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鐵河按住了電梯門,回過身來。
“阿姨?”他很意外。
顧悅怡顯然也沒有想到在這裡遇到他,臉上的笑容有些倉促。鐵河迅速的看了眼她身後的一男一女,都是和她年紀相仿的。他並不認識。
他笑着解釋:“我來見個朋友。”
就顧悅怡點頭:“我也是。老同學從國外回來。”
佟鐵河覺得,與她同行的這二位應該就是了。他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不耽誤你。”顧悅怡笑着。
堙鐵河點頭,收回手來。電梯門合攏。他又站了幾秒鐘,才往鄧力昭的房間去。心裡有點兒奇怪的感覺。顧阿姨的同學,怎麼看着那麼眼熟呢,在哪兒見過嗎?他這麼想着,已經到了鄧力昭的房門口。
力昭來給他開門的時候,只穿了浴袍。
“一個人?”他進去。
“這不等你呢嘛。”力昭笑着,“你一說要來,我清場恭候。”
鐵河不理他,進門去,室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不信你可以檢查一下,就我。”力昭讓他坐,從酒櫃上拎了兩瓶過來,“你不是在戒酒?”力昭過來,給他的杯子里加冰。
鐵河也不說話。
“怎麼了?”力昭看着他的臉色,給他倒了酒。
“你怎麼又住酒店了?”鐵河拿起酒杯,慢慢的搖晃着。
力昭鼻孔裡出了兩股氣。
鐵河見他氣色不對,拿着酒杯碰了他的一下。
力昭忍了忍,沒能忍住,咬着牙,說:“我要離婚。”
鐵河平靜的看着他。
“我說我要離婚。”力昭又說了一句。
“嗯。”鐵河點頭。
“嗯?!”力昭皺眉,“你是我哥們兒不是?我說要離婚,你都不問問原因?”
“沒興趣知道。”
力昭張了張嘴,“你丫就等着這一天呢吧?”
“神經。”佟鐵河靠在沙發上,手臂搭上去,整個人都舒展開,“我有什麼好處等着撈?我等這一天?”
“等着看笑話啊!”
“你不離婚,笑話纔多。”佟鐵河拉了拉領帶,擡起腳來,擱在腳凳上,分明儀態全無,可是看在眼裡,有股說不出的舒坦似的。
鄧力昭看着他那副德行,恨的牙癢。過了一會兒,他說:“我真要離婚。”
“離的了才行。”鐵河看着酒杯裡沉浮的冰塊。
力昭猛喝了一口酒,沉默了。
鐵河給他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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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兩人誰都不說話。各自想着心事。
“咱倆好久沒聚一處聊聊了。”力昭說,“你這又是怎麼了?”
鐵河笑了一下。把剛剛的事跟他說了一遍。
“你丫豔福不淺啊!”鄧力昭一拍巴掌,張口叫道,“送上門來的排骨,幹嘛不吃?”
鐵河看着他,這就是鄧力昭,這得多沒心沒肺,能一下子從他自己離婚的情緒裡拔出來,一腳踩到他佟鐵河的離奇豔遇上,手舞足蹈?他好笑,忽然想起來,自颯說過的那句話:這根肉骨頭,肉是不少,可是帶毒的。不由自主的就笑出來,道:“你還真是,一輩子不改這脾氣,芙蓉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滕洛爾,當初猜她是有些來歷的。沒想到是這樣。你打算怎麼辦?”力昭看鐵河,“你若不方便出手,我替你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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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一邊兒去。你自個兒那亂七八糟一攤子都沒整利索。”
“不多這一筆嘛。”力昭滿不在乎的,“怪事啊,按說,董亞寧不該連這點兒事都罩不住吧。”
佟鐵河笑了笑,“投鼠忌器。他們老爺子心疼,他就不能過分。”
力昭笑起來,“這叫什麼事兒啊。”
鐵河若有所思。是啊,這叫什麼事兒。
力昭見他沉默,換了個話題,“最近見過颯颯?”
鐵河“唔”了一聲,“見過。纔沒幾天。去奧地利了。過兩天就回來的。”
力昭不語。
鐵河看他一眼,轉了轉頸子。力昭這富麗堂皇的總統套間,他從前也來——眼前似乎是看得見那衣香鬢影、酒浪翻污——他也有這樣一窟,偶爾放縱在紙醉金迷裡,會覺得快活,也覺得寂寞……都不記得上一回放縱是什麼時候了。
“嫂子很不錯了。你,收收心吧。”
力昭聽他這麼說,把手裡那杯酒喝了下去,手裡轉着空酒杯,“不錯?防我跟防賊似的。”他咬牙切齒的,“五分鐘能打三個電話,有一個沒接,她就敢踹開我辦公室門,不管我在跟誰談什麼;哪一句解釋不清楚,都能跟我鬧一宿。鐵子,這不是人過的日子。”
鐵河聽着,微微的皺了皺眉。
“鐵子,我想着,這大概,就是報應。”力昭苦笑,“我欠颯颯的,沒辦法還;變本加厲的,都還在郭曉慶那兒了。”
誰欠了誰的,又還在哪裡?
鐵河有點兒恍惚。
力昭有電話打上來,鐵河知道自己該走了。
力昭見他起身,剛想要說什麼,鐵河阻止了。
他擺手,說:“別跟我說,我沒看到,就當沒事發生——別打我的譜兒,我不留下。”
他拿起自己的外套。
他想回家。
力昭送他出來,看着他,眼神有些複雜,末了說了句,“鐵子,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不一樣?今天嗎?
有什麼不一樣。他就是有點兒累了。
對着他的背影,力昭大叫:“鐵子,歇兩天,再戰江湖啊!”
他揮揮手。
到家的時候,都過了十一點。自端來給他開門。見他喝了酒的樣子,輕輕的說了句:“怎麼又喝酒,喉嚨不疼了?”並沒有看他,從鞋櫃裡拿了他的拖鞋來給他換。又問:“喝水嗎?還是什麼?阿姨今天煮的紅棗茶。”
她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鐵河跟着她進了餐廳,一眼看到桌上擺了一攤子吃的。他細細辨認。精緻的餐盒,印有“西村”那獨特的藍色標記。本是很雅緻很別緻的標記,此時看起來,卻有些刺目。西村,是極少接外賣單的;除非,是特別的客人。那麼,這位特別的客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