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彭佳琦小心地注意着孫振皓的表情,蘇欣流產了,估計他心裡不好受。 但她隨即想起他失憶了,恐怕記不得蘇欣懷孕的事。
彭佳琦的室友代她回答:“這是第二個孩子了,佳琪第一個孩子都9歲了吧?”
“是的。”
又有同學問的:“你家是男孩還是女孩?”
“大的是男孩,小的是女孩。”
“湊成一個‘好’字,真是幸福啊。”女同學都表示羨慕。
“哪裡……”彭佳琦謙虛起來。
席間氣氛一直很熱烈,老同學們三五成羣地各自聊天,孫振皓向來話少,只是偶爾搭上幾句話。
菜吃了一半,衆人又是敬酒拼酒,幾名男同學端着杯子去敬吳教授。
吳太太勸道:“都是開車來的吧?別喝多了……”
一名男子道:
“我們是拼車過來的,開車那個別喝就行了。”
另一名又道:“我知道要喝酒,所以是打車來的。”
孫振皓主動端起高腳杯去敬酒,吳太太關心地問:“振皓呢?你是怎麼過來的?”
孫振皓道:“我自己開車來的。”
“呀……那你別喝了……”吳太太正說着,吳芷清主動開口:
“沒事,喝吧,待會我送你回去。”
男同學們笑道:
“還是小師妹最上道!”
“小師妹,你這樣不公平,要送就要連我們一起送才行啊。”
吳芷清被他們笑得都不好意思了,羞答答地垂下頭去。在座女子全是已婚婦人,只有吳芷清是單身女子,加上她又是個美人兒,男同學們都拿她取樂,一人又問道:
“芷清,有男朋友沒?要不給你介紹介紹?”
吳芷清害羞得不好回答,吳太太幫她答道:“還沒呢,有合適的就給她介紹一下吧?”
吳芷清瞄着孫振皓,一手輕輕推了推母親,嬌羞地喚道:
“媽……別亂說……”
另一男同學又開玩笑:“哎呀,可惜我結婚太早了,要是早知道師妹長大後這麼漂亮,我當年肯定就得出手了!”
其他同學笑他:“當心你老婆聽見了,非把你耳朵擰掉不可。”
衆人又是一陣鬨笑,這時,孫振皓又跟幾名男同學互相敬起酒來,他是席上身價最高的,加上當年就是風雲人物,同學們都很樂意巴結。
吳芷清見孫振皓喝了不少酒,又體貼地叮囑道:“孫大哥,你身體剛恢復,酒精不宜過量。”
這話被旁人聽見了,免不了又是一番取笑。
“師妹,你怎麼只關心你孫大哥?”那名說要對她出手的男子揶揄道:“雖然你孫大哥最帥,但你也要一碗水端平啊。”
吳芷清羞紅了臉,欲蓋彌彰地解釋道:“孫大哥前段時間身子不舒服,所以我才提醒他的……”
“你怎麼知道你孫大哥身子不舒服?”
“他在我工作的醫院治療了……”
男同學們不管她的解釋,又拿孫振皓開涮——
“振皓真是魅力不減當年啊。”
“按我說,是比以前更有魅力了。”
“是啊,看我們都一副大叔樣了,就振皓還是帥小夥子,太不公平了……”
這可是大實話,當年的男同學而今要不啤酒肚要不面臨禿頂危機,沒幾個還能保持大學時代的風采了。
面對這些恭維,孫振皓僅僅是雲淡風輕地說着:“過獎了。”
一女同學問道:“振皓,你是去年才結婚的吧?”
“是的。”孫振皓雖丟掉了兩年的記憶,但對於自己領結婚證和行婚禮的時間還是有概念的。
另一個女同學打趣:“你舉行婚禮也不請我們,真不夠意思。”
孫振皓對此只是迴應了一句:“抱歉。”
孫振皓和蘇欣辦婚宴的時候,因爲賓客太多,因此只邀請了大學時特別要好的幾名同性友人。當然,現在的孫振皓對此是沒有印象的。
另一名知情的同學又道:“振皓的老婆可年輕了,比他小了足足十歲呢。”
一女同學道:“小十歲還好吧?據調查,成功男士都會找比自己小很多的老婆,十歲真不算什麼。”
一男同學開玩笑:
“我知道我爲什麼不夠成功了,我老婆才比我小一歲呢。”
“要不你換個更小的?”旁人揶揄道。
“好主意!”他居然打蛇隨棍上了。
其他人笑道:“你們這些缺心眼的!”
“成不成功還賴到老婆的年齡上了?”
衆人都在笑鬧,吳芷清則是默默地偶爾向孫振皓投射出關懷的目光。彭佳琦沒怎麼參與到大夥的談笑中,只是與身邊幾名女同學低聲閒聊。
吃飯到一段落後,大夥又轉移分散到屋內其他地方去。有犯煙癮的男士相約跑到露臺上抽菸的;有好奇心重的女士跟着吳太太在屋內四處參觀的;有表示孝心陪伴吳教授喝茶聊天的;也有過去感情深厚的好友溜到角落裡談心交流的。
孫振皓正與一名男同學站在通往後花園的臺階上,談論着國內近期的金融行情,一道鵝黃色身影走到他們背後。
“打擾你們了……”彭佳琦柔柔地開口。
男子和孫振皓都微微頷首,彭佳琦歉意地對那男子道:“不好意思,我有些話想問一下felix……”
對方馬上會意地說道:“好的,你們慢聊。”
他識趣地迴避了,孫振皓略顯疑惑地看向走到自己跟前的彭佳琦。
夜空中瓊華如洗,庭院裡枝影搖曳。
十年前曾是一對愛侶的二人,面對而立,那段曾經青澀無垢的感情,彷彿只是過眼煙雲。
彭佳琦望着孫振皓俊美如昔的面容,感受着自己平靜無波的心跳。她發現自己到底還是放下了,曾經對眼前的男人這般割捨不斷,爲自己年少無知而犯下的錯誤追悔莫及。
儘管她嫁給孫振業快十年了,然而她的心底卻沒能徹底將孫振皓忘懷。看到他年近三十還單身未娶,她一度以爲對方是因爲對自己舊情難忘;看到他與那名比他小十歲的小姑娘結婚,她安慰自己他只是爲了家族的事業而將就;看到他們夫妻倆琴瑟和鳴鶼鰈情深,她甚至起了詛咒他們的念頭。
那個如此醜惡與可笑的自己,彭佳琦不堪回首。
她一直無法接受孫振皓深愛着蘇欣這一事實,她無法接受自己對他而言只是個過客這一事實,她不敢相信自己在他的人生中風過無痕,沒能留下絲毫的印跡。
直到一個月前的那一天,看到那一幕幕,她才豁然開朗……
彭佳琦真摯地問道:“弟妹她的身體怎麼樣了?”
孫振皓沒想到她是要問蘇欣的事,他道:“還好。”
彭佳琦得知孫振皓忘記了蘇欣,蘇欣而今對他來說只是個頂着他妻子頭銜的陌生人。換作是過去,彭佳琦恐怕會幸災樂禍,然而她此刻心裡所產生的感覺卻是不忍與遺憾。
“無論如何,請你好好照顧她……”彭佳琦再次說出一段讓孫振皓意外的話,她在他錯愕的目光注視下,繼續道:“你應該從旁人那裡聽到過,你以前是很愛很愛她的,捨不得她受到一丁點的委屈和傷害。這次的事,對弟妹的傷害非常大,如果你沒有失去記憶的話,你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呵護她的,你如果現在不好好待她,等你哪天恢復記憶了,我覺得你肯定會很後悔。”
彭佳琦說這段話的時候,孫振皓的態度是不以爲意的。沒有了與蘇欣相識那兩年的記憶,他又變回了一個感情缺失不懂得愛的人。他此刻甚至有點不屑找回那兩年的記憶,沒錯,身邊的人,父母也好,妹妹也好,連家耀也好,都一個勁地告訴他,他以前是多麼深愛着蘇欣,到了沒有她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孫振皓對於這個深愛着一個女人、愛情至上的自己感到很厭惡,愛情是所有感情裡面他最不在乎的。他不知道那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讓他發生這種翻天覆地的改變。他更不明白,蘇欣這樣一個滿嘴胡話成天咋咋呼呼的小丫頭,有什麼可值得他深愛的。
是的,她是風趣幽默,可他並不欣賞;她也有知情達理的一面,但更多的時候都是玩世不恭的樣子。孫振皓覺得自己以前一定是魔怔了,纔會被這樣的小女孩迷住。
孫振皓面對彭佳琦善意的叮嚀,只是輕描淡寫地說:
“她現在沒有過得不好,我沒虧待她。”
言下之意就是,即便他恢復了記憶,也沒什麼好後悔的。
後來,孫振皓想起自己失憶那段時間對蘇欣的種種行爲和態度,再次萌生出想一頭撞死的衝動。偏偏蘇欣還故意時不時將這些陳年往事挖出來調侃他,悔得他只差沒跪在她面前唱征服以表忠誠。
不過眼下,孫某人依舊我行我素,對旁人善意的勸說當做耳邊風。
彭佳琦微微嘆息,悠悠地道出自己的心底話: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爲什麼我要跟你說這些……你不記得她了,我卻感到很遺憾,不只是我,振業也覺得很不忍心。我相信,所有見證過你跟弟妹相愛過程的人,都會覺得不忍心……”
果然,孫振皓眼裡滿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