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慧娘不明白付明光爲什麼問這些, 這位‘姑爺’不是說要去見夫人麼,可現在卻站着發呆,她忍不住問道:“付大爺……還去夫人哪兒麼?”

付明光回過神, 忙道:“伯母, 咱們現在就過去罷。”

兩人剛跨出房門, 卻見秦君山站在廊下, 似在等人。

付明光愣了一下, 方纔他跟慧娘在房裡所談,不知道這廝有沒有聽到。

只聽秦君山笑道:“伯母,可否打擾一下, 我跟這位付大爺有點事要商談——”

付明光咬牙切齒道:“你來的正好,我也正要找你談談!”

慧娘看看二人, 見他們神色古怪, 當下不敢多言, 向秦君山行了個禮,便匆匆去了夫人那裡。

“付大人, 你真的要一意孤行麼?!”秦君山面色鐵青,想不到付明光竟然真的不聽他的勸誡,任意妄爲,看來付明光還是沒有明白。

付明光冷笑道:“我是不知道你究竟在怕什麼?但是你秦君山怕的事,我付彬未必怕。我就不相信, 我就保不了東弟, 你看着罷, 我會讓他長命百歲……”

秦君山一把抓住付明光的前襟, 此舉以下犯上, 屬大不敬,顯然秦峴是氣極了。

“姓付的, 你能一輩子看着玉郎麼?你想把他系在你的褲腰帶上麼?你保得了玉郎一人,那莫家其他人呢?他們的死活你都不管麼?你若是真心待玉郎,便應明白,愛烏及烏這個道理。”

付明光也反手一把抓住秦君山的衣襟,兩人目光相互瞪視,恨不得將對方瞪出無數窟窿來。

“姓秦的,你別婆婆媽媽了。你說啊,東弟跟着我,他們究竟有什麼危險?難道你不知道,東弟都跟我一年多了,發生什麼事了?結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你以爲我不知道麼,你是別有居心,你對東弟心存非份之想,所以你一心想要折散我們——我告訴你,沒有用的,東弟只是把你當成是他大哥而已,你別做夢了。”

秦君山失笑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只是把玉郎當成弟弟一般看待。你以爲玉郎跟你在一起,真的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麼?你清醒一點罷。”

“玉郎爲什麼不可以跟我在一起?你倒是說清楚啊!”

“因爲你是付明光啊,你要帶他去京師啊~”

“爲什麼東弟就不能去京師?”

兩個人聲音一個比一個大,幾乎在對吼了。

最後,兩人都愣住了,一個脫口幾乎說出內幕,一個意外似乎尋到了事情的關鍵。

秦君山鬆開了手,整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平復了一下心情,淡淡的說道:“話已至此,你好自爲之,莫要悔之晚矣。”

付明光突然想到什麼,見秦君山要走,忙道:“當年山莊死了三個男孩子,聽說你在場?而一年之後,莫祥麟身死之時,也是你主審?你爲什麼要幫莫家?爲什麼要幫東弟?你在當中到底充當什麼樣的角色?”

良久,秦君山方嘆息道:“我幫他們是因爲,這些人都是無辜而善良的百姓。”當他第一次見到玉郎之時,便被這孤苦無依深受折磨的男孩子深深震憾住了,憐惜……沒錯,只有深深的憐惜……莫道世間無真情呵。

付明光深思之後,又問:“最後一個問題,那個井中的屍首,到底有何特徵?”

秦君山訝然,笑道:“想不到……我告訴你罷,因爲別人或許不清楚,可我知道,撈上來的是一具女屍……還有三日後我便要離去了,付大人你且保重。”

秦君山說完,嘴角緊抿,彷彿打定主意,他絕不開口,而是決然離去。

女屍?他沒有聽錯罷。明明是個男寵的屍首,怎麼又成了女的了?

秦君山在耍他麼?

不,不!其中定有璇璣。

人的死亡是一件慘重而嚴肅之事,歷代對於命案都很重視,刑罰也重。而驗屍的忤作若是連男女都分不清楚,豈不滑天大之大稽。

再看看屍首發現的時間,正是盛夏酷暑之時,尋常的屍首在那時恐怕也臭不可言了,更何況是泡在水中達十幾日之久的腐屍了。除了忤作生計使然,不得不面對以外,其他人哪個不避之唯恐不及。

當年秦君山與雍中知縣蕭慎是同窗好友,而那時的秦君山已經憑着家族的勢力步步高昇。雖是同科,而蕭慎沒有背景所以一直知縣鄉隅。當時秦君山應該是初到雍丘,他到莫家也純粹是跟着蕭慎去看熱鬧的。以他一介貴公子是不可能去碰觸那臭氣熏天的屍首,他最多遠遠看一看。

那他憑什麼這樣肯定,那具撈上來的屍首是個女子呢?既然是女子,那爲什麼莫家的人甚至那些外面的人都認爲,井中撈上來的就是第三個男寵。

若真的是女子的話?會不會就是那個被認爲與之私奔的莫祥麟的小妾。

那麼第三個男寵的屍首哪裡去了?

或者他還活着,他又在哪裡呢?

付明光靈光一現,‘啊——’了一聲,他突然想到了。

沒錯!如果一切都象是推斷的那樣,那麼另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秦君山看到了第三個男寵活在世上的證據,那個男孩子還活着,並且就在京師。這樣一切都順理成章,那就是陳向東或者說是莫氏一家不能去京師的原因所在了。

因爲他們有可能在路上或是某一個場所遇到那個本應該已經投井而死的男孌,並且認出他來。

不對,秦君山是不可能認識那個男寵的,難道他是在接手莫祥麟案子的時候,推斷出當年的三人命案?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秦君山還真是不得了呢。

現在的問題是,那個男孌會是誰呢?

而秦君山又是如何認出他來的?

付明光回過神之時,太陽已經高懸頭頂,蒸得他大汗淋漓。

他竟然就這樣一直站在太陽底下想了大半天,屋檐已經遮不住一切的陰涼了。

他突然深深的嘆息,順着牆陰向主屋而去。

王氏坐在椅上,看着慧娘拿着梭子,細細的織着粗布,憂鬱的目光再一次回到付明光身上。

“付爺,你的意思我都很明白,只是外面世道險惡,怎麼比得家中安穩妥當。”

付明光方纔順着王氏的目光也看着慧娘,他有時候懷疑,這個莫氏的當家女主人比任何人都清醒,她目光灼灼彷彿能看清一切。或許她真的已經明白了也不一定。

“夫人,你不相信在下能保你全家周全?莫非你更願意看到你的兒子就這樣活活的被病痛折磨而死?”

王氏心中豈有不掙扎之理。莫駿雖不是她的親生骨肉,但是卻是她孃家哥哥的兒子,她養育了二十多年,心中對其的痛惜如親兒一般啊。

可是,一切都是報應啊!那是對莫祥麟的詛咒,只是那種仇恨太過強烈,纔會禍及子孫。

“人生貴在拼搏,夫人難道連博一博的勇氣也沒有麼?”

“若只是妾身個人的安危也倒罷了,可是慧娘呢?我兒媳呢?我的孫兒呢?他們都是無辜的啊。付爺,你把玉郎帶走罷,好好待他——我們莫家欠他實在太多了,是我們對不起他。”

王氏拿出手帕拭淚,可是淚水卻象是止不住一般,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