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餘糧正和一位小廝在說話,孫漣漪認得,那是李氏那邊常跑動的一位。
她心下一驚,生怕禹餘糧要對李氏做些什麼,便是又靠近了窗口一些,悄悄地偷聽着他們的談話。
“吩咐下去,所有可能會出來阻礙的人,全都將消息截斷。”禹餘糧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窗外的那一丁點兒動靜,“今日,無關的人,都不能進入蘭陵王府。”
孫漣漪一聽清楚,就是忽而睜大了眼睛,禹餘糧不是要對李氏不利,而是要將安德王府的消息封鎖。聽他吩咐的意思,只怕是其他與高長恭交好的王公大臣府邸都收不到風聲了,這個重大消息到底是什麼她不得而知,但肯定是對蘭陵王府不利的。
“是。”那小廝領命出去了,孫漣漪便尾隨其後,跟了過去,她自然是根本看不到,禹餘糧側臉望向已是空無一人的窗口時,那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
孫漣漪跟到花園,看到四周無閒人了,纔是衝到正面去把那小廝給攔住了。
“漣……漣姨娘……”那小廝一見是孫漣漪,便是連忙行禮。
“這位小哥,是禹總管的好幫手,我與你是同道中人,你應該也是知曉的。”孫漣漪莞爾一笑,又輕手輕腳地塞了一錠銀子到那小廝的手中,“我前些天犯了點兒小錯,惱了禹總管,今日這般大事要做,他仍是不理睬我,也不找我幫忙了,勞煩小哥給透透風聲,讓漣漪能有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來日必定重謝。”
“這……”那小廝看着手上的銀子,又看了看孫漣漪帶笑的臉,一陣恍惚,幾乎就是要說了,可是他一想到禹餘糧懲罰手下人不忠的手段,就嚇得一哆嗦,又把銀子塞回到了孫漣漪的手中。“漣姨娘,您身份尊貴,禹總管定然不是生氣,只是不想你辛苦纔不要你操勞今日之事的,您……您就別爲難小的了,小的不敢說。”
“我哪裡尊貴了,我和小哥不都是聽命於禹總管,供他使喚的人嗎?沒什麼不同。”孫漣漪忽而一笑,眼光卻是瞬間變得冰冷了。
她作勢將銀子放回衣袖,卻是又從裡面掏出了些白色的粉末,朝着那小廝一撒,然後自己還後退了幾步,捂着嘴笑了起來。“這位小哥不給我立功的機會,我光看着你去立功了,又怎能不眼紅呢?”
“咳咳……”那個小廝被嗆住,咳嗽了好一會兒。“這……這什麼東西呀?”
“好東西呀。”孫漣漪又是一笑,眼神陰狠,嚇得那小廝都不敢再直視她了。“看看小哥你,是願意把任務告訴我,讓我分一杯羹呢,還是自己獨自去完成……可你能不能活到去禹總管面前領賞的時候,我就不知道了。”
那小廝一聽,便想到方纔那些粉末是毒藥,嚇得腿一軟就給孫漣漪跪下了。“漣姨娘,我說!小的全都告訴你!宮裡傳了信過來,說那個皇帝高緯已經下了密令,賜死蘭陵王,派去送毒藥的人估計快要上路了,禹總管是要小的通知鄴城裡所有同屬,讓這消息不得傳入與蘭陵王交
好的任何一人耳中……”
孫漣漪完全沒有想到高緯會在這時動手,更是驚訝事情竟是已經到了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她渾身發冷,身子不穩地向後退了一步,還好及時抓住了身邊的假山石頭才穩住了身體。
孫漣漪又沉默了片刻,腦海裡一片亂,根本想不出辦法來,她只想着先趕去蘭陵王府再見機行事,便轉身就要跑。
孫漣漪還沒有往前走兩步,身後就有一個聲音叫住了她,不是那個急着求解藥的小廝,而是禹餘糧。“漣漪,這麼着急,要去哪兒呀?”
孫漣漪即刻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子,朝着禹餘糧微微一笑,好似還有些抱怨。“禹總管,果真是已經不相信我了,這麼大一個功勞,都不給漣漪分享了。”
“你現在,不也是知道了嗎?”禹餘糧輕輕一笑,然後朝着地上跪着的那個小廝說道。“你先走吧,快去把我交代的事情辦了。”
“是。”那小廝連忙領命,可又記掛着中毒的事情,神情驚恐、眼帶懇求地望着孫漣漪。
“哪有什麼毒藥,就是些加了香味的麪粉而已。”孫漣漪嗤笑一聲,那小廝便是連滾帶爬地走了,生怕再和她有任何接觸,孫漣漪反倒是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樂了起來。“禹總管,瞧瞧,你的人就這麼點兒膽量?還一點都不機靈!你也不怕他給你把事情辦砸了?”
“是膽小也不機靈,可是勝在聽話。”禹餘糧的眼睛緊盯着孫漣漪,“膽色過人又聰明的人,多半都自視甚高,不肯好好聽話,比如,像漣漪這樣的。”
“這我可聽不懂了,禹總管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呢?”孫漣漪仍是在裝傻,面上在笑,手掌卻是緊張地握住了衣袖。
“自然是誇你了,而且,漣漪還不止這些優點。”禹餘糧又向前走了幾步,“你還有情有義,可,若是太過婦人之仁了,也的確是個缺點。”
孫漣漪看着站到她面前的禹餘糧,卻是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了,她沉思了片刻,纔是又開口道。“蘭陵王現在被賜死了,也並非是……”
“也並非是最好的時機?”禹餘糧打斷了孫漣漪的話,然後又忽而笑道。“你以爲,你還可以再騙我一次?”
孫漣漪的心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可她仍是在想着如何圓謊,如何救高長恭,“禹總管……”
禹餘糧卻不再給她任何說話的機會,又是擡手掐住了孫漣漪的脖子。
“上次我之所以不揭穿你,只是看你還有用,我若親手殺了你,邕兒那邊也不好交代,可是這不代表,我會再容忍你第二次。”禹餘糧的手並沒有用力,可是他說的字字句句,卻好像石頭一樣壓在孫漣漪的身上,一樣讓她喘不上氣。“我不會攔着你,你可以去通知高長恭或是任何一個救兵。不過,漣漪要記住一點,你今日救了高長恭,馮小憐就看不到明日的朝陽了。”
“你……”孫漣漪怒目圓睜,可卻說不出話來。
“我
不管你是對高延宗動了真情,還是不忍心高長恭枉死,你只要記得,高長恭和馮小憐,只能活一個,自己選吧。”禹餘糧一派輕鬆地笑了笑,然後鬆開了手,好似方纔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轉身就走,走了好幾步纔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側過臉向孫漣漪吩咐道。“對了,忘了告訴漣漪你的任務,整個安德王府,大概也只有你,能攔住高延宗不多事了,希望你這一次,也能好好立功。”
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孫漣漪,好似突然被啓動了開關一般,癱坐在了地上。
她的手掌下落的時候磕在了石頭上,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鮮紅的**往外流,抹了一手的血,她也顧不上疼了。
孫漣漪望着空曠的遠方,忽然間潸然淚下,“四爺,對不起……”
高延宗今日休沐,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剛讓梓琪伺候着洗漱了,就看到孫漣漪滿手是血地回來,把屋裡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漣漪,你這怎麼弄的?”
孫漣漪似乎纔回過神,望着高延宗半天,才微微一笑,緩緩說道。“花園裡露水重,我不小心滑了一跤,沒事的。”
“流了這麼血,還說沒事?”高延宗着急得要命,“梓琪,快去拿藥箱來。”
“哦!”梓琪連忙去把藥箱拿來了,她剛要給孫漣漪上藥止血,高延宗卻搶了先,一邊包紮還一邊埋怨。
孫漣漪就乖乖地伸出手由着他折騰,弄疼了也不說,只微微笑道。“延宗,這好像還是第一次你給我包紮。”
“我可不希望再有第二次了!”高延宗小心翼翼地給她包好了,便讓梓琪把藥箱拿走了,忍不住又囉嗦起孫漣漪來。“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呢?不然還是叫大夫來看看吧!”
“小傷,不必了,我自己都是大夫,嚴重了我也不會諱疾忌醫的。”孫漣漪試着動了動手指,上了藥之後已經不那麼疼了,即便是還疼,也不及她心上的萬分之一。
手上的傷口總有癒合的時候,可今日之後,只怕她的心,就再也不得安寧了。
孫漣漪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便是隨意地輕嘆了一聲,“只是,說不定會留疤。”
“你都已經嫁人了,還怕留疤嗎?”高延宗被孫漣漪這難得有的女子應當在意的擔心給逗笑了。“你放心,留疤了我也不介意,反而會提醒我,平時要更好地照顧你這個小迷糊才行!”
高延宗一邊說,就一邊擡手颳了孫漣漪的鼻子一下,卻看到她眼裡的神情哀傷,又是疑惑又是心裡一痛。“怎麼了?是手疼嗎?”
孫漣漪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靠在了高延宗的懷裡,“你今日,會留在家裡陪我嗎?”
“我今天本來約了四哥,打算帶你和四嫂一起遊湖。”高延宗感覺到孫漣漪在他懷裡的身體僵硬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但並沒有直接問出來,只繼續說道。“不過既然你受傷了,咱們還是不出門好了,我派人通知四哥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