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澤?在她家樓下?
念念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
“這麼晚了,你……你怎麼會在我家樓下?”她聲音帶着睡意,易澤笑了笑幾聲。
“這麼早就睡了,怎麼跟小學生似的。穿多一點,我在樓下等你。”念念這才悄悄爬起牀,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下了樓。
一出門就感受到了冬天的惡意,寒風瑟瑟捲起了一地的白雪。遠遠便見易澤靠在出租車門口衝她招手,真是的,這麼冷的天竟然穿得這麼單薄真是不要命了!
她怒氣衝衝道他面前,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易澤你不知道自己是什麼狀況嗎?這麼冷的天,你竟然穿這麼少就出來了!等會!醫生怎麼可能這麼晚讓你出院?易澤,你是不是偷偷跑出來的?你真是胡鬧!趕緊回醫院去!”
易澤一臉氣定神閒地看着她,等她終於停了下來,他忽然伸手抱住她:“念念,聖誕快樂!”
念念不由一愣,這人偷偷跑出醫院該不會只是爲了跟她說一聲聖誕快樂吧?
她皺着眉頭,將圍巾解了一下來,掛在了他的脖子上。有些無奈,卻也感動:“聖誕快樂,笨蛋。”易澤輕笑,好好的問候幹嘛非要加上一句罵人的話呢?
“你剛做完手術就敢跑出醫院,你說你該不該罵?明叔這會找不到你,也不知道多擔心。我還是先給明叔打個電話,免得他擔心纔好。”易澤卻搶過她的手機,對她一再保證自己已經通知了明叔。
念念是半信半疑,易澤拉着她上車。司機望了後座上的兩人笑道:“小姐,你男朋友很有心的。”念念尷尬地笑了笑,能不有心嗎?大半夜的偷偷從醫院溜出來,還真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晚上我才問過明叔,他說你還沒有醒過來。你纔剛醒,就這樣跑出來,真的沒關係嗎?”念念一臉警長,身邊的易澤卻是一臉輕鬆。
易澤笑而不答,忽然抓住她的手,十指緊扣。她愣了一下卻沒有去掙脫:“幹嘛?我們這是要去哪?”
車子停了下來,環境有些熟悉。他撐開一把傘,牽着她走進狹窄的巷子裡。牆角上昏黃的路燈,映着地上的白雪,她小心翼翼還是不小心滑了一下。幸好他牽着她的手,不然這一跤是無法倖免了。
當她看到搖曳在風雪中的木牌在,終於想起來這是什麼地方了。
清平小酒館。上次她來過,也是這麼夜深人靜的時候。
“這大半夜的,你是想請我喝酒?”她望着易澤,後者搖搖頭。
門沒有上鎖,屋裡很暖,一個火爐正燒着炭火。一個背影背對着他們,念念對這個身影倒是不陌生:“老常,聖誕快樂!”
常戩站起身回過頭笑了笑:“聖誕快樂!我先回家了,這裡就交給你們了。”說完,衝兩人眨了眨眼睛。
念念嘆道:“原來老常你是幫兇!他胡鬧,你怎麼也跟着胡鬧。”常戩十分委屈地看着易澤,易澤聳聳肩深表同情。
炭火燒着燒着噼啪響了兩聲,紅泥小爐候火,對飲話佳期。這本來是十分雅緻的事情,可現在她卻沒有這心情,時刻擔心着易澤的身體是否扛得住:“你該不會真的是帶我來喝酒的吧?”
爐子上問着酒,易澤給她倒了一小盞:“喝一點吧,驅驅寒。”他只倒了一盞,還算有自知之明,自己沒喝。辛辣入喉,身體頓時都覺得暖了起來。
屋裡燈光昏暗,倒是火爐裡映出的火光遮住了他蒼白的臉色。他有些着急地看着牆上的銅鐘,趕在十二點之前,他要送她聖誕節的禮物。
燈光下他頭髮上的白雪亮晶晶的,剛纔都給她擋雪了,自己都沒有遮到。她伸手給他拂去頭髮和肩頭細碎的落雪,易澤忽然抓住她的手:“跟我來。”
雪還在下着,她還是頭一次上到這小酒館的頂樓。
易澤昏暗中,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弄來了兩件大衣。給她披上,還不忘給她帶上帽子:“聖誕快樂,這是給你的聖誕禮物。”說完,他插上了一個插頭。接着頂樓天台上亮起了無數個色彩斑斕的小彩燈,天台的中央堆起了兩個雪人,一旁還有一顆聖誕樹。
她側目看他:“這些都是出自常戩之手吧!”他一直昏睡着,哪裡有時間來佈置這些。
易澤捂着胸口一臉受傷:“何念念小姐,可這是我花好幾天的功夫弄的!”
好幾天?念念並不知道,從好幾天前他就在想着聖誕節那天陪她一起過,着驚喜算是籌謀了許久。今天他其實下午就已經醒了過來,卻在明叔眼皮子底下一直裝睡,在常戩這個同謀的配合下,兩人給明叔偷偷下了安眠藥。
念念一臉無語地看着他:“你們怎麼可能給明叔吃安眠藥!”
易澤頗爲無奈:“明叔是說什麼都不可能讓他出院的,所以要過他這麼一關,只能讓他睡着去。”
念念嘆了一聲:“陪我過聖誕有那重要嗎?”
易澤點點頭:“重要啊,因爲我不知還有沒有下次了。”零碎的燈光閃耀在他眼底,話說得輕鬆,卻帶着一抹難以平息的悲傷。沒有下次,人生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
他依舊是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指着掛滿禮物的聖誕樹:“快去拆禮物吧!”正說着,零點的鐘聲想起。鐘聲迴盪在飄雪的深夜,她的只見不由輕顫。
整整三十個禮物,她回過頭看他:“怎麼這麼多?”
他倚着圍牆道:“錯過你的二十八個年頭,我現在補回來。”
她今年二十九了,就算是補上以前的二十八的聖誕節禮物,也還多了一個:“你好像搞錯了,我今年還沒到三十呢!”
易澤點點頭:“我知道。第三十份禮物,是提前送的。”因爲不知道有沒有下次,所以提起送了。
她正蹲在地上拆禮物,聽見他這句話,不由擡起頭看他,確有些哽咽久久不能語。
相逢本無意,何以如此相待?這份情,她卻無法相許。
她愣了許久,蹲得小腿都有些發麻了。易澤走過來,對她伸出手將她拉了起來。發麻的腿有些站不穩,易澤抱住她,她訕訕地看着他道:“第三十份禮物提前送了,你怎麼不把我這輩子的禮物都送上算了。”
他輕笑,轉頭看了一下並不高大的聖誕樹:“我還真是想過,可是這樹掛不了這麼多。”
她搖搖頭:“你這白癡,幹嘛要對我這麼好?我最討厭欠別人人情了,你這樣我要拿什麼來還你?再說了,我也沒給你準備聖誕禮物……”最後一句話說得有些心虛,人家深情滿滿給她準備了一大堆禮物,她卻是兩手空空。
易澤給她拂去衣上雪花:“陪我過這最後一個聖誕,便是最好的禮物。”
“什麼叫最後一個聖誕節?不要亂說話!”念念有些激動,他卻一臉無所謂。他的手難得有這麼暖的時候,拉着她走到天台邊上,城市的夜景都在眼底。
“你問我爲什麼要對你這麼好,其實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每次你出現在我面前,都是那麼狼狽的緣故。明明脆弱,卻還有假裝自己很堅強。我有時候在想,如果我能早一點遇見你,或許我能改變你的一生。而你,也許也能改變我的一生。”他望着遠方幽幽說到。
他這話,她似懂非懂。在她心裡卻道,無論遇到他早與否,他都無法改變她這一生。因爲,再早,也早不過薛以懷。
“遇到我有什麼好的?我自帶災星體質,只會把身邊的人帶衰,你看你就是很好的例子嘛!來,我們許個願吧!”她一臉虔誠地雙手合十,易澤卻只是笑着看她。
她睜開眼睛問他:“你許願了嗎?”
他點點頭:“雪下大了,我們下樓吧!”
她搖搖頭,拉着他在燈光璀璨的天台上拍了幾張照片。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她知道,這也許真的是他最後一個聖誕節了。
易澤的身影晃了一下,動作輕微他扶着牆假裝若無其事。念念將大衣上的雪抖落,並沒有看見。樓下的炭火還在燒着,暖了暖手她道:“你該回醫院了。”
易澤咳了兩聲:“好不容易逃出來,你就讓我呼吸一下醫院以外的空氣吧!”
念念無奈道:“不行,必須馬上回去!”
易澤卻堅持:“我累了,不想走了。”他剛說完,門口響起動靜,竟常戩去而復返。
見兩人僵持着,他呵呵笑了笑:“我就猜到你們膩歪也該結束了。”輕咳一聲,又變了一張正經的臉,“明叔已經醒了,我跟他說了,今晚你就住在這,明天一早回醫院。”
易澤點點頭,轉臉望向念念:“可以放心了吧!就讓師兄送你回去吧!”說完他忍不住又咳了幾聲。
念念不放心,搖搖頭:“我陪你。”
常戩喝着溫好了酒,嗆了一口咳了咳:“額……我什麼都沒有聽見!你們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