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瓊答應送禮用了心的份上,柳嬪算得上“苦口婆心”。
畢竟,再高貴的行爲,一旦與戲沾上邊,那便是落了下乘,甚至連奴婢都比不上,是要吃大虧的。
“本宮瞧你是個聰慧的,所以便多說兩句。你沒瞧見那位麼,現在連映月宮的門也輕易出不得了,不過是日日困在後殿,整日裡咿咿呀呀的,沒人聽得懂她在唱些什麼,更沒有人關心,像極了籠中的金絲雀!”
瓊答應心知柳嬪說得不錯,若是南曉溪留在戲班繼續唱戲的話,不論是在宮裡還是宮外,好歹是個出名的角兒,還可以一直自由地活下去。
等到不想唱了,到了年齡就與戲班解約,拿着攢下的積蓄自己開個戲班,又或者找個人嫁了安安穩穩過日子,無論哪一樣都是極好的歸宿。
哪裡像現在,除了慕容琮主動去看她,她是不許出映月宮門半步的,連去給韋皇后請安的機會都沒有,這可是愛她迷戀她的慕容琮親口下的命令。
倒是得意風光過一陣,要什麼慕容琮便賞賜什麼,住得地方也是極好的,不但特意爲她修了一座高高的戲樓,還越過答應位份直接封爲常在,又得了個“瑞”字作爲封號,一時風頭無兩,闔宮上下哪個不羨慕?
只可惜,太過高調便礙了某些人的眼,特別是那座高聳的戲樓,簡直像一根尖利無比的刺,刺在人心底,於是一個二個好多個先後跑去慕容琮那裡說了些自己的貼心“建議”。
“瑞常在原本就是戲班出身,這些年走南闖北的經歷十分豐富,想必是結識了不少師姐師妹……師兄師弟的。也就是去年走運得了太后青眼,這纔有機會在宮裡演出,不再接其他私活,但心裡靜不靜便無人知曉了!”
“他們這些人,打小便在一處練功一處歇息一起長大,耳鬢廝磨的,最是重情重義,無論是師兄弟之間,還是師姐師妹們,感情倒是要比其他行業來得深厚,甚至多有結成異姓兄妹的,當然,也有結成夫妻的。日日在臺上扮夫妻,也難怪會如此!”
“瑞常在仙子一般的人品,出淤泥而不染,又得了皇上親眼,合該就長在這宮裡。但是,這個戲班子在宮裡一日,便有人知道她的過去,臣妾覺得這樣對瑞常在的名聲不利。”
一個個都不直說,拐彎抹角的,但慕容琮卻是聽懂了,戲子多情,指不定白蛇的愛慕者就在這個戲班子裡,指不定也有她自己真心愛慕的!
若是還像以前那樣任由她自由出入,甚至跑去臺上唱戲,自然是不行的,難保生出什麼不該生的事端來,令皇家蒙羞。
可是,這個戲班子是南宮太后親自請進宮的,天黑之後就住在宮門外專門設立的住處,並無任何越矩之處,慕容琮身爲兒子是不敢也不能無緣無故輕易遣散這個戲班子的,畢竟,斷斷沒有因爲他的私慾就不讓人看戲的道理!
他要真假這樣做,只怕第二日便會被御史彈劾!
戲班子不能走,瑞常在又是他的新寵,那能怎麼辦呢?
見慕容琮果真上心,那些熱心的妃嬪們又開始獻計獻策。
“遣走戲班子萬萬不能,且不說柳嬪妹妹還在排演下一出新戲呢,單單是太后夜定是要傷心的。”
“依嬪妾看倒是好辦,瑞常在不是喜歡唱戲麼,皇上大可就在她住的地方建一座小巧的戲樓,這樣一來,瑞常在想什麼時候唱都行!”
“倒真是個好主意呢,既省了奔波之苦,又得了趣味。瑞妹妹鐵定歡喜!”
於是,慕容琮歡歡喜喜地下了這道命令,現在的白蛇已經不復當日的光彩,慕容琮忙着處理朝政或者去其他宮裡時,她便盛裝登上那個小小的戲樓,咿咿呀呀一遍接一遍的唱,直到嗓子唱啞爲止。
至於觀衆,那自然是沒有的。
瓊答應自然是知道這件事的,還曾感慨過那些人的“良苦用心”,也明白柳嬪說這件事的意思。但是,她不是瑞常在,也不是戲子,更有自信不會重複瑞常在的路。
她想要走的,根本就是另外一條路。
“勞娘娘關心,嬪妾愧不敢當!但請娘娘放心,嬪妾自有分寸,還請娘娘給嬪妾這個機會,替娘娘跑跑腿,把這出新戲排好!”
“你……罷了,該說的不該說的本宮俱已經說了,既然你還是想做,那便去做吧!只一件,無論你做什麼,都與本宮無關;無論你做什麼,都不能帶累了本宮的戲!否則,本宮絕不輕饒!”
“芙芬,送瓊答應出去吧,五公主要睡了!”
心滿意足地恭恭敬敬行完禮,瓊答應出門去了。
她最終還是得了柳嬪點頭,得了這個難得的機會。
既然這樣,她就一定會努力抓住。
既然當初那麼渺茫的機會她都能抓得住,現在也一定能,更何況,她還有小梧公公幫着出謀劃策呢,雖然他也是有所圖謀。
能夠被他利用,那便說明自己還有價值。
下毒,送有毒的物件,慫恿其他妃嬪下手,妄圖趁其不備讓其滑倒摔出肚子裡的那塊肉……該做的德妃都做了,但奈何坤寧宮上下嚴防死守,愣是沒有給她們一絲一毫機會。
眼看着慕容琮的萬壽節將至,並未得手的德妃卻也不惱。
既然對方福氣大,子女緣比她好,這原本就是天意,她自然不會傻到以身犯險做出不該做的事來,那就是逆天而行,根本得不到保佑,是蠢貨纔會做出的蠢事。
現在,差不多已經渡過前三個月危險期的韋皇后需要的,是在慕容琮的萬壽節上當衆宣佈自己有孕,造成震撼的效果,以此固寵,連帶着孩子受寵。
這一招雖然不高明,但勝在慕容琮會覺得驚喜。
既然這樣,那她讓對方製造不出這個驚喜就完了!
要弄掉韋皇后肚子裡那塊肉確實很難,但要破壞這個驚喜卻是簡單的很呢,只要這一切的時間提前就行了!
想了一夜,也設計了一夜,在離慕容琮的萬壽節還有不過三五日時,當衆妃齊聚在坤寧宮向韋皇后請安時,德妃終於出手了。
當然,冒險的絕不是她自己,而是假他人之手,全自己所想之事不留痕跡,這纔是她最擅長的。
“呀,你們瞧瞧,不過幾日不見,本宮瞧着陸妹妹的肚子似乎又大了一圈,圓滾滾的甚是可愛,這倒叫本宮想起當初懷着五皇子的時光來。”
衆人一落座,待陸常在的丫頭扶着她坐穩,德妃便淡淡開口了。實在是現在的陸常在顯眼得很,肚子越來越大,氣色越來越好,身上的恩寵越來越多。
在後宮,氣色與恩寵有時候是成正比的。
沒有雨露之恩,哪怕再貴的粉也遮不住那份憔悴。
眼下,慕容琮隔三差五就會去永和宮看看她,連南宮太后都會定期派人送些吃的過去。
“德妃娘娘說的是!嬪妾也覺得自己的肚子大了許多呢!這也是託太后、皇上、皇后娘娘的庇佑,淑妃娘娘也把嬪妾照顧得很好,還有各位姐姐妹妹的關照。”
聞言,衆妃大都撇了撇嘴,心道幾日不見,這個笨嘴葫蘆一般的陸常在倒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變得能說會道會討好人了,變得滑不溜手了。
難不成戲劇真的有這麼大的魅力,可以改變一個人?
那條白蛇倒是好整治,不過一戲子,上不了檯面的玩意,也配和她們互稱姐妹?所以她們聯合起來好好“關照”了她一回,現如今已經被慕容琮“重點保護”起來了,輕易不得出門。
可是,人家陸常在又沒上臺演過戲,不過是幫着南宮太后寫寫劇本排排戲罷了,要是她們敢說這個是不正經的事,那南宮太后本人算什麼?
就算是借她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的!
所以,她們關照她了麼?
嚴格說起來倒是真的有,且還不少,但這種“關照”,一般人吃不消就是了,更別談一個孕婦。也好在有淑妃這尊大神在,加上兩位御醫,這纔沒出什麼岔子。
“陸常在的嘴倒是越來越甜了。本宮瞧着你像是愛吃蜜桔?正好本宮這裡昨日新得了一筐,好像是南邊進貢上來的,皇上昨日才讓汪公公擡過來的。荷華,你去取些來給陸常在,本宮看着她食慾大開的模樣也歡喜。”
再過幾日,她也要宣佈自己懷有龍種的好消息了!
只是,在宣佈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之前,她不介意幫陸常在再拉一波仇恨。
“淑妃就是會調/教/人,陸妹妹雖然懷着龍種,但這氣色真是越來越好,本宮瞧着似乎膚色也細膩了不少,當真是讓人羨慕!”
“嬪妾當不得皇后娘娘這樣誇,嬪妾謝娘娘恩賜。”
如願看見衆妃嬪眼裡掩飾不住的恨意,韋皇后有些得意忘形,直起身子虛扶了陸常在一把,以顯自己的誠意。
只是,這樣一來,她的肚子便藏不住了。
“你現在大着肚子,以後可別這樣動不動就下跪了。”
“皇后娘娘,本宮瞧着你似乎清減了呢!也是,皇上的萬壽節將至,皇后娘娘定是十分忙碌的,只恨我等資質平庸,幫不上娘娘什麼忙。”
說着說着德妃便上前行了個禮,還對着韋皇后無比真誠地左瞧右瞧,簡直就是意味深長。
可問題是,這段時間的韋皇后哪裡就稱得上清減了?
雖然暫時不能明着來,可坤寧宮上下高興得很,特別是周嬤嬤和荷華,恨不得日日替韋皇后進補,生怕會虧了肚子裡的孩子。
這樣一來,韋皇后能瘦的了嗎?
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是以哪怕是連慕容琮,有次都情不自禁地說韋皇后似乎圓潤了不少!
聞言,那些聰明的雖不知道德妃爲何當衆說反話,但還是選擇了不吭聲,但是周皇貴妃與韋皇后“情同姐妹”,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這麼不合理的話,實在是反常得很啊!
“要本宮說啊,德妃你的月仙殿也太節儉了些吧,只知道省銀子過苦日子爲皇上分憂,卻依舊連夜繡繡縫縫,卻不捨得多點幾盞燈,久了對眼睛是有礙的。”
“不知皇貴妃娘娘所謂何意?”
見有人上道,德妃自然順着杆爬。
“先前你只不肯聽,現在卻是信了吧?本宮瞧着皇后娘娘明明圓潤了不少,特別是那肚子,明明和陸常在有得一比呢,你卻偏偏看不清,還說娘娘清減了!”
“呀,是麼?皇貴妃娘娘教訓的是,本宮今後一定會注意的,多點幾盞燈就是了。”
周皇貴妃原本就與韋皇后不對頭,她說這話的時候很多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便沒怎麼在意,以爲她這是藉機諷刺韋皇后腦滿腸肥,借攝六宮事之機斂財,鼓了自己的腰包,根本就沒有絲毫清減。
但是那些精明的卻不這麼想,反而盯着韋皇后的肚子看。
德妃可不是會隨便亂說話的人!
不看不知道,這一看,倒真是看出些問題來。
特別是那些養育過皇子公主的,就差拿着大章在韋皇后腦門上蓋一個懷有龍種、鑑定完畢的戳了!
她的腰身就快沒有了,肚子也微微隆起,這倒也罷了,畢竟人家穿得寬鬆,這也只是她們的推測罷了,更重要的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韋皇后就開始總免了她們的請安的?
好像也不愛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