千年苦修毀於一旦。”
話聲越來越低,慕容芳菲的面上顯出了黯然之色。
“唉,自從兩千年前道魔大戰後,天地間正氣衰減,元氣至弱。所以自那時起,我道門中再無飛昇之可能,也無人能修成傳說中的凝神之體。歷年來雖有無數道門中的絕頂人才耗盡畢生心力,也參不破其中之秘。”莫南天的聲音有些暗啞,又帶着些無可奈何。
“是啊,其中緣由當真是令人不解。就連追雲師兄那等絕高修爲,已至聚神之境,仍然不能參透這隱秘之極的天地之妙。”慕容芳菲的面色變幻不定。
其實莫寧二人所談的這件事,已經困惑了中華道門一千多年。誰也不知道當時的道魔大戰中究竟出了什麼事,以至於會出現這等現象。這麼多年來,無論這些修道者怎麼努力,但由於外界的元氣太弱,沒有天地靈寶相助根本無法達到飛昇所要求的凝神之體。縱然是苦修一生,也只能落一個不死之身嘯傲人世。至於當今之世,恐怕也只有玄天宗的南宮雄借混沌雙龍剪之力才修到了凝神之體金仙之境,更憑藉至高無上的玄天算法才知道其中的緣由。
七色堂外的雨聲更急,而七色堂內的莫南天與慕容芳菲卻陷入了沉默之中。而那嬌俏可愛的莫言與墩厚淳樸的尚秋聲呢?
“方大哥,你快點兒,不然的話你可追不上我了。”夜幕下無數的電光中,一個碩大的青色光球在玉柱峰的後山掠過。正是莫言的吟青劍光,她和尚秋聲從清心閣出來後,她不肯隨慕容芳菲回房休息,卻硬拉着尚秋聲要讓他參觀清風觀觀的所有地方。
而從莫言的吟青劍光來看,她對於乙木幻界中木姬所贈的這柄吟青劍的運用更深了一層。
“呵呵,莫言,你的劍光越來越快了!”尚秋聲那獨有的發着淡金色光芒的身形不即不離的跟隨在莫言的身後。
莫言指着剛纔經過的那片林子喊道:“看!這兒就是玉柱峰的後山了,我小的時候經常到那片林子裡面追小鳥,很久沒有回來了。也不知道現在那裡成什麼樣子了。”說到這兒莫言的劍光突的一頓猛的一拐彎射入了密林之中。
尚秋聲呵呵笑道:“等我一下啊。”一道淡淡的金光在雨幕中掠過。
劍光落地後的尚秋聲望着在大雨中仍然精神健旺的莫言,無奈的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這小丫頭怎麼這麼好的
興致,竟然在這暴雨疾風之中還要硬拉着自己在這玉柱峰中亂轉。
但就在尚秋聲與莫言兩個人劍光落地的時候,在兩個人左側百米之外有一道淡淡的青光一閃而沒。黑黝黝的林子裡什麼也看不到,只有驚電剪過的時候,才能看到在勁風中搖擺不定的樹木。
“哎呀,好黑啊。要知道等天明的時候帶你過來了,這兒好玩的很,比戒行居、觀天台、七色堂都好玩的多。”莫言身上一層淡淡的青芒在不住的閃爍着,正是緩緩摧發的吟青劍氣護住了自己的全身,無數的雨線猶如碰到了什麼障礙似的向兩邊擠開。
“還不是你,這麼大的雨,非要說什麼要讓我見識一下玉柱峰的美景,這兒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我們還是早點走吧,你也該回去歇着了,免得你爹再找我的麻煩。”尚秋聲的一雙眼睛在烏黑的密林裡閃着紫光,雖然在尚秋聲的天罡道眼之下,林子中的景物他一攬無遺。但是他實在是擔心如果和莫言玩得太晚了,那本來就對他不滿的莫老頭會再找他的麻煩。
“格格……”莫言發出了一陣嬌笑:“方大哥,你怎麼這麼怕我爹呢,你別看我爹說話很衝,其實他的人也很好的。”
這漫天的大雨絲毫也影響不到莫言的天性,不過兩個人仗着體內渾厚無比的道家真元與奇妙之極的飛劍之光。這麼急的雨點兒,一顆也落不到兩人的身上。
“莫言,你聽我說,還是別玩了。現在情形這麼緊張,你爹和那些前輩劍仙正在七色堂議事,我們這樣做恐怕不太好吧。”尚秋聲的目光在這密林中掃了一圈,緩緩的走到莫言的身邊輕聲道。
“哎呀,怕了你了,好吧。咱們走吧,等明天雨停了再到這裡轉轉。”莫言無奈的搖了搖頭,小嘴一撇顯然很不滿意。
兩個人絲毫也沒有注意到,遠方有一雙餓狼般的眼神在緊緊的盯着這兒。公孫不周的身形深深的埋在一重矮木中,他知道方、莫二人都具有一身絕頂的真元力,所以雖然有雨聲相遮,他也不敢發出任何異動。
一青一金兩道光華在密林中一閃而過,尚秋聲與莫言已頂着這漫天的風雷直衝而上。
“莫言,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把你從我手中搶走!”公孫不周的雙眼佈滿血絲,他衝着方、莫二人劍光逝去的方向,仰天大呼。
“尚秋聲,我一定有辦法將你逐下終南山的,你等着吧。”
就在公孫不周疾聲大呼的時候,劍光已經掠出老遠的尚秋聲心中猛的一陣不安。他望了望頭頂上不斷閃爍而過的道道電光,輕輕的一擺頭,暫時的驅走了這一股縈繞心頭的警兆。但尚秋聲卻心下暗疑,自他進入清風觀觀後,老是覺得背後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監視着他一般,讓他十分的不自在。
公孫不周藉着喚出的斬心劍光,一步步的回到了暗算飛雲道長的地方。只見頂着一天的雷聲,低着頭在地下仔細的搜尋着什麼東西。數刻之後,公孫不周發出了一聲低呼,從雜草中拿起一物。一道驚電掠過,照亮了公孫不周那一雙極度扭曲的得意麪孔,同時也映出了他手中那一柄青光爍然的尺餘長飛劍。
這柄飛劍正是飛雲道長性命交性的驕日劍,由於它的主人已經不在人間。故此這柄飛劍已經失去了它應有的靈性,雖然遍體仍然閃爍着青光,但卻沒有了那種如活物一般的靈氣。
公孫不周仔細的端詳着這柄驕日劍,在微弱的青光下一雙星目之中竟有淚光閃動。半晌之後,公孫不周輕輕的舞動了一下驕日劍,一團青光中公孫不周的俊面之上竟浮起了一絲笑意。這笑容顯得如此詭異,使這玉樹臨風的英武少年竟有一種說出的魔鬼般的邪惡意味。
天邊泛起了一線白色,一縷淡淡的霧氣籠罩着四季如春,靈氣獨鍾的玉柱峰。經過暴雨洗刷過的終南羣山,山岱如畫氣色一新。
驀的一線紅光在天邊一閃,一輪紅日躍出了遠處的山顛,剎那間漫天紅霞。戒行居內的諸弟子已經到了起牀的時候,數聲金鈴聲後,諾大的戒行居眨眼間一片嘈雜。身穿青衣的清風
觀弟子不斷的在戒行居內走動,一片人流中長身玉立英姿不凡的公孫不周緩緩的來到了水字第十七座居室前。
“哎呀,大師兄,怎麼有空來到這兒啊。”說話的正是水字第十七座居室的領者,五代弟行春。公孫不周即是清風觀的大師兄,所以他經常在戒行居內的各居所巡視,所以宮行春倒也不覺得意外。
“呵呵,沒事兒,莫安師弟在嗎,我找他有些事兒。”公孫不周的笑容在晨光顯得那麼的燦爛。
宮行春笑道:“他在屋裡呢,也不知道這傢伙出了什麼事兒。昨天晚上他去後山煉劍,正好趕上那場暴雨,回來的時候不但一身透溼,還落了一身泥,好象在水坑裡滾過一樣。這不,正在裡面洗衣服呢。”
公孫不周輕輕的拍了拍宮行春笑道:“宮師弟,水字十七座數你最大,你可要關心好師弟們哪,以後可別再出這種事情了。如果被師尊知道的話,會捱罵的喲。”
宮行春呵呵笑道:“大師兄說的對,以後我一定咐咐好這幫小子,別那麼多事兒。”說到這裡宮行春扭頭衝着屋裡喊道:“莫安,快點出來啊,你這小子怎麼磨磨蹭蹭的跟個大姑娘似的。大師兄找你有事兒,快點啊。”
屋裡傳來啪的一聲響,好象是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一般。接着莫安的聲音帶着顫抖傳來:“大師兄來找我啊,有什麼事嗎,我有點不舒服可能是昨天晚上受了風寒吧。你讓大師兄回去吧!”
公孫不周的眉頭一挑,目光中一絲怒意掠過,但面上卻掛了一副春風般的笑容:“哦,莫師弟怎麼啦,我們都是修道之人,體質有別常人怎麼會受風寒呢,別是修練清風觀訣時候傷了元氣吧。讓大師兄看看。”
說着公孫不周微笑着向宮行春點了點頭,大踏步走進了水字第十七座。卻見莫安正一臉驚慌的站在屋子裡,身前有一堆衣服落在地上。其餘的弟子們想必早已經去了後山觀天台,所以屋子裡只有莫好一個人。
公孫不周的嘴角一絲笑意挑過,溫聲道:“莫師弟,怎麼看上去神色如此憔悴啊,以爲兄看來想必是修練的時候傷了元氣,讓我給你看一下。”
莫安的一雙眼睛中佈滿了血絲,想必是昨晚根本就沒有睡好。聽到這句話,莫安的身子猛的一抖,身形向後退了幾步顫聲道:“不了,謝過大師兄的好意。我根本沒有事兒,只是覺得有些頭暈罷了。”
公孫不周望着猶如受了驚的兔子一般的莫安,面上的笑意更濃。但這笑容在莫安那一雙驚恐的眼睛裡竟另有一番驚人的意味,莫安惶惶不安的不住的偷眼看着公孫不周。並不時的向屋外張望着,卻見宮行春正站在門口面向旭日,做那每日必修的吐納之法。
“哦,有些頭暈哪,讓師兄把一脈,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兒。”說着公孫不周那潔白得猶如玉石一般的手掌輕輕的伸了出去。
莫安的神情更加緊張,身子不住的向後退去,嘴裡喃喃的道:“大師兄……,你你……要幹什麼?”
公孫不周呵呵笑道:“瞧你說的,我能幹什麼啊,查看一下你的氣血而已。你緊張什麼啊!難道你有什麼心事嗎?”
莫安的喉頭蠕動了一下,嚥了一口唾沫。顫聲道:“我哪兒緊張了,只是……”說到這裡莫安的眼光瞟了一上站在門口的宮行春,和不斷在門口經過的各位同門,似乎膽子壯了許多。停住了不住後縮的身形,低聲道:“那就有勞大師兄了。”
“這就對了嘛,我真搞不明白你剛纔是怎麼啦,看來倒有些走火入魔的徵兆。”公孫不周一邊笑着一邊伸手緩緩的抄起了莫安的右手。
“莫安告訴我,昨晚你爲什麼騙我。你在後山煉劍究竟看到了什麼,使你如此的懼怕。”公孫不周面色一變,俯在莫安的耳邊輕輕的說道。
“我……”莫安剛剛說出了一個我字,就像被什麼截斷似戛然而止。一股觸電般的感覺自莫安的腕脈處傳來,他的面色發出了一種死人臉上纔有的蒼白。無力的抖動着右手,似要從公孫不周那鐵鉗般的手中掙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