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沒在表舅那裡吃飯,四點多鐘的時候我就告辭出來了,我急於要找欒麗傑談談。
在公交車上我給欒麗傑打了電話。回答是對方不方便接聽。
過了幾分鐘,欒麗傑把電話掛過來。
她聲音低低的問:“一楠,還在你表舅家嗎?”
我說纔出來,我想和你談談。
欒麗傑說,我在衛生間呢,家裡來了人。程開國的小舅子。程開國的老婆帶着來的,說要我幫忙到開發區找點工程做。
我懵懂地問;“程開國是誰?”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程開國就是我的頂頭上司,常務副市長啊。真是個豬頭,跟了我這麼久什麼都不知道。我都爲了你考公務員的事情找過他了,請他和有關部門打個招呼,這樣你的事情就能板上釘釘了。沒想到老程這麼快就叫他媳婦來要開發區的工程了。媽的,真夠黑的。”欒麗傑有些不耐煩地說。“好了,我不說了。我不能呆在這裡很久。免得他們覺得怠慢。”
“那我去哪裡等你?”我趕緊說。
“你先回去,晚上我再約你。我掛了。”欒麗傑說完匆匆掛了電話。
我苦笑了一下,我並非不知道程副市長的名字。只是大腦反應慢半拍罷了。叫我不安的是,欒麗傑竟然爲我的事情去找了市府高層,似乎有點小題大做過於折騰了。這類事情,她從不和我商量,都是自己決定自己找人。
此地無銀三百兩,欲蓋彌彰。沒辦法我還是先回崇聖村吧,我也沒心情到處去閒逛。雖然我知道有很多人議論我和欒麗傑的長短,但真正認識我的人還不多。
回到我的屋子,我啥也沒幹,就在院子裡遛彎到天黑。一邊溜一邊一遍一遍地過濾我表舅的話……
其實,我表舅就是不說。我也能隱隱約約地推測到,這些年,顧鳳林和欒麗傑通過以權謀私肯定給自己撈了不少錢。別看他們眼前鬧得紅火,說不定就有被日後拉清單的可能。我表舅的意思雖然含蓄卻很明白,我上了欒麗傑這條船是很不明智的,有可能日後隨她倒黴。
這個死女人,怎麼會鬼使神差地就看上我?是不是知道我無力反抗才拉我下水?都怪那個雨天那個該死的摟抱,一下子就把我拖進無盡的煩惱和糾結裡。要不然,現在馬琪琪肚子裡的孩子大概就是我的了。可是她對我的感情又不像是假的。這個女人,難道真是我無法避開的前生冤家嗎?
我驀地想起很久之前做的那個噩夢,那個骷髏臉的青樓女鬼……
前緣未了,今生就要接着折騰。
或許,真要有來生的話,馬琪琪不定還會來找我,向我索還她今生的眼淚。佛法說,冤冤相報,愛慾相纏,無有出期。看來不虛。
我轉着轉着天就黑了,昏黃的月色透過老槐橫出的枝柯灑下朦朧的光暈。我還在機械地轉着圈子。門外遠遠傳來幾聲賣豆腐的清脆梆子聲,一如古時的更夫在打更。這激越的聲音迴盪在靜謐的夜色裡更顯得分外空寂清泠。
“叮鈴鈴——”
一聲清脆的短信鈴聲嚇了我一哆嗦。我急忙收回思緒,掏出手機。是欒麗傑發來的短信。
“一楠,今天晚上程娘子和她弟弟請我在皇冠酒店吃飯,我不能不來。吃過飯我再給你打電話。”
收起手機後,我在原地想了想,既然人家在消費大餐,我也得尋點東西填飽肚子。想着想着,我就出了門,散着步子向村南汽配城前的小步行街走去。
在步行街上的一家山西面館裡,我要了一盤肉絲炒拉麪。面也就罷了,那裡最好的是老闆從老家弄來的陳醋,正宗的山西醋。加一點在面裡,再生吃幾瓣大蒜,那味道不比皇冠大酒店的大餐差。
吃過了飯,我沒有及時回到那個孤寂的老宅,而是選擇了漫步逛街。這條小街並不長,也就兩三百米的樣子,街兩邊鱗次櫛比都是各類小店。這裡是各類打工者的購物天堂,能買到各種廉價的東西,衣食住行樣樣都有。間或也有三兩家燈光曖昧的髮廊洗頭房,裡面有衣着暴露的妹妹在撓首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