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乾道:“孫太太沒事,孫先生不用太緊張。”
孫振皓握着拳頭的手收緊,力道之大使得指關節都泛白了。
老婆被綁了還讓他別緊張?孫振皓連將他們生吞活剝的心都有了,但他臉上依然冷若寒霜,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憤怒。
魚乾扭頭吩咐黑熊:“你先把孫先生帶到休息室去。”
黑熊傻乎乎地問:“不去找老闆嗎?”
他遲鈍得讓魚乾怒目而視,他低吼:“問這麼多幹什麼?叫你去你就去!”
黑熊被噴了一臉,他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纔對孫振皓說道:“孫先生,請跟我來。”
孫振皓沉默地跟在他後面,此時,魚乾的手機來電了。孫振皓聽到他說着:
“來了?好,你就像剛纔那麼說,注意看他是不是自己來的。”
還有人要來?孫振皓狐疑,短時間內也無法快速判斷出情況。黑熊將他帶到遊樂場的員工休息室,爲免節外生枝,他隨即就退到門外去了。
門沒關上,黑熊不敢怠慢地站在門邊,一邊支起耳朵聽着裡頭的動靜,一邊注視着孫振皓的一舉一動。
孫振皓坐在沙發上,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轉動了一下左手手腕,上面戴着周隊長給他的手錶。現在他停止了移動,警方應該已經確定了他的位置。
希望他們能儘快擬定出營救計劃,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孫振皓只希望蘇欣能安全脫險……他不斷地在內心祈禱着。
他現在追悔莫及,都怪他當初斬草不除根,掰倒了容氏企業卻沒有對容建林父子趕盡殺絕。
孫振皓知道容建林手裡還有一筆錢,容建林調查孫家,孫家同樣也對他們瞭如指掌。他們家所有的明賬暗賬,孫振皓都一清二楚。
是他低估了容建林,對方的奸佞他是早知道的,本以爲容建林是那種貪生怕死之徒,孫振皓的判斷是,他拿到錢後爲了保全自己,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逃離本國,誰能料到,他竟精心策劃了這麼一出。
然而,從容建林開口要一千萬贖金這個行爲來看,對方應該也不是要對蘇欣下毒手。把他引來,也並不是要害他的性命。容建林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就不會做斷絕自己後路的事。
孫振皓分析,他的心態主要是兩點——
一、 撈取更多的資金,爲日後的生活鋪平道路;
二、 羞辱自己一番,以一雪前恥。
如果只是這個原因的話,孫振皓不介意受這個屈辱。爲了蘇欣,什麼屈辱他都能忍受!
然則,不能排除人一旦被仇恨矇蔽了,就會瘋狂得失去理智。容建林畢竟沒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他也沒有那種隱忍沉穩的修爲。如果觸動到他敏感的神經,恐怕他也會不計後果地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
孫振皓再度握拳,無論如何,他都會如容建林所願的,只要他放過蘇欣……
過了二十分鐘,黑熊接到了魚乾的電話,對方讓他將孫振皓帶出來。孫振皓將贖金留在休息室,都來到這裡了,也沒必要搞什麼一手交錢一手交人了。這個時候,也由不得他不交錢。
黑熊領着孫振皓離開休息室,越過外面的小庭院,往山頂的階梯走去。就在這時,魚乾也帶着一名男子走來,孫振皓遠遠地看到對方,有點意外,又有點意料之中。
來者是誰?自然是另一位被綁孕婦的丈夫,孫振業先生了。
孫振皓立即反應過來,彭佳琦也被綁架了!
孫振業看到他後,倒是滿臉的不可置信。兩位堂兄弟相顧無言,走近後,孫振皓髮現孫振業臉上掛了彩,嘴脣破了,額頭有一處小小的淤青,髮型和衣服也顯得有點凌亂。
黑熊也看到了,他沒吸取方纔的教訓,心直口快地問魚乾:“他怎麼了?”
這回魚乾倒沒罵他,只是撇着嘴鄙夷地說:“這位大少爺不配合要求,帶着人一起來了。”
“什麼?”黑熊大驚,問道:“是條子嗎?”
“不是,是他自家的保鏢。”魚乾繼續譏諷地說道:“一羣二逼貨,還以爲自己多高明,在便利店就被發現了,我讓‘鹹蛋’(守在山下的人)他們把車輪扎破了,那些保鏢翻了車,大少爺的車子也撞樹上去了,活該自找。”
孫振業不像孫振皓這般沉得住氣,瞪向魚乾的眼神充滿了不忿和殺氣。魚乾欠揍地向他豎中指,挑釁道:
“你瞪啊,再瞪,就憑你這態度,你老婆別想這麼容易脫身!”
孫振業唯有忍辱負重,咬着牙低下頭去。
孫振皓暗自慶幸,幸好周隊長的人經驗豐富,沒有輕易被歹徒察覺,要不然,自己也會害得蘇欣陷入更危險的境地去。
黑熊剛放下心來,又着急地問:“他的錢呢?”
“已經放好了。”魚乾沒好氣地說,他對孫家兄弟道:“來吧,去見你們的老婆。”
孫家二人都神色微變,皆是喜憂參半。於是,魚乾走在前,黑熊走在後,孫家兩位走在中間,四個人沿着蜿蜒的臺階,登上了天平山的“美人峰”,那是山上最高的山峰,自頸至顛,地勢險要。
四個人來到了頂峰,此處山藹蒼蒼,花木扶疏,本是一番動人景緻,來的人卻都無心欣賞。
山頂明顯被人爲地剷平過,做成了一塊方便行走的空地。孫振皓遙望遠處,只見一條碎石鋪就的小道延伸而去,盡頭處,是一帶鐵欄。鐵欄上鑲着“請勿攀爬”的提示標語,鐵欄前站着兩名男子,一個留着寸頭,一個西裝筆挺、雙手環胸——
孫振皓眯起雙眸,壓抑着胸腔中的滔天怒焰。
容建林對由遠及近的衆人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以右手捂在胸前,微微欠身,惺惺作態地衝孫振皓和孫振業行了個歐式宮廷裡,道:
“孫家兩位少爺,歡迎大駕光臨。”
孫振業只差沒衝過去撕爛他臉上那副可恨的假笑,他咬牙切齒,一聲不吭。孫振皓一開始還能保持冷靜,然而,當他看清楚欄杆後的情況後,他也產生了要衝過去暴打容建林的衝動——
欄杆後是一個伸出去的跳臺,那是提供給客人往蹦極的地方,跳臺本來只有一個出口,每次只能給一個人跳下。而今跳臺的兩側,卻用木板臨時搭建了兩個看起來不太結實跳板。跳板的盡頭分別坐着兩個人——正是蘇欣和彭佳琦!
她們的腳踝被一條長長的橡皮繩綁着,身上沒有任何保護措施,雙手甚至還是被反綁着的!
將兩名孕婦放在蹦極的跳臺上,這容建林是何等的喪心病狂!手段之殘忍,以令人髮指都不足以形容!
彭佳琦自從醒來,得知自己被綁架了,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她面如死灰,泫然欲泣,抖動得如秋風捲落葉。
孫振業激動地喊着:
“佳琦!”
他不顧一切地往前衝,自是被黑熊和魚乾擋住了。
孫振皓也差點就衝了過去,當他看到蘇欣坐在那個搖搖欲墜的板子上,底下就是萬丈深淵,他再一次體會到什麼叫驚神破膽,他恨不得是自己坐在那個位置上,也絕對不要讓她受到此刻這般百分之一的痛苦和恐懼。
相較於彭佳琦的惶恐無助,蘇欣倒表現得堅強多了。她除了臉色有點慘白,眼神內並沒透露出絲毫的恐慌和妥協。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越是哭越是害怕,孫振皓就越揪心,容建林就越得意。
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她纔不會幹呢!她強壓住內心的恐懼感,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靜。她目光炯炯,望着遠處的孫振皓,極力地傳達出“我沒事,你別擔心”的信號。
她的反應確實讓孫振皓的情緒平復了一點,但心頭的焦慮、憤怒和心疼卻絲毫沒有減退。
容建林故意刺激想撲過來揍他的孫振業:
“大少爺,別衝那麼快,難道你想讓你老婆現在就掉下去嗎?”
在他的示意下,孫振業和孫振皓這纔看到站在跳臺另一端的還有兩個人,他們手裡各自拿着一根長竹竿,竹竿末端正對着蘇欣和彭佳琦,只要容建林一聲令下,他們就會用竹竿將蘇欣她們捅下去。
方纔二人眼裡只看到自己的老婆,一時忽略了這些人的存在。
隨着容建林話音落下,那名對準彭佳琦的男子故意提着竹竿動了動,幾乎就要頂到彭佳琦的身上。彭佳琦嚇得放聲尖叫起來,眼淚啪嗒啪嗒地滴落。
蘇欣在那邊看得都爲她捻一把汗,彭佳琦接近臨盤,受到這樣的刺激,不曉得會不會對胎兒有什麼不良影響。然而蘇欣現在是自顧不暇,她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孫振業心如刀絞,他在那邊破口大罵:“容建林!你這畜生!禽獸不如!你不得好死!你會有報應的!”
這種時候辱罵敵人,無疑是自尋死路,容建林卻不怒反笑。
“哈哈哈哈……”
好在孫振皓還保持着最後一絲理智,沒有選擇在此時敵我懸殊的狀況下去挑釁對方,不然蘇欣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
容建林笑完,狂傲地放話道:“你們孫家的人,只會用什麼報應啊陰德啊這些話來脫身嗎?真是太可笑了!怎樣?老子就是個大壞蛋,你讓老天爺現在就打個雷下來劈死我啊!看我有沒有報應!”
孫振業咬着牙關,牙血都磨出來了,卻只能握拳死忍着。
容建林滿意地看着他們敢怒不敢言的冤屈表情,他驀地換上正色的表情,故作姿態地說道:
“好了,既然主角們都到齊了,這場好戲也該開演了。”
孫振皓提高警惕,等着他會提出什麼驚人的要求。
果不其然,容建林帶給他們的“刺激”還不止剛纔這些。就見他展開一手,像大學老師在上公共課似的,提問道:
“現在,我們就來做一道二選一的選擇題。請問,你們是要救答案A,懷孕35周的大少夫人呢?還是救答案B,懷孕16周的二少夫人呢?”
此言一出,孫家四人皆是神色鉅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