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咫與尺的嫌隙(十八)

安靜。這能勒的人喘不過氣來的安靜,像繩索一樣纏住了自端。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的感覺。像無數個夜晚,她靜靜的坐在地氈上,所對着的,只有燈光下,自己的身影的時候,那麼靜,那麼靜;可眼前分明是有很多很多的人,卻又好像一個人都沒有似的,也是那麼靜,那麼靜……懶

她的手,輕輕捶打着自己的腿,一下,兩下,三下……然後,她擡手將筆記本合上。好像把所有的,都合在了那裡面。

上課鈴聲響了。

她拿起粉筆來,回身在黑板上寫下今天的題目:《孔雀東南飛》。一筆一劃的,每下一筆,都鄭重其事。筆尖有白色的塵,落下……

“孔雀東南飛,孔雀東南飛……爲什麼孔雀東南飛?”她喃喃的問。隨意的,她不是想問個答案。每年,她都要講這些東西,在陳舊和重複中,尋找着新鮮和趣味。

“因爲,西北有高樓嘛。”他頭都沒有擡。也不知道是怎麼聽到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就接上了話……

粉筆“咔吧”一下斷在那裡,“飛”字的最後一個點,沒有點上。

她狠狠的將那一點添上去,深吸一口氣,她轉身,打開麥克風。她輕聲的對學生們說對不起,今天文檔出了點兒問題,沒有辦法用幻燈片了,我全部板書吧,儘量的把字寫大些,讓你們看清楚……蟲

她的話沒有講完,下面竟然有學生開始鼓掌,漸漸的,那掌聲匯成一片,她停住了。

景老師,我們喜歡你的板書。很美。

有個學生在後排大聲的喊。

善意的輕笑。很單純的笑。

遠遠的,她看着,然後,她微笑,點頭。她說謝謝,我會做的更好。

我會做的更好。這是,我能做好的,不多的事情;這是,我能守住的,不多的地方……我會做的更好。其他的,我可以不在意。

自端想着,她心裡依舊該是安寧的。

甚至柳承敏打電話給她,想要跟她見面的時候,她心裡也是安寧的。

有種令她後來想起來都覺得奇怪的安寧。

她,對於承敏,本該是心存愧疚的。

……

柳承敏從包裡拿出一個裝幀精美的紙封,上面印着漂亮的漢字,她放在桌子上,往自端這邊推了推。

“那天在醫院,跟你提過的,阪東玉三郎先生的演出劇照。”承敏微笑着,“看演出那天,我是在工作啊,沒心思去欣賞,可是我還是想辦法去買了。你知道哦,我那是違反規定的,被逮住,要受處分的。”她俏皮的笑着。

自端看着承敏的面容。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剪水雙瞳,靈動活潑,嘴脣是薄薄的……據說這樣的嘴脣,最是善言……承敏全身都籠罩着一股子活力。就連走起路來,腳步、髮梢,都甩着一點一點的熱情。

不像她。和承敏在一起,她總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副被壓在箱底的畫。暗沉,靜默,毫無生氣。她自己都懶得翻一翻、看一看這樣的自己。好像一翻,那些陳年的灰塵,都會從某些角落騰空而起,嗆出人的眼淚來。

她咬了一下牙關。不止是承敏,不止是她讓自己有這種感覺,現在,竟然還有別人。她忍住,不去聯想,要把那些東西都深深的埋下去。再也不去想。

承敏抿了口茶,看一眼自端,“不打開來看看?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不過,不合心意也沒辦法了,我大概近期是不會回去了呢。倒是可以託別的同事回國的時候給你帶——那要費些時日。”

自端伸手拿起那紙封。打開,一幅一幅的拿在手裡看。她看的很仔細。

只聽承敏說着,“……我想着,自要是你願意,別說飛過去看是輕而易舉的,這劇照,要多少得不着啊,未必稀罕我送的。可,我跟你,也是難得的緣分;更難得的,是有個由頭,能坐下來聊聊。跟你說兩句話。”

承敏說的直白,自端聽的清楚。

自端看着照片裡,阪東那優雅精緻的造型,細細端詳,彷彿有點兒入神。

承敏託着茶杯,望着眼前的景自端。

大約是因爲剛從學校下課就直接赴約了,她的打扮,應該是她工作時候的樣子:一頭金褐色的長髮,挽在腦後,人顯得很有精神,但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銳利的勁頭。其實在她眼裡,景自端散着頭髮的時候更美,是那麼的婉約溫柔,能淹沒了人的柔和美……她心裡嘆了口氣。

對着景自端,好像該說的話,總是說不出口。只要看着她的眼睛,她那會說話的眼睛,那些要說的、要做的、在想的、好的、壞的、歡喜的、生氣的……這所有的一些,都好像一拳打在棉花團上,力氣是要使出去的,可是一瞬間,消失殆盡,只剩下那一點點回聲,在自己的心裡。

她有多恨、多討厭景自端啊。討厭她佔據着那個人的心,討厭她佔據着那個人的記憶,討厭的恨不得把她捻成粉末……就是那個詞,挫骨揚灰……承敏忽然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大白天的,怎麼會冒出這些只有在夜晚,對着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纔會冒出的念頭?

她看自端——她還在看劇照。那些昂貴的劇照,是真正的照片,有編號,便於收藏——她購買的時候,還在想,這些東西……有什麼好?

承敏也討厭那些劇照。討厭那演出。工作日程一早排出來,她看清楚,就不喜歡。她不但要陪同翻譯,還要細細的準備相關資料。她從來都不喜歡這些。咿咿呀呀的玩意兒,不痛快、壓抑。就算是美,她也不欣賞這種美。

在翻資料準備的時候,她總忍不住會想到景自端。想到他們在一處聊天的時候,景自端提起阪東玉三郎,提起《牡丹亭》,她是不怎麼懂的,可惟仁就滔滔不絕,沉默的惟仁,會因爲自端的一個話題,而變得話那麼多——不是不知道,惟仁,他是會特別的空出時間去看阪東演出的;她不喜歡,不肯去,他就自己去……好的,好吧,那是他自己的內心,那是他獨處的時間,那是她走不進去的角落,那是和景自端有關的世界——這些都沒關係,只要他看到自己,會有由衷的笑容,只要他在自己面前,親切而健康,真誠而坦蕩,她就不在意那些。一生很短暫,她愛的,她想要抓住;一生又很漫長,她願意等待,等待她覺得值得等、值得付出的那一個,等他心頭的印記變成種子,深深的埋進記憶的深田,開出美麗的花……她和他有一天能夠一起欣賞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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