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六十二章 誰道書生無虎威

同年十二月,張學良和楊虎城發動“西安事變”,最終迫使*答應聯共抗日。消息傳到海右,郭汝信格外興奮,他激動萬分地對徐明侯說:“漢卿此舉足以千古留名,吾輩可以一吐胸中悶氣也。厲兵秣馬,準備殺小鬼子吧。”

元旦剛過,郭汝信決定對所屬部隊進行點閱,整肅軍紀準備打仗。這個時候只要南京政府一個命令他立馬會帶兵出關殺敵的。

經過再三權衡,他把點閱部隊的任務交給了徐明侯。之所以選擇徐明侯,除了他做事不急不躁很有分寸之外,更大的原因是徐明侯絕不貪財,徐家歷來不缺錢,就是缺錢徐明侯也不會爲此下了人品。

點閱使是個肥差,讓誰幹誰都有可能發上一筆大財。沒有一個當軍官的不喝兵血吃兵肉,只是吃多吃少的問題。明明一百個士兵硬是領着一百二十個士兵兵餉的現象比比皆是,這種現象以駐紮在地方上的部隊爲嚴重。郭汝信對此心知肚明。清水塘裡不養魚,只要做得不很過分,他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心裡有鬼自然會對點閱使百般巴結,所以歷來點閱使就是個人人垂涎的活兒。

自從接受點閱使任命以來,徐明侯的住所就拒絕接受一切來訪。

點閱是從省城附近的部隊開始的,對於武器的配備,兵員的數量一一進行登記。只要大面上過得去,徐明侯一般客客氣氣。很快,下面的部隊都知道徐明侯很好說話,是個老好人。

第五天上,徐明侯決定去離省城二百里之外的二師一團進行點閱。那天天未大亮,一輛越野車拉着徐明侯和幾個同僚在前、另一輛卡車拉着一個班的警衛在後面跟着,向二師一團的駐地疾馳而去。中午時分,車輛到達一團駐地。

二師一團駐紮在汶陽縣城附近,團長是跟隨郭汝信多年的一個莽漢,姓成,名大龍。成大龍原來是郭汝信的貼身侍衛,因爲其作戰勇敢,忠心耿耿,早就被任命爲團長一職。

成大龍在關外同日寇作戰時救過郭汝信的命,在新二軍有吹牛的本錢,動不動就說“想當年”。成大龍不但對徐明侯瞧不大起,就是對他的頂頭上司二師師長也不放在眼裡。

當徐明侯的車停在一團駐地的圍牆外時,沒有像其他地方一樣受到夾道迎接。貼身警衛劉兆初下卡車,向站在門口執勤的士兵說點閱使來到一團,請團長出來迎接。

士兵跑進去好大一會兒纔出來,並不見團長成大龍,只是命令站崗的士兵打開柵欄門,讓所有人員進去。徐明侯一行人進入柵欄門沿着甬道走了約一袋煙的功夫纔看到一羣人在前面站着等他們。

等徐明侯走近,站在中間的那個人才迎上來同徐明侯握手,說了一句:“徐將軍遠來辛苦。”

徐明侯自然認的眼前這個人,這個人就是成大龍。他身材高大,面貌瘦削,長方臉上有自上而下的一道傷疤,再加上他的臉色黑青色,所以看起來有些猙獰。他和徐明侯見過不止一次面了,雖未深交,但是一向客客氣氣。

“煥奉命行事,還請成團長配合。”徐明侯邊說話邊向屋內走去。在團長辦公室就坐之後,徐明侯只是說了三個字“開始吧”,隨從人員立即分頭行動起來,有的檢查武器裝備,有的檢查兵員數量,還有的檢查士兵的戰鬥素質。

徐明侯坐在客廳裡邊喝茶水邊同成大龍閒聊。成大龍剛要命令勤務兵去叫廚房準備飯菜,徐明侯擺擺手說不必了,在路上已經用過。

徐明侯坐在客廳裡一直待了一個多時辰,各路的點閱人員才紛紛進來彙報情況。負責點閱兵員數量的狼勇當着成大龍的面先說話了:“徐將軍,成團長,一團的兵員數量雖足,但是有三成士兵連槍栓也不會拉。”徐明侯不語,看着成大龍。

成大龍的臉一下子紅了,好在臉黑看不大出來。他無言以對,但是徐明侯不卑不亢地對他說:“請成團長解釋。”

成大龍對這件事心知肚明,好多士兵都是臨時從附近村裡拉來湊數的,他原以爲所謂的點閱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卻沒有想到會如此嚴謹。他只好硬着頭皮編出幾個理由,說什麼士兵疏於訓練了,槍械生鏽拉不動了等等。

徐明侯耐心地聽他講完後,對狼勇說:“命令三營三連去操場列隊。”狼勇前腳剛走,徐明侯立即起身來到操場,此時三連的士兵已經在操場上列隊完畢。徐明侯來到隊列前親自喊口號:“稍息,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喊完之後他心裡明白了一大半。

一向和氣的徐明侯突然沉下臉來,向着士兵說道:“臨時拉來湊數的向前三步走!”隊伍裡突然一陣騷動,許多人想向前走,但是很明顯被一些人止住了。

“我數五個數,再不站出來軍法處置。一、二、三——”徐明侯一臉威嚴。

剛數到三,一羣人呼呼啦啦朝前站了出來,隊伍裡立即出現許多空當,顯得相當難看。徐明侯叫過幾個人來當着成大龍的面問明瞭這幾個人的村莊,怎樣被臨時拉來湊數的。成大龍的心理又羞又惱,但是把柄被人家抓住,他只好忍住怒火。

徐明侯回到團長辦公室,繼續聽點閱成員彙報。劉兆初是檢查士兵的戰鬥素質的,他彙報說槍械的管理很差,缺少定期的保養;士兵的射擊能力低下,十槍中五的已是鳳毛麟角;搏擊能力更是無法提起;最不能容忍的是不少人在列隊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裡竟然哈欠連天,好像上了大煙癮一樣。

檢查武器配備的是郭汝信特意配備的軍械所的一個會計,姓許,老許老實巴交,戴一副深度近視鏡。他彙報槍械情況是按部就班逐條彙報,但是聽得成大龍膽戰心驚。“漢陽造步槍缺八十三支,駁殼槍缺二十把,輕機槍缺一支……”這些數字都是有根有據的無從捏造。徐明侯的臉越來越陰沉,他的貼身警衛劉兆初、狼勇兩人從來沒見過徐明侯的這種臉色。

其實也難怪徐明侯生氣,冒領軍餉和疏於訓練尚可原諒,但是槍械的缺失確實罪無可恕。以當時的的價格來說,一支步槍需要二百現大洋,一支駁殼槍可以賣到三百大洋。這些槍械哪裡去了呢?最大的可能是賣給當地的土匪和有錢人家了。這樣一來極易引起當地的混亂,無疑起到了助紂爲虐的效果。海右土匪盛行,所用的槍械難保不是出自地方部隊之手。

“請成團長解釋。”徐明侯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事已至此,成大龍只好橫下一條心來,他仗着救過郭汝信的命,仗着是郭的心腹,硬着脖子說:“我無話可講,明侯看着辦吧。”

徐明侯命令成大龍屬下的四個營長一起來到辦公室,當場宣佈免去成大龍團長職務帶回軍部等候軍長處置,團長一職暫由一營營長兼任。

命令下得太突然,不但一團的人吃驚不小,就連徐明侯的屬下們也大吃一驚,一向以老好人出名的徐明侯怎麼會如此公事公辦。其實他們真的不瞭解徐明侯,徐明侯在小事上是老好人,但是在原則問題上他是寸步不讓的。

當然最吃驚的還是成大龍,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徐明侯能當場宣佈免去他的團長職務,他頓時惱羞成怒,一向殺人不眨眼的他這回豁出去了,咬着牙對徐明侯說道:“好你個徐煥,僧面不看你還要看佛面呢?我是郭大哥的救命恩人,豈能你說免就免了嗎?乳臭味幹就想置我於死地,你不仁休怪我不義了。馬營長,招呼弟兄們過來,把這些人給我扣住。”

馬營長是一團的特務營營長,是成大龍的絕對心腹,聽到團長命令,立即回了聲“是”,拔腿就想往外跑,卻被劉兆初擋在門口,馬營長伸出雙手想撥開劉兆初,無奈劉兆初如鋼澆鐵鑄一般站在那裡難以撼動半分。馬營長急得臉紅脖子粗,他拔出手槍想來硬的,被劉兆初三下兩下奪了過來並指向了他的腦袋,其他三個營長立即老老實實不敢有半點動作。

成大龍是豁出去了,他拉開抽屜摸出手槍對準劉兆初就要開槍,但是狼勇一個箭步上前打掉他的手槍。

成大龍那裡把這個毛頭小子看在眼裡,兩個人在屋內動起了手。練過武術且身經百戰的成大龍本來驍勇異常,但是這幾年已經被酒色和大煙掏空了身子,幾個回合下來就招架不住了,他急頭賴臉地對其他三個營長喊道:“還不動手?”

此時徐明侯好似對這些事視而不見,他端坐在茶几前喝着水,對這一切看也不看。

其他三個營長對着手無寸鐵的徐明侯卻是一動不敢動。

“一營長,履行你的團長職責吧!”看到狼勇把成大龍打倒在地,徐明侯對一營營長說。接着對劉兆初和狼勇說道:“帶他們兩個人回軍部,聽候軍座發落。”

徐明侯等人坐上了汽車,一營營長帶着連以上的軍官送出二里地纔回來。

當天晚上,成大龍就被投進了軍部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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