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威擡頭看了看天,天色還算早,空氣雖然還很冷,但沒有夜晚那種凍僵的感覺。也許,一行人還可以在老宅過一夜。
從地下室走出來沒幾步,陳偉看到了兩個人,也認出了兩人,正是闖入過地下室的倖存者。但想到還要,趕路,陳偉並沒有打招呼,而是避讓了一下,擦身而過。
楊威匆匆掃了眼這兩個流浪者,衣服到處是爛洞,一縷縷的布條掛得像個跳大神的神棍,而這兩人的臉上,也是黑乎乎的,除了眼睛和鼻子外,一張臉就看不出個模樣來。兩人的手指更駭人,完全黑得可以和地面的黑塵相比,指甲也是老長的,看來這兩人在覈爆前,還是個乞丐咧。
乞丐有一項很特別的本領,對事物的敏感,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得到的,很明顯,楊威眼前的這兩人正是此中的佼佼者,不然的話,也活不到現在。
wWW★Tтká n★¢ ○ “麪包!”在楊威走過之後,一名乞丐突然叫了起來。很明顯,他聞到了張成背在後袋的麪包氣味了。
張成當然也認識這兩人,如果是之前,他還不會怎麼在意,但現在,一想到在楊威面前,張成就覺得還是不要搭理的好,免得被楊威看不起。
但兩名乞丐顯然也餓了好幾天,既然有面包在眼前,而且還是認識的,說什麼,他們也要討到些,這就是乞丐的本性,兩人根本不管現在是不是末世,只知道找別人施捨是一種謀生的技能。
“走開。”張成大聲的喝叱着,就像很久以前趕走身邊的乞丐一樣,一點情面都不給。
要是以前,哪個乞丐不被他這副凶神惡煞般的模樣嚇跑,但現在,人一旦餓瘋了,有沒有什麼城管之類的約束,乞丐也會爲了食物拚命的。
“給我們!”乞丐的聲音突然發冷,一股寒意從兩雙眼睛裡射出來,生存的本能,飢餓得刺激,讓兩名乞丐突然間忘記了職業操守。語氣一轉,乞討變成了搶劫。
換作以前,他們是絕對不敢的,別說搶劫,哪怕是遇到別人,他們也只有自動躲開的份,即便對方只是的小屁孩,也能把他們嚇得退後幾步。但這兩年裡,沒有人再出來管過他們,他們遇到最多的就是死人,凍成冰棍的死人滿地都是。
楊威其實已經走出了十餘米,但聽到身後的動靜,立即叫停了陳偉,三人挨在一起,小心的關注着事態發展。
張成不是個好於的主,好好說話的話,還可以商量着,但惡聲惡氣的話,他更沒好臉色看了。何況對方還是兩個乞丐,個頭比他這一米八幾的大漢矮多了,他可不會將兩人放在眼裡。
兩名乞丐沒有理會張成的橫眉怒眼,徑直轉到張成身後,既然決意要搶,兩人可沒什麼好說的,直接動手比口語威脅要省力得多,飢餓是可以讓人瘋狂,智商變低的,就像是現在這兩個乞丐,根本就沒有考慮過自己這兩個人是不是對方的對手。
張成背的可是所有人的口糧,那種強烈的責任感,怎麼能在兩名乞丐面前丟失。沒等兩名乞丐碰到後袋,張成急速旋身,一腳踢向右邊的乞丐,將他踢得縮在一起滾出老遠。看到張成出手,劉燁也不廢話,擡腳踹向另一人。張成與乞丐離得近,又是突然出腳,所以一擊有效,但劉燁的個頭較小,這距離一縮短,就讓另一名乞丐發現了,頓時退後了一步,堪堪避過劉燁的蹬踢。
“你……”躲閃開的乞丐驚愕於張成和劉燁的野蠻,老半天說不出後面的話來,而趴在地上的那名乞丐,一直在哼哼着,顯然張成的一腳蹬踹,讓這名乞丐也受不了。
“走吧,不要浪費時間!”楊威同情的看了楊兩名乞丐,如果是他他的“廢土”範圍,那倒是沒必要爲了吃而爭執,雖然那些吃的並不可口,但他相信,有得吃,所有人都會滿足的。
楊威既然開了口,張成自然不敢違拗,憤憤的冷哼一聲,快步跟了上去,劉燁的眼神裡,閃過了一絲異樣,閃過了一絲質疑,但他卻沒有說。隔着老遠,楊威自然也沒看到。
兩名乞丐的眼神同樣異常,那種憤怒和兇狠,一點也不比軍人要差,尊嚴可以不要,榮譽這種東西根本就是多餘,在現在這個世界上,吃的東西代表一切,沒有吃的,就沒有生存的資格,從這一刻起,兩名乞丐已經徹底改變,從乞丐的卑怯轉成了強盜一樣的肆無忌憚。
楊威雖然走在前邊,但對於身周相當警惕,輕微的一點動靜,就能讓他警惕起來,何況是兩名餓瘋了的乞丐,那種紛亂的腳步,殺人的氣息毫無掩飾的散發着,楊威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
悄悄地扯了下陳偉,楊威低聲交待道:“大偉,放慢點,別出聲,後邊有尾巴。”
陳偉頓了頓,沒有出聲,揹着身子,沒人看到他極不自然的表情,也看不到他驚恐的眼神,但他還是依言放慢了腳步。
楊威縮下身體,悄悄地挨近張成,同樣警示着:“身後的兩條尾巴一直跟着,看來不甩掉會有大麻煩。”
劉燁冷冷的低聲說道:“剛纔還有機會,現在離得太遠,我們一回身,他們就跑開了。”
這話裡的意思,楊威自然明白,但他是個人,別人不犯他的時候,他總不能蠻橫的先結果人家吧,那是曹操才做的事,可不是他楊威做的。
“這樣,前邊有一處斷壁,等走過那之後,就潛伏下來,等他們靠近了後,確定他們的意圖再動手。”楊威並不希望新招來的手下都是冷血的傢伙,依然抱着一絲期望,希望這只是一場誤會。
交待過陳偉之後,五人的隊伍慢慢靠向斷壁。那是一座突起的廢墟,前後地勢較低,如果強要追看前邊的人,就必須爬到斷壁去,這樣一來,雙方之間的距離不過是一堵牆。
乞丐長期營養不良,自然看不清太遠的動向,更不知道他們的行跡已經暴露,這就是軍事化與非軍事化之間的差距,楊威雖然沒有正規的參加過軍事化訓練,但於永濤等三人對他的培訓,絕對不弱於軍校裡的教官。
躲到斷壁後,楊威讓陳偉不斷的撿起石塊,慢慢從兩側滾下,造成五人依然在一起向前趕的假象,令兩名乞丐不會起疑心。
楊威連兩萬人都能管好,何況是四個人,在他的調配下,一個小網便等着收口了。楊威通過腳步聲,確定乞丐依然跟蹤着,便用手示意張成和劉燁,分開兩頭向後包抄,而他將截住乞丐問個清楚。當然,沒有他的同意,張成和劉燁都不能現身動手,以免造成誤會。
一米米的數着步子,陳偉和明慧兩人,此時都躲到坡底大石塊後面了,不時的丟出小石子,不斷的向前試探着,吸引乞丐繼續靠近。
看到楊威一行消失在斷壁後,兩名乞丐心中也有猶豫,要不是聽到石子不斷滾動的聲音,兩人已經要放棄了,但漸漸遠去的石子聲,讓兩人不由相視一笑,前面的路況他們最清楚,別看表面的碎石很牢靠,其實下邊都是虛空的,要是不注意,非得摔個半死,這倒是省時省力了。
楊威的佈置,將兩名乞丐的慾望再度勾起,稍稍猶豫之後,突然加快了步子,搶到斷壁後,向下張望着。
“找我嗎?”楊威扶着矮牆突然站了起來,似笑非笑地看着兩名乞丐。
兩名乞丐的眼神裡閃過慌張的神色,驚嚇中不禁後退了兩步,兩雙眼睛閃爍着四處亂瞟,但很快,發現只有楊威一人後,兩人的眼神突然犀利起來,沒被踢傷的那名乞丐惡狠狠的說道:“嘿嘿,就是找你,先把你幹掉,然後再把剩下那三個男的幹掉,食物就是我們的了。至於那女的,嘿嘿,還可以換回點什麼……”說着,乞丐的喉頭咕嚕一聲,貪婪的嚥下了一口口水。
楊威的心頭一陣失落,本來還希望放兩人一馬,但這兩人的態度這樣堅決,恐怕沒有達到目的,是絕不會輕易離開的。
“既然你們有着打算,那我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動手!”楊威猛地大叫一聲,張成和劉燁一人拽着根鋼筋衝了出來,堵住了乞丐的後路。三面是牆的斷壁,被堵住惟一的生路,乞丐算是自投羅網了。楊威這一招關門放狗,同樣使得很精彩。
看到張成和劉燁手裡的鋼筋,又再看看張成背後的食物袋,兩名乞丐並沒有退縮,反而瘋了般的衝向張成,饒是張成膽大,也被嚇得退後了兩步,現在這兩個餓瘋的乞丐滿腦子裡只有食物,至於生命,都被扔到了腦後。
劉燁依然很冷靜,雙手緊握着一米來長的鋼筋,冷不丁的跳到張成身後,從張成的腋下,照着最靠近的乞丐猛刺過去,噗嗤……,並不削尖的鋼筋,在乞丐自身的衝勢下,直接穿透了乞丐的右邊胸腹處,不知道是刺穿了肝還是膽,直接就把乞丐撂倒了。
劉燁的攻擊,讓另一名乞丐幾乎魂飛魄散,而張成也愣住了,特別是劉燁還冷靜的抽回鋼筋,隨着動作的回收,一股血柱嘩的一下,直衝着張成臉上來。
張成個大,但膽子並不大,平時不過是拿腔作勢,現在活生生的一個人在他眼前死掉,還噴得他一臉的熱血,張成心頭的驚駭幾乎令他崩潰。腸胃裡一陣翻騰,口頭間一陣收縮,哇的一下,張成衝着另一名乞丐噴出了污穢的黏稠白漿。
趁着另一名乞丐慌亂的擦拭着眼睛,劉燁冷冷的眼睛沒有一點猶豫,雙手一翻,將鋼筋壓在張成的背上,猛地向前一送,毫不留情的刺入了乞丐的胸腔。
喉頭裡呼呼喝喝幾聲,乞丐還來不及大叫,就被胸口處的刺痛,刺激得昏死過去。劉燁得這一刺,並沒有刺中心臟,偏是偏了點,但在沒有醫護條件下,乞丐能活到十分鐘,就算他夠強了。
楊威半眯着眼睛,這是他的習慣,劉燁表現出來的冷靜和冷血,根本不像是一個普通人,這倒讓他來了興趣,但劉燁不說,他也並不好追問。只是,這樣的人材必須要用在最合適的地方,比如讓劉燁做個特工,又或者在周健良手底下做個特種兵,起碼不會埋沒了他。
“收拾一下,我們繼續趕路。”楊威冷冷的點頭示意,平靜的聲音絲毫沒有恐懼的意思,好像這種場面,他是天天看到一樣。
楊威讚賞劉燁的同時,劉燁也爲楊威的沉着冷靜所傾慕,他知道,楊威不是簡單的人物,雖然沒有軍人的那種強烈的硬派氣質,但他身上流淌的熱血,足以讓人沸騰。這一刻,劉燁算是真的服了,拍拍張成的肩頭,半拽着張成追上楊威三人。
地面沒有任何參照物,要不是陳偉領路,楊威還真搞不清楚,他家到底在哪個片,哪個點上。向東走出了大概五百米,然後折向東北,又走了兩百多米,纔來到一片廢墟前,陳偉的眼睛突然一紅,哽咽着說道:“這裡是我家,威子,你家在右邊十五米那片廢墟。”
看着殘破的家園,楊威終於承認了事實,儘管很難過,但在這一刻,他也徹底放開了。這世界成這個樣子,自己能活着是福氣,早點死又何嘗不是一種福氣,即便家人都沒死,現在恐怕也在被人販賣的行列裡,不知道有多悲慘。
這一帶,能毀的全毀了,好在楊威家裡是住的是小衚衕,家裡沒有小樓房,一堆瓦礫下,臉盆大的石塊都沒有,全都粉碎得風吹就要散,現在要收拾起來,遠比“廢土”那塊要方便得多。
楊威依稀記得客廳的位置,當下走了過去,仔細的在地上翻撿起來,他並不是要尋找家人的遺骸,只希望找到一些可以回憶的東西,不過,他的心裡也知道,這是個奢望,在那樣強烈的衝擊波下,在那樣的高溫裡,還能存留下來的東西,就只有石塊和鋼筋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憐,楊威居然摸到了一塊像框的殘骸,上面的玻璃已經融化分解掉了,四周的框框其實業沒剩下多少,興許是剛要燒盡,整個屋子就塌了下來,正好把像框埋在地下,保護起來了。
小心拍掉上頭的黑塵,楊威發現,留存在來的相片,竟然是七寸大的全家福,雖然殘缺了兩個角,相片也扭扭曲曲的,但人像還是能看見的。
楊威仔細的擦拭着相片上的灰塵,儘可能的平整相片,稍稍展開之後,人像便清楚了許多。這是五年前照的相片,當時楊威剛弄了公司不久,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從相片還能看出當時他那副得意的樣子,笑容顯得很囂張。
在他身側站着的,是他的堂弟,也就是楊懷——楊威二叔的獨子。嚴格意義上說,楊懷是從小寄養在他家裡的,和楊威兩人只相差了三歲半,兩人從小關係很好,常一起在半夜裡摸出門,報復白天某老太太的嘮叨,不是把別人的花盆打爛,就是在別人家的門口放上點‘土地雷’,然後在大清早的時候,偷偷躲到遠處牆角後,看着別人出門踩到狗屎是,那一臉氣憤並惡狠狠的罵大街,總是讓兩人跑得遠遠的笑個肚子痛。
想到小時候的頑皮,楊威不由得嘴角上翹,會心的笑了起來。這樣的回憶,很多同齡的孩子都不會有,因爲城市的建設逐漸大都市化,像這樣的低房小巷已經很少了,存留下來的,也只有某些著名學府後,什麼湖的旁邊,纔會保留下民居的特色,住在筒子樓裡的小屁孩們,根本體會不到巷子裡的幸福童年,他們有的,只是無數的課程和一副眼鏡的陪伴。
感嘆一番後,楊威輕輕撫摸着相片上坐着的兩位老人,那是他的父母,和藹的面容,欣慰的笑容,在他們平常的臉上,看到的是幸福。可是,幸福總是短暫的,在所有人嚐到卻還來不及咀嚼的時候,它就匆匆飄散到遠處了,留給人的,只有無盡的哀傷和回味。
惟一的留念,惟一的記憶,雖然並不完整,但總比什麼都沒有的強。又再搜索了一番,確實沒能找到更多的東西,楊威無奈的站了起來,小心的講相片貼身收藏着。
陳偉牽着明慧,此時也走了過來,小心地問道:“威子,之後怎麼辦?”
楊威扶着胸口的照片,良久纔回答道:“回“廢土”,只有那裡才相對的安全,其他地方的勢力,根本不把人當人看。甚至還把人當狗,或者拿來喂狗。”一想起在龍幫和蝶舞會的遭遇,楊威的眼神就變得冷血無情。
明慧聽到楊威的話,再偷看了楊威一眼,發現楊威的眼睛裡充滿了憤恨,頓時一股深深地寒意從脊樑迅速升起,不禁打了個寒顫。
陳偉心疼的攬住明慧肩頭,小心的幫明慧拉進領口,並柔聲安慰道:“沒事的,有我在,我一定會保護你的,再說,威子說的“廢土”裡,還沒有聽說不道德的事。”
楊威不由得苦笑,所謂道德,那是在五千年的傳統下形成的儒家標準,現在的社會,跟原始社會沒什麼兩樣,除了崇拜武力外,一切都講究實力,只有有實力的人,纔可以在末世之後,一直延續下去。這就很有點戰國的意思,爲了爭奪活下去的資源,每一個有實力的人,都在時刻準備着向別人開刀。
“廢土”現在雖然立足於民生髮展,但在武器的研發上,速度也相當驚人。在蒂諾和武滕野的加盟後,這樣的速度和質量,都比以前大跨度的提升了一個等級,威懾性的武器不斷被生產出來,而且效果還都不錯,加上現在所具有的機動能力,楊威足以打一場快速消耗戰。
仰首看了看天,現在的天色漸晚,實在不宜於趕路。黑漆麻烏的一片,不小心掉到某處深洞就麻煩了。
“我們先在這一帶找個地方住一晚,明天再接着上路,最好再升一堆火,免得遭到流浪犬的攻擊。”楊威說完,掃視四周一圈,說真的,這一片並沒有什麼高樓大廈,所以,在地面能夠凸起的地方倒是不多,相對來說,這裡地勢很平,如果將來發展到這裡,絕對省了不少功夫。
劉燁看了眼四周,搶先說道:“我去找個地方落腳。”
張成把食物袋卸了下來,之前他的表現很窩囊,現在怎麼也得挽救一下,當下也不作聲,低頭尋找着可以燒的斷木。還好,這一帶都是平房宅院,木頭還不少,雖然燒成了木炭,但能夠拾來一大堆的話,足以保持到天亮了。
劉燁最先回來,說是在左側找到一處牆角,用石塊壘壘,就能做個避風處,而且兩面臨牆,足可以起到防禦的作用。
楊威順着劉燁的手指看去,發現所謂的牆角並不高,只有一米五六,剛夠人縮在裡邊,但這種時候,能找到這樣的牆角已經很不錯了。劉燁已經把牆角外圍壘起了兩道牆,將牆角構成了一處地堡,還分出裡外兩層,即便有什麼人來偷襲,也不至於毫無戒備。
衆人搬到三十餘米外,先升起火堆,然後圍坐着分食了一點食物,就着小半瓶水,這一餐就算對付過去了。
吃完飯,陳偉和明慧都有了倦意,這是他們核爆以後第一次上到地面來,身體還不太適應,營養不良也造成體質虛弱,所以,衆人也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